“接到了誰的信息?”夏油傑追問。
“是總監會的,”天內理子說,“是天元讓總監會找我們的。我的行蹤一直以來都被保護得很好,我也很小心沒有讓自己受傷什麼的……來找我們的人,一般都是總監會安排的人。畢竟我是星漿體,他們也不希望我出意外吧。”
女孩一邊回憶著一邊組織語言,11歲的女孩已經很有自己的想法了。
“所以你說的【星漿體到底是什麼?”五條悟看向她,“夜蛾老師是一級術師,從總監會那裡知道的信息不少,但他今天是去追查相關情報的……天元和星漿體之間的事情肯定不簡單。你呢?小理子,作為星漿體本人,你知道的信息有多少?”
原本的世界已經是四月中旬,夏油傑、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入學高專也有一個月左右,咒術界的一些常識也都被教導。白倉望也從他們那裡了解過咒術界的等級劃分,對咒術界來說的最高等級是特級,特級都是超常規的存在,放眼全國也沒有幾個。比特級術師等級次一級的就是一級術師,一級術師們可以說是業內的行業標杆,甚至可以說是引領其他咒術師、引領咒術界的存在。
這也是為什麼昨天夜蛾正道的出現,會讓詛咒師們保持觀望,沒有動手。
而有著這樣的實力和等級,夜蛾正道能獲取的情報也比他們多得多,對天元肯定是有了解的。但即使是他,也沒有告訴他們星漿體究竟是什麼。
天內理子放下杯子,藏於桌麵底下的手指交叉著纏在一起。女孩深吸了一口氣,才說:“自從出生以來,我就知道我的使命了。總監會在四天前通知我去見天元大人,我心裡也早有準備……隻是,比我預計的時間早了許多。那天也是去薨星宮,但隻有我和我的監護人進入了裡麵。至於最後走到最後,見到天元的,隻有我。”
她沒有一開始就解釋到底什麼是“星漿體”,而是說起了幾天前的事情。
她提到的時間是四天前,那時的白倉望幾人還沒有來到這個時間。
乘坐著升降電梯,順著薨星宮的參道一路向著地下前行,在俯瞰著那位於地下的龐大宮殿時,天內理子胸中的緊張也達到了頂峰。通知來得突然,她一邊回憶著,一邊說著“心裡早有準備”,但實際上,隻有她才察覺到那手心微微滲出的汗液。
“但是出現在我眼前的,是被黑漆漆的煙霧包裹著的人形。我看不清裡麵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說,“隻有聲音……我隻聽到了聲音。”
“那是天元嗎?”五條悟看著她,墨鏡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微微下滑,那雙藍眸在天內理子身上停留,“他說了什麼?”
“……應該是‘她’,天元大人是個和善的老婆婆。”天內理子首先糾正道,“那之後,我知道了天元大人變成那樣的原因。她是守護著這個國家的人,她的力量讓這片土地上的咒術師的工作得到更好地開展,讓普通人更少地受咒靈傷害。她告訴我,因為這樣,她和城市的意識建立了聯係……也因此,知道了我們的世界即將遭遇危機。那些纏繞在她身上的黑漆漆的能量,就是她要解決的能威脅到這個世界的存在。但它們出現得來勢洶洶,天元大人再過幾年也要到了同化的時間……現在的天元大人,僅僅是控製它們就已經到了極限。”
“同化?”白倉望抓住了這個詞,“和誰同化。”
“當然是星漿體,也就是我。”天內理子毫不避諱地說,“按照我原本的職責,在日期到來時,我會和她同化。到那個時候,天元大人成為了我……我也成為了天元大人。”
“理子妹妹,是天元會附身在你身上,你就像是隨身帶了個老奶奶金手指那樣嗎?”白倉望敏銳地察覺到了天內理子話語中的深意,“還是說……是天元會占據你的身體,而真正的你從那之後就消失了?”
“難道這就是天元大人活了一千年的真相?”五條悟捏著果汁杯子的手一緊,“那豈不是早就已經犧牲了不少女孩?”
“雖然很想說是前者,但是我知道的,是後者……是的。天元大人五百年就需要進行一次同化,保持著人類的身份。到我這次應該是第二或者第三次吧,下一次就在幾年後,所以我一直都在想著同化之前要怎麼跟朋友們道彆。”
這個真相,讓高專的幾人心下一涼。
白倉望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天元活了一千年,肯定有她的方法。目前為止,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不明白具體作用的“星漿體”。現在,總算是明白星漿體究竟是什麼了——就是適合天元進行同化的身體。
“保持人類的身份……”夏油傑思考著,“如果同化失敗,或者不進行同化,會有什麼後果呢?”
“天元大人已經告訴過我這些了,可能會因為術式變成人以外的東西,到那時候這個世界會很糟糕吧,所以她才需要星漿體。”天內理子說。
“不死的話,很有可能變成咒靈呢~”五條悟說,“說不定會成為史上最惡的咒靈,這就是汙染纏著天元的原因吧,要是天元錯過同化變成咒靈,汙染侵蝕咒靈,到時候也是大家一起完蛋啦!”
