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無霜聲名日隆,習得鑄劍之術時,她還在凡間疲於生計,就為那碎銀幾兩,日日奔波。
神界、凡間都有傳過她們之間的生平,喜樂悲歡,不過與人消遣。
“我覺得很奇怪,魔界的墳塚裡立著我姐姐們的墓碑。可母親隻有過娘親這一位妻子,那麼姐姐們也是娘親生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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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殿下發現了其中的端倪,三王心底吸了一口冷氣,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最後苦著臉實話實說,“殿下,其實我們三個當年都還是個無名小卒,承蒙魔尊提拔重用,如今才有了一席之地。往事秘辛,我們也知之甚少,隻能確定您與那些姐姐們都是一母同胞。”
“這樣啊,”殷九弱若有所思,桃花眸裡掠過沉黯情緒,看得三王一陣心驚膽顫。
四人沉默下來,頭頂楓葉翩翩落下,像是血紅色的輕雪。
“三位叔叔,有查到司獄大人具體去了凡世哪裡嗎?”
“那個,查是查到了,”三王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狼王站出來說道,“殿下,司獄大人給自己的徒弟找回場子,在長禦海周邊和海族開戰,您現在過去,應該能遇上她們。”
“但您真的要去嗎?要不還是莫管了,”鯨王緊緊皺眉,想勸殷九弱放下,又不知從何開口。
那畢竟是殿下的親生娘親,孩子找娘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又有什麼立場阻止殷九弱呢?
即便他們知道那事實隻為將人心更傷。
“自然,我可能不撞南牆不回頭吧,就是想刨根問底,”殷九弱以一種自嘲的口吻開解三位叔叔,“知道真相的我可能會痛苦,但隻有那樣我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她做不到自欺欺人,得過且過,疑雲密布,便想竭儘全力追查下去。
“殿下你,你實在是……和魔尊的性子太像了,”狼王哭笑不得,心裡感歎殷九弱不愧是魔尊大人的孩子,這脾氣性格真是隨了她了。
其實對於過去的事情,他們是真的知之甚少,但本能直覺告訴他們,追查真相或許是一件慘烈痛苦的事情。
他們勸過殷九弱,有時候不明真相的人,會更快樂,知道的越多越痛苦。
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但他們殿下偏偏不信邪,至情至性,是個連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倔強性格。
隻好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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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的長禦海,是連接海外仙山的一片海,廣袤無垠,凡人沒有海族的探海之力是絕對無法自己航行的,所以這兒又稱迷霧海。
風從一望無際的海帶來了水氣和溫暖,巨大的海上冰川崩裂。
殷九弱竊取距離,直接從魔界出口,一步跨越至此時,正好看見那頂純黑馬車由詭異霧氣和紫黑色獄火拖起。
海洋浩瀚,仿佛蓋了一層銀白色的月光,肅殺凋零。
獄馬的八隻眼睛紛紛迸射出強光,將海水掀得天翻地覆。
純黑馬車簾裡一柄圓鉤似的武器從裡麵旋轉著飛出,將海裡的那一批海族擊中,黑氣彌漫。
殷九弱高立於一棵椰子樹上,月華如
練。
這一場戰鬥神獄這方有著壓倒性的優勢,純黑馬車旁,還有一位長立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在吹奏笙歌,笛聲像是清冷的月光那樣從笛孔溢了出去,緩緩地充滿整個戰場。
如圓月般的鉤鐮在海洋飄蕩一個來回後,閃著血一般的光澤。
殷九弱知道那是獨屬於司獄謝弱水的武器,一鉤下去隨機逆轉,修為低於自己的敵人身上的某個屬性。
比如靈氣從充沛瞬間變至枯竭,修為高變為低,性格謹慎小心變為魯莽衝動。
最損的是改變性彆和年齡。
海族人捂著胸口,身上大鎧甲儘碎,看上去狼狽不已,他們強撐著受傷的身體高聲質問道:
“身為神界神獄的司獄,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傷害海族,你到底有沒有規矩?”
“傷人者恒被傷之。”
純黑馬車裡一道低沉幽暗的聲音傳出,霜華漫天的夜,似乎更冷一些。
“呸,你不過就是為了你徒弟而已,司獄大人如此公私不分,憑什麼執掌神獄?”
“你的徒弟沒人教,我們替你管教,有何不可?”
