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信息如轟炸一條又一條襲來, 夏油傑熟練地把他拉黑服務一條龍。
將資料交給家入硝子後,他轉身離去,後麵同期唯一的女生卻走了上來。
丸子頭青年的表情有些許意外。
“五條不是說要給你帶特產嗎,還為了這個一直騷擾我們。”家入硝子不甚在意說, “那我就去看看好了。”
她沒有告訴夏油傑的是, 為了這個備受期待的“特產”, 五條悟特意瞞著他建了個群,除了當事人全被拉進去了, 並在裡麵天天發一些信誓旦旦的保證和預告, 讓她受騷擾的同時也起了濃鬱的好奇心。
五條到底準備了什麼好戲?
而很快她就看到了。
教師辦公室的門被“嘭”地一聲暴力踹開, 白色羽毛球閃亮登場。
辦公中的夏油傑從書本中抬起頭, 向摯友表達著不滿。
家入硝子默默點了一支煙,看著麵前的景象熟練地開始看戲,她餘光敏銳注意到跟在五條悟身旁矮小的女孩。
這就是特產?
她思緒沒有起伏地想著,直到小女孩抬起頭與夏油傑錯愕地麵對麵。
哇哦, 大事件。
夏油傑本人都生不出來這麼像的吧?
家入硝子開始湊熱鬨,五條從哪找來的?
夏油傑表情呆滯,狐狸眼睜到了此生最大,與眼前的幼女對視著。
小女孩年齡大概八九歲的模樣,兩邊梳著小辮,黑色的前發上還紮著一朵小白花。她臉頰帶著嬰兒肥,眼下有顆吸睛的淚痣, 此刻睜圓了眼睛。
夏油傑注意到她破舊的衣服和臟兮兮的外套。
她顫動著唇, 很是不可置信, 發出點微氣音:“夏油...傑......”
她咬緊牙, 兩隻小手兩邊握拳, 看他的眼神充斥著深藏的怨恨, 即便她努力抑製著,但年紀太小城府不夠,還無法完全掩蓋。
但奇怪的是,她明明是充滿負麵情緒的,可夏油傑卻好像從那紫水晶般澄澈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淺露的悲傷,那是一顆布滿瘡口的心。
螢裡奈眼底閃爍著什麼,她表情堅強不屈,咬著唇轉身快速離開,走著的步伐卻比跑著還要快。
夏油傑還沒反應過來,小女孩就奪門而出了。
“哎——”五條悟不知是誇獎還是貶低,“真不愧是傑,一句話沒說就把人氣走了耶。”
“悟。”夏油傑語氣微微加重。
他心緒複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半晌,他終於開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是誰?你從哪弄來的孩子?”
又為什麼說她是他的孩子?
最後一句他本來也想問出聲,但適才女孩的眼神湧向心頭便偃旗息鼓了,原本確定的心也變得遲疑不定起來。
但他的確能保證自己沒有孩子啊,夏油傑皺起眉想道。
他眼神盯著五條悟,就差沒把“這是不是你的陰謀”刻在腦門上了。
“她是我在橫濱遇到的詛咒師。”五條悟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往後躺著道,“她就是造成這次事件的主人公,我也被嚇了一跳呢。”
“我沒有騙你哦,傑。她的確是你的女兒。”五條悟微微眯眼道,“這是她自己說的,她的全名是夏油螢裡奈。”
“但我的確沒有孩子。”夏油傑為自己辯解道,眉頭微蹙。
甚至連女朋友都沒個影。
“但世界上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家入硝子終於開口了,她將煙熄滅,緩緩道,“黑發紫瞳,術式也是咒靈操術,樣貌可以是巧合,但術式再重疊......應該就不是單單的碰巧可以解釋的吧?”
