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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人魚……狀如人,眉目、口鼻、手爪、頭皆為美麗女子……皮肉白如玉……陰形與丈夫女子無異,臨海鰥寡多取得,養之於池沼。交合之際,與人無異,亦不傷人。”
睡夢中,迷迷糊糊夢見少年時翻閱過的《太平廣記》。
書中講述了許多古代的神怪誌異故事,其中一節,說的就是東海的人魚,貌如女子,隱私部位和世上的男子、女子一樣,海邊的鰥夫、寡婦會捉了它們養在池沼裡,交合的時候,和人一樣,也不會傷害到人。
畫麵一轉,仿若置身冰涼的潭水中,水紋蕩漾,水霧彌漫,她感覺腰間被冰冷堅硬的鱗片摩擦,包裹,一圈圈纏繞。
魚尾纏緊了她的雙腿,她的上半身與對方緊貼在一起,胸腔能感受到對方強有力的心跳,她伸手撫摸那與人類極其相似的肌膚,柔軟,濕滑,富有彈性。
鼠尾草與海鹽般的氣息湧進鼻腔,她抬頭,嘴唇微微擦過對方近在咫尺的唇,水珠自臉頰滴落,彼此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盯著那雙琉璃藍的雙眸,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畫麵霎時變得支離破碎。
雲溪慢慢睜開眼,一時忘卻,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夢境在腦海倒映,先是雪地中翻滾的人魚,一不小心露出與人無異的部位,害羞躲閃的視線……然後是少年時的神怪誌異故事,接著,是水潭中的親密交纏……
倒映結束,她的意識由朦朧轉為清醒。
雲溪眨了眨眼睛。
她感受到腳踝被冰冷的魚尾絞纏著,微微動了動,魚尾鬆開些許,片刻後,沒有察覺到動靜,再度絞纏上來。
洞內沒有光線,她看不清身旁人魚的模樣。
但還記得,她夢中的人魚,眸光瀲灩,麵容嫵媚。
動情時的嫵媚……
親吻時,濕滑柔軟的觸感尤為清晰,氣息吞吐間,聽見了對方溢出唇的顫音,酥軟沙啞。
雲溪捂住臉頰,停止回憶。
臉頰溫度滾燙,她掙脫開纏住腳踝的魚尾,從溫暖的巢穴中起來,裹上毛茸茸的衣服,走到山洞外。
今天沒有太陽。
天空灰蒙蒙,陰沉沉,寒風呼嘯,刺骨寒刀般刮在臉上,冷熱交替,雲溪打了個寒戰。
她搓了搓不斷冷卻的雙手,習慣將手放到嘴邊嗬氣。
嗬出的熱氣,化作一股白氣。
隻是在洞口稍微站了一會兒,眼睫就結了一層冰。
冷到無法再思考那些旖.旎的心思和夢境,雲溪望著白茫茫的大地。
這個破地方,怎麼這麼冷……
去年她被滄月塞在溶洞裡,沒有體驗過外界的冰天雪地;今年住在這個山洞中,她冷到不想離開山洞半步。
洞外堆了膝蓋般厚的積雪,儘管生火處有一麵擋風的土牆,但架不住室外的低溫。
為了節省柴火,雲溪把泥爐搬到了洞內的竹窗邊上。
她挖了一抔雪,回到洞內,打開竹窗,點火,煮雪燒水,開啟新的一天。
她不再去水潭邊上取冰塊,冬日裡,遍地都是皚皚白雪。
除了海水,島上已經找不到流動的水源。
這世界的雪也不像人類世界的雪那樣臟,不存在什麼工業廢氣和汽車尾氣。
剛下雪那會兒,她還饒有興致地收集鬆樹枝頭的雪,然後煮雪烹鬆針茶。
一邊喝著雪煮的鬆針茶,一邊抱著毛茸茸的貓,披著毛茸茸的厚裘,烤著火,念上一句文縐縐的:“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滄月聽不懂,咕嚕了一聲,坐在篝火邊,昏昏欲睡。
後來一連下了幾天的暴雨,出門太費勁,她就拿著陶鼎,隨手蓋在地上,撈一大盆雪回來煮。
進入冬季,她們的睡眠時間顯著增長,尤其是滄月。
其他季節,滄月都是天一亮就醒來,到了冬天,她會睡到午間,有一回甚至睡到了傍晚才醒來。
那次,雲溪差點以為滄月要冬眠了。
這個小山洞,雖然適合人類居住,但比起滄月從前的那個溶洞,確實冷上許多。
不僅冷,對滄月來說,活動範圍也更小了。
對人類而言,四十多平的空間,能夠搭出個一室一廳一廚一衛來,但在滄月眼中,這樣的空間,遠遠不夠。
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狹小,尤其是在室內擺滿了過冬物資的情況下。
她盤尾巴都盤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掃到室內的物品。
之前她還可以去室外活動,現在冰天雪地的,她不能夠頻繁出門,隻能天天和人蝸居在洞內,烤火取暖。
烤燙了,尾巴就伸到外頭,掃一掃雪。
雲溪望著室內的積雪,心想,要不明年後年,在旁邊搭建一個房子好了……
可她不會搭建房子。
陶器這些東西,可以通過不斷燒土試驗,製作出來,房屋這東西,試驗時間長,成本高,且還有倒塌受傷的風險。
或者,再找一個大一點的山洞?把這些家當,挨個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