謝弱水停頓一瞬,周圍詭異霧氣中的低語如潮水般熾烈。
她沉聲說道:“吾之弟子,即便不教,也絕不許旁人多事。”
又是一道鉤鐮飛出,將說話的人打進茫茫大海裡,其他海族見狀更是恐懼於司獄的詭異行事,護短且不講道理。
“謝弱水,你……你好得很,因果自有報應,你等著吧。”
詭異霧氣似乎也在發出嘲笑,時而形成懾人的血盆大口,時而如密密麻麻的暗器黑針,倒把海族嚇得夠嗆。
他們技不如人,不敢再與謝弱水這種蠻不講理的怪人犟嘴,連忙趁著漲潮躍入海水中去尋找同伴,消失得無影無蹤。
紅蓮獄火逐漸熄滅,獄馬的八隻眼睛也恢複正常,它們發現了站在椰子樹上摳藤壺的殷九弱,轉頭嘶鳴幾聲後停下來。
同一時間,殷九弱也從樹梢上落下,放回清理完藤壺的海龜,與八皮獄馬遠遠相對。
雙方都非常倔強,好像比拚的就是耐心,顯然殷九弱做了十足準備,就這麼站在海邊跟對方耗費下去。
終於純黑馬車的車簾再次輕輕飄動,一隻畫著詭異花紋的長手掀開車簾,手的主人定定望著殷九弱,歪頭笑了。
是一個紫發紫瞳的女子,年輕美貌但似乎受了點傷,氣力不濟。
隻見她華衣輕裘,滿臉得體溫雅的笑容,一看就是錦繡堆裡被人嗬護長大的。
紫發女子不疾不徐地從馬車上下來,看見殷九弱腰間玉帶飾以盤龍紋,瀟灑飄逸,逍遙自在。
她踏過海邊的細沙,儀態端莊地走到殷九弱身邊,長長地作揖。
“魔族的殿下殷九弱,久仰久仰,你就是師父的那位舊人吧。”
舊人?明明是親生女兒,卻以輕飄飄的舊人稱呼,殷九弱覺得謝弱水也真是會給旁人介紹自己
。
有舊之人。
“你師父想這樣說,就這樣說吧。”
紫發女子輕柔地笑,“殿下果然如傳聞中那樣不羈,想必很討女子的歡心吧。”
殷九弱蹙眉,覺得對方怎麼話裡話外對自己有一種沒來由的……挑釁?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她娶了三十六個人的事情名聲在外,不管誰見了都會調侃幾句。
“還好,天生的,”她無所謂地回答,“我想見見司獄大人真容,不知可否通傳一聲?”
“師父她不想見你,不願再與你們魔族有任何牽扯瓜葛,我想你應該明白這一點。”謝無霜始終彬彬有禮。
“明白是明白,但不知道是何緣由,可否不吝賜教?”
“殿下,這個世上知道的越多,越不幸福,還死得越快。這麼簡單的道理,沒人教你嗎?”
“我娘親都不管我,當然我沒人教。”殷九弱無所謂地笑,懶散中透出一絲堅持。
可越是這樣,她便越好奇當年母親和娘……司獄大人的恩恩怨怨。
想知道是多麼慘烈,多麼深刻的愛恨,能讓所謂的娘親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她的人生充滿著離奇怪誕的謎語,真的很想有人能為她解惑答謎。
魔界鎮風樓最高處的頂層閣樓,殷九弱曾找到過前任魔尊摩厄勒·殷拒霜,也就是自己母親的一本日記。
日記裡她的母親稱呼娘親為水兒,自述她們年少相識,後因自己要參加魔尊試煉,必須潛心修煉而在幾千年裡失去聯絡。
期間,她聽說過好幾次謝弱水被族人逼婚,也曾來魔界找過她,以陰冥鉤爪在魔界烈火與冰霜的天空上留下“非君不嫁”的字跡。
幾千年過去,字跡當然消散,真情仍留心間,但深愛轉為怨恨,又是什麼原因?
母親日記的結尾,鄭重地寫著:
“水兒,幸好吾並未錯過你。”
其中的情深與親昵,讓她實在懷疑,這哪裡會是一出強迫的戲碼?
事到如今,殷九弱已然迷茫,是不是沒有一個人真的愛過她,一點點算作施舍的愛都沒有嗎?