術式對於咒術師來說就相當於“姓名”一樣的存在,但與之不同的是,姓名可以重名,術式卻不會。就像禦三家代代都難以相傳,時隔百年可能才出現的繼承,非血緣關係的情況下,兩個人擁有同一個術式的概率幾乎可以斷定為零。
“而且我也沒說是你的嘛。”五條悟說。
夏油傑不太想聽他的屁話,“你說的明明就是我的名字。”
“但是漫畫裡不是會經常出現那種橋段嗎?你是你,但又不是你。”五條悟摩挲著下巴,與夏油傑視線相接。
夏油傑頓時想到什麼。
頗有默契的二人異口同聲:“平行世界。”
“但這是不是有點玄幻了?”丸子頭青年猶豫地想,他還是比較尊重科學的。
“但也隻有這種可能了吧?”五條悟說,“除非螢裡奈在騙我們。”
夏油傑腦海裡頓時現出剛才小女孩竭力壓製但卻透出蒼涼的眼神。
那還是不科學一下吧。
另一側,走到門外的牆壁下的螢裡奈往後看。
沒人追上來。
自己剛剛的演技應該還好吧?
她連忙鬆了口氣,想到夏油傑就表情瞬間崩潰。
為什麼!夏油傑!沒死啊?!!!
現在難道不是已經超過“百鬼夜行”的時間線了嗎?夏油傑不應該早就被五條悟親手殺死了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以教師的狀態。這個世界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等等,好像的確不太對。
悲傷的螢裡奈猛然回憶起什麼。
在齋藤口中早已“金盆洗手”的伏黑甚爾,仍舊活的好好的惠媽......這個世界早已偏離,她早該發現這些偏差了,為什麼沒有放在心上?
怎麼會這樣,自己難道穿錯了世界線嗎?
她越想越悲痛,整個欲哭無淚。
這不就是意味著自己所有的“未卜先知”全都作廢了嗎!
“哎,小孩子?”
正當螢裡奈沉浸於自責的低氣壓中淚流滿麵之時,一個溫和帶著疑問的聲音響起。
她抬起頭,對上飽和度很低的淺色眼睛,是剔透的孔雀藍色。
白色的高□□服,她幾乎在一瞬間就認出了來人。
乙骨憂太,俗稱骨子哥。
照理說這個時間段他早應該已經與“裡香”和解,性格也和之前大有不同,但現在少年仍是一副靦腆的模樣,他身旁站著頭發有些炸的同齡人,高領遮住了下半張臉。
狗卷棘。
熟知劇情的螢裡奈不用思考就給二人一一對上了號。
“小妹妹怎麼會在這裡?誰帶你來的,迷路了嗎?”乙骨憂太輕輕蹲下身,語氣安撫地問道。他微微蹙眉,注意到麵前幼女眼眶中微閃的淚意。
狗卷棘也微微彎下腰,注視著小女孩。
初春的季節天氣逐漸回溫,但仍是微冷的,她穿著單薄的白衫,披著鬆垮不合身的外套,鼻尖紅撲撲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情況有變,螢裡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她的這種遲疑在兩個少年眼裡就像是受了欺負卻不敢說話的委屈,小女孩臉頰泛著嬰兒肥,紫水晶般的瞳仁清澈明亮,乙骨憂太和狗卷棘的心立刻就軟化了。
“有誰欺負你了嗎?可以告訴大哥哥,大哥哥幫你欺負回去好不好?”乙骨憂太笨拙地哄孩子。
狗卷棘一旁重重點頭附議:“鮭魚!”
少年的熱情讓螢裡奈一時手足無措,她有些茫然。欺負,誰受欺負?她沒有啊!
絲毫不清楚自己如今的狀態。
而她的呆愣在少年眼裡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這麼害怕這麼委屈嗎?但是卻顧及著什麼不願意言明。
乙骨憂太和狗卷棘頓時心疼極了:“沒關係的,我們不會做的過分的,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小心翼翼地說著,一旁的咒言少年附和點頭。
不,根本沒有什麼受欺負的橋段啊!螢裡奈在心裡道,她對上兩人真誠擔憂的眼瞳,話語被哽在喉頭說不出話來。
......這要怎麼解釋啊!
而這沉默卻讓她顯得更加封閉和委屈,即便自己受了再大的痛苦,也不願意去指責另外一個人。
乙骨憂太隻好改變策略,“不想說也沒關係,可以跟大哥哥做朋友嗎?”他溫和笑起來,沒有一絲攻擊性,“我的名字是乙骨憂太,你可以叫我乙骨哥哥,那是狗卷棘哥哥,小妹妹叫什麼?”
