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應該睡了,十三王妃您有什麼事情嗎?”
是十三王妃和勾玉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在淅瀝雨聲裡有種失真的感覺。
明暗交錯的寢殿裡,女人銀白發間那支鳳凰高飛的玉釵輕輕地搖晃,繼而越來越快,反複瑟縮著。
令殷九弱不由得用上幾分力道。
“
勾玉侍衛,能不能讓我進去?”十三王妃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來,“我想見一見殿下,就一會兒時間。”
勾玉猶豫道:“但是殿下今日並沒召寢你們。”
“那又有什麼關係嘛,我都來過殿下這兒多少次了。”
“王妃,您會不會穿得太少了?就一件黑色的薄紗,”勾玉出聲提醒完,一下明白了十三王妃的用意,人家就是故意穿少一點來給她們殿下看的。
“小九,她當真與你很親密嗎?”
原本全身癱軟的扶清,因為心裡的妒火再次瀕臨失控。
被前來探望殷九弱的十三王妃刺激到,她原本輕微小心的動作,也慢慢變得肆無忌憚起來,頗有種抵死纏.綿的味道。
女人眼角緋紅,一點點撥開,讓殷九弱更好地抵.入。
寢殿外,十萬王妃仍然不依不饒地央求著勾玉,“勾玉侍衛,我見殿下今天不開心,真的很想進去安慰殿下。你看我專門帶了好多吃食給殿下。”
“但是沒有殿下的吩咐我是不能……”
寢殿裡什麼東西掉落於地的動靜,將殿外對峙的兩人驚到。
勾玉立刻警覺起來,握緊手裡的佩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察看一下,確定殷九弱安全無虞。
“勾玉侍衛?”十三王妃見勾玉推開殿門,立刻想要跟上去,卻被對方低聲喝止。
“十三王妃,請您原地等待勿要踏入殿下寢宮半步。”
十三王妃聽著勾玉不容置疑的聲音,氣鼓鼓地在原地跺腳,更是碎碎念起來。
半醉的感覺中,殷九弱發覺自己似乎來到