可能她殷九弱的確是個軟弱的人,渴望這世上有人真的無條件愛她。
至少弄清楚母親和娘親當年的恩怨,能讓她確定知曉她們之間的愛恨,從而得知大概有那麼一瞬間,是有人期望、歡喜過她的出生的。
不需要多麼長久的期待,有過一瞬便好。
她憑空一躍,來到純黑馬車近前,撩開衣袍下擺,恭敬跪下。
“在下魔界摩刹·殷九弱,求見神獄司獄大人一麵。”
獄馬的紅色眼睛一閃一閃,就在殷九弱以為馬車會再度掀開時,裡麵傳來謝弱水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聲音:
“無霜,隨孤回去。”
“是,師父,”謝無霜幾步回來隨那純黑馬車一同消失於長禦海邊。
隻剩下海風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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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扶清仍舊獨自趺坐於屋內的蓮台,依靠打坐恢複過度耗損的神力。
然而,腦海中卻還不斷閃過昨晚的畫麵。
那雙時常握筆和撫琴,長了薄薄繭子的手,是如何如何掠過她每一寸肌膚。
她這具身子因為神力損耗的緣故,比尋常時候脆弱乏力許多,沒過多久便在那樣的刺激下湧出淚,直到現在過去整整一個白天也並未好轉。
紅腫處依舊酸痛不已,一雙腿也酸軟無力,行走不便。
嗬,或者本來自己就是“欲潔何曾潔”,扶清知道自己已然徹底失控,無力改變。
清冷美人一張疏離潔淨的麵容,禁欲又充滿著欲望,莊嚴抵抗,甘心臣服。
貪嗔欲念已經將她浸潤入骨,白紙的意義就是為了讓人蘸滿筆墨,高潔戒律就是用來打破。
她被欲.望捕獲而無限沉溺,此時此刻,她清醒自持,卻非常明白自己的選擇,甘願在欲念與神性間求取真實與溫.存。
她隻想被殷九弱填滿。
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扶清披上一件純白色外罩,獨自一人前往魔界的入口,期待能遠遠看上殷九弱一眼。
“你們看到沒有殿下回來的時候,很不高興的樣子,眼睛都被海風吹紅了。”侍女端著膳食,邊走邊聊。
“咱們殿下去見司獄大人了,但是好像吃了個閉門羹。”
“何止閉門羹啊,司獄大人完全視我們殿下如無物。”
“快彆說了,這事怪可憐的。”
扶清站在黑暗中,久久未有動作。
從議政殿回到寢殿,殷九弱滿身疲憊,心裡空落落的,勾玉跟在她身邊幾次欲言又止。
直到兩人看見一盞明亮不刺眼的夜燈,與平日裡的有很大的差彆。
“殿下,剛才神尊來過,給您送了燈和點心,您晚膳時沒吃,現在要不要用上一點?”
桌案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芋泥酥酪,似乎女人擔心自己見到她會不開心,所以並未等在這裡。
她真的很是煩女人非要讓她吃自己的做的東西這件事,條草茶凍、蜂蜜柚糕、桂花蜜、牛乳羹……
明明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一直惦記著又能有什麼用嗎?
難道扶清一點看不出自己對她再無任何舊情,就算有那也是無端的……無端的煩勞和被引.誘後的失控。
這女人難道會把昨晚的一切都當真嗎?
她幾乎都能想象到女人身體的顫抖和內心的忐忑,淚濕緋紅眼角,又欲又妖,隱忍克製又癲狂瘋魔。
如果一個人明知怎麼都回不到過去,怎麼也不可能再將某樣已經失去的東西要回來,也不敢去要。
是不是就會做一些不太聰明、又虛幻的傻事,來證明曾經美好,證明自己與名為殷九弱的這個人,還有一絲過去的聯係。
即便比螢火還微弱也足夠支撐她不陷入徹底的無望。
殷九弱嘗了一口芋泥酥酪,很快如夢初醒地放下,低聲說道:“倒了,都倒了。”
她心裡厭倦得緊,耳邊仿佛響著冷冷的嘲笑,自作多情去見謝弱水,到頭來不過證明了謝弱水對自己徒弟的寵愛。
世間萬物俱都渺若微塵,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罷了。
是自己壓不下那份渴望,才造成這樣自取其辱的局麵。
殷九弱疲倦地躺回塌上,酸澀地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忽然感到懷裡一團毛茸茸的觸感。
一低頭,是一隻軟軟的小貓露著肚皮緊貼住自己,白白的脖子上還戴著鈴鐺。
又是扶清,敢情把女人變相打入冷宮,更方便她肆無忌憚地作案,這女人以為自己喜歡小動物就會容忍她嗎?
殷九弱直接揪起小白貓的後頸,剛想從窗外扔出去,就感覺到軟軟的貓墊觸到了自己眼角的淚,輕輕擦了擦,抱緊了自己的手腕。
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