終於來了個她能回答的問題了。
螢裡奈內心喜極而泣,表麵抿抿唇終於發出聲音:“螢裡奈。”
她似乎很是珍視般地小心翼翼,但又故作冷漠非常彆扭,再一次小聲重複了遍,“我叫螢裡奈。”
情況終於得到緩和,乙骨憂太這才心情舒展開來笑起來,他微微彎起眉眼,下意識伸手想要摸頭安撫小女孩,卻忘了即便年紀幼小,對方仍然屬於【女性】的範圍。
恐怖的威懾力陡然上升,長相可怖的特級咒靈驟然出現,巨大的體型顯現之時便破壞了建築,飛石崩裂而下,掀起聲勢浩大的塵浪。
“憂、太......”
“她”呼喚著。
一顆石子劃過耳畔,螢裡奈感到一點涼意。
她愣愣地撫摸耳朵,看到指尖上鮮紅的顏色。
她抬頭,對上【裡香】非人類的姿態,“她”向她伸手,帶著可怕的威壓。
“等等,裡香不要!!!”乙骨憂太睜大了眼睛,竭力阻止著,卻如同悲劇般看著噩夢的曾經再次上演。
但卻出現轉機。
【裡香】的攻擊被一個蟲形咒靈攔下。
它全身嵌滿了眼球,機械地轉動著,從腹部的血盆巨口中吐露出顏色詭異的長舌,纏住攻擊者的兩雙手臂。
它是突然出現的,而就在【裡香】身後,與它同時顯現的還有另一個咒靈。
細長如絲的發好似昂貴的絲綢,它們瘋狂纏繞絞殺著失控詛咒的脖頸,連接到一個人形模樣的詛咒。
“她”前臉被頭發覆蓋延伸,看不到真實的模樣,隻是周身圍繞的氣息比在場所有都要令人戰栗。
“滾。”
無起伏的短語通過空氣傳播的同時,發絲收緊擠壓割裂,詛咒的頭顱滾落,【裡香】發出痛苦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
這發展令乙骨憂太始料未及,就連旁邊與他一起驚慌的狗卷棘此刻也沉默了。
上一秒還在擔憂小女孩的人身安全,下一秒就自己悲劇了。
雖然平日裡生怕【裡香】誤傷其他人,但它受傷時乙骨憂太還是驚慌失措的。
“憂太......”咒靈委屈慌亂又難過地呼喊著。
乙骨憂太趕緊跑到它身邊,咒力輸送恢複構建,又將它收回戒指裡。
【貞子】沒有下死手。
另一側,身軀龐大的蠕蟲扭動著邀功,還有點小羞澀:“媽媽......”
【貞子】收回異常的黑發,陡然出現在螢裡奈身後,“她”輕而眷戀地用發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幼女破了傷口的耳朵,細微的咒力輕拂而過,傷處頓時恢複如初。
“我會、保護你。”“她”語調有些澀意,卻無比隆重仿若發誓一般說道。
“她”輕輕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卻在最後收了回去,塗黑的指甲反射不出絲毫的光澤。“她”的身軀突然難以察覺地顫抖起來,好似有什麼在與其爭鬥。
漩渦一閃而過,“她”自發回到收納空間。
建築被破空而毀,辦公室的天花板都被掀開,鏤空的上界讓教師們將外麵的景象看得清晰。
裡香的出現自然沒有錯過夏油傑的眼,危險的氣息讓他急忙想要去阻攔,卻被五條悟攔下。
“誰傷害誰還不一定呢。”摯友笑著輕飄飄說道。
下一秒,兩隻陡然展現的特級便令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是......”
詭異的蟲形詛咒令它沒有頭緒,但另外一個長發詛咒的咒力卻很是熟悉,應該說“她”的知名度沒有一個人不知曉的吧?