夏油傑聽著,說道:“那些汙染我見過,被汙染的咒靈都會失去理智。”
這是個很最重要的細節。夏油傑回想起來的是和白倉望剛熟悉不久的天台上遇見的虹龍,那時候的虹龍就像是發了狂的。如果那時候的虹龍就是被汙染侵蝕的樣子,造成的破壞力那麼大,天元這樣千年前開始就利用同化活到現在的存在,一定會更加不得了。
想到這裡,夏油傑一愣:“……等等,該不會就是因為要阻止這個,才讓你去見她的吧。為了在那個時候跟她同化?”
這讓他對天元的印象一下子複雜了一些。
雖然天元同化星漿體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更多人,但是,為了保護更多人而犧牲一個人,究竟是否正確呢?是否值得呢?
這樣的電車問題擺在眼前,天內理子是怎麼從薨星宮平安出來的?
“在我問她【我需不需要履行自己的職責】時,天元大人卻說不用了。”那張嚴肅的女孩的稚嫩麵龐神色認真極了,還帶著幼態的臉龐和屬於未成年孩子的樣貌卻掩蓋不了她活潑外表下,那個比起其他同齡人更成熟的思考,話鋒一轉,天內理子嚴肅的神色柔和了,那像是如釋重負,又有些恍然,“那時候,天元大人告訴我……我已經不需要再和她同化了。”
“為什麼?要放任汙染侵蝕她的身體嗎?”家入硝子不理解,“具體說說。”
白倉望卻想起了之前抵達薨星宮時見到的景象。
首先,可以確認所有的汙染都被限製在薨星宮裡了,如果天元做的選擇是一致的,那麼她確實已經把所有的汙染都控製了起來,並且堅持到了幾年後白倉望接到東京的求救信息。既然天內理子說見到天元時汙染已經來襲,那麼,他們當時抵達薨星宮時,看到的一切正常的景象就有些不對勁了。
是因為天元做了什麼嗎?
天內理子說:“在薨星宮被龐大的汙染侵蝕時,她隻有和東京意識融為一體才能徹底控製那些汙染不讓它們危害人世,她也如此做了,她的軀體被汙染纏繞,就是她在用身體鎖住它們。我見到她時,天元大人的軀體已經成為了那些汙染的牢籠。她的意識和東京的意識進行同化,在控製汙染的同時,利用東京的力量保持著咒術界的結界術。”
因為需要保護這個咒術界,所以天元需要活著。
因為天元需要活著,所以會有被選為【星漿體】的少女死去。
但是,又因為要保護這個咒術界,所以天元決定犧牲自己,放棄了繼續以“人”的身份活下去的機會。
“……天元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呢喃著,天內理子歎了口氣。女孩在親眼目睹了這樣複雜的事件,身處其中,卻也對自己的過往有了新的思考。
“為了拯救而犧牲,和我之前想著接受同化的心情或許是一樣的吧。之前的我覺得反正都要被同化,就算難過、悲傷也是無意義的,不如選擇好好接受它,達成我的使命……”
在明白了這一切,決定麵對這一切後,天內理子卻得到了新的選擇。
包廂的白紗簾被窗外的風微微吹起,明亮的燈光與窗外明亮的日光一起恰好地照在少女臉龐,照亮了那雙眼眸。幾人這才注意到,天內理子的眼眸並不是純粹的黑色,那是深藍的顏色,如同包容萬物的海洋。
“即便不需要被同化,我仍然還是要履行天元的職責——代替她使用著【天元】的名號,去做她希望的達成的事情。這也是我想幫她做的,所以在見到你們的時候,我才說:妾身就是天元大人,天元大人就是妾身。”
即使是麵臨著並不安穩的現實,那雙眼眸中仍然有著光彩。
“也就是說,你不需要犧牲自己了。”夏油傑看著她,在她點頭確認後,也不禁為她感到開心。
原來同化的結果就是犧牲自己,獻祭自己的身體讓天元繼續承擔救世的責任。天內理子在知道了這一點的情況下勇敢地前往天元所在的地方,女孩的覺悟讓他心中感慨之餘,也對她多了幾分敬佩。
雖然是沒有術式的普通人,卻能在救世的大義和個人的生命之間做出這樣堪稱英雄的選擇。
但是,能有不做這樣選擇的機會,才是更好的吧。
“天元大人說,那時候的她和東京其實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是因為有人接受了東京意識的求救,決定來幫我們解決那些汙染,她才有機會控製住那些汙染。所以我才能在她的指導下見到她,知道那一切然後找到你們向你們求助。”
自己的事情說得差不多了,天內理子繼續說著天元的事情,這一次,她將目光投在了一直安靜傾聽著的白倉望身上。
“我們希望你們幫忙清除現在被困在天元大人遺留的軀體上的那些汙染,這就是我之前說的‘解除天元大人身上的束縛’。那樣一來,天元大人即將消失的意識也可以得到穩定,甚至可以想辦法利用人偶什麼的活動……這就是我說的,‘讓她回到人間’。東京意識傳遞給天元大人的信息不多,隻有未來的你們在薨星宮裡的畫麵。天元大人說你是【天使肯定能淨化這些汙染。所以在淺草寺時,我會先來見你。”
白倉望緩緩點頭:“我明白你的訴求了,你想做的事情,和我想做的事情是一致的。我會幫你。”
天內理子看向白倉望,海洋般深藍的眼眸緩緩地漾出笑意。
“謝謝你,小望哥哥。因為有你的到來,一切在變得糟糕之前得到了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