特級假想咒靈——山村貞子。
夏油傑的表情陡然變得凝重,如果他沒有記錯,【貞子】早在他們還未正式成為咒術師之前,就被前輩們以慘烈的代價封印了。
“怎麼會?”他看向五條悟問道。
而好友隻是欠揍地笑了下。
【裡香】落敗,【貞子】消失。
目睹了一係列的夏油傑看清了幼女這熟悉無比的術式,甚至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五條悟提出的可能性也在他心中的可信度逐漸加深。
難不成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抿了下唇,抬步走過去。
“螢裡奈!”身後傳來一道明朗的聲線。
螢裡奈轉過頭,看到五條悟朝她招手,在他身後,半紮著丸子頭的長發青年表情複雜,與他一起走過來。
小女孩火速進入狀態,擺正自己的人設,原本摸著蠕蟲的手也停了下來。她麵上表情迅速消失,嘴角弧度向下幾分。
“媽媽?”蠕蟲困惑地不理解母親為什麼突然冷淡下來。
明明感覺自己非常無辜,但看到對方這樣一副狀態,夏油傑竟然忍不住愧疚起來。
她還是個小孩子啊......
他注意到涼風吹過,小女孩紅撲撲的臉頰和乾燥的腳踝,心中輕聲歎息。
“螢裡奈。”夏油傑終於叫了女孩的名字,他語氣很輕柔,帶著輕哄的意味。
螢裡奈沒有理他,她抿著唇刻意撇過頭,似乎是不想見他。。
“剛才真的很抱歉,忽視了你。”但夏油傑沒有生氣,他好脾氣道,“可以跟我聊一下嗎?”
幼女卻隻是看著他,眼裡沒有波瀾,但卻有什麼東西在劇烈地翻滾著。
“蠕蟲。”她指著夏油傑,指使著詛咒,咬唇道,“殺了他。”
蠕蟲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指令。
可怖掉san的眼球在這一刻齊齊看向一個方向,被緊盯著的夏油傑絲毫不見慌張,他注視著女孩的眼睛。
蠕蟲感受不到母親的情緒裡有任何的殺意,語言與真實情感的相反令它無法完全理解這個指令。
它困惑地輕輕俯身靠近,最大的眼球與夏油傑互相對視著,它困惑地歪了歪頭,用自己畢生的常識問道:“......外公?”
“......”
夏油傑笑容僵硬,一口老血下一秒好像要噴出來。
五條悟則是徹底沒忍住,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捂住肚子笑得全身顫抖,“外公...哈哈哈哈哈,真好啊傑,二十七歲就喜提大孫子,人生贏家!”
他還特意給摯友比了個大拇指。
夏油傑隱約額角突起,竭力抑製想要與五條悟互毆一頓的衝動,保持著麵上的微笑,朝螢裡奈伸出手。
“好了,她第一次過來,還是彆心急了。”
但他還沒出聲,就被後麵的家入硝子越過,她先一步攬過女孩的肩,難得聲音放的溫和,蹲下身來,“先跟我去一下醫務室,檢查一下傷口,好嗎?”
她眼神掃過螢裡奈耳畔的點星血跡。
這場麵過於爆炸,螢裡奈早就想抹油跑了,家入硝子現在的問句儼然是瞌睡遞枕頭。
她假裝安靜地點頭,順從地牽住女人的手,她的手掌微涼,掌心卻透出一絲暖意,“好。”
等螢裡奈隨著家入硝子離開,身影逐漸消失後,五條悟才得空去觀察被損壞的房屋建築。
“哇,真是大工程。”他拍拍乙骨憂太的肩膀,笑容燦爛道,“估計等會夜蛾就回來找你了吧。”
“對、對不起!”乙骨憂太頓時道歉,他鞠躬閉眼道,“我一定會儘力賠償的!”
而後眼神悲愴地掃過幾乎完全無一幸存的建築,內心淚流滿麵,這要欠債到猴年馬月!但“裡香”犯下的錯也是他犯的錯,他們是命運共同體,即便對未來發愁,乙骨憂太仍是沒有一絲遷怒的情緒。
“對了,夏油老師,剛剛的小女孩是你的親戚嗎?”他想到剛剛牆角眼眶微閃著淚意,卻還要擺出一副平常表情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眼前的教師。
黑發紫眼還有如出一轍的咒術,沒有關係都奇怪吧。
“是您的妹妹吧?”他帶著歉意說道,“真是對不起,剛剛裡香失控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傳達一下歉意嗎......我怕她不願意見到我。”
即便小女孩展現出來的實力比他這個暫時特級還要強勁,乙骨憂太卻依舊隻是把她當做一個普通小孩一樣看待,擔心她會不會因為詛咒的恐怖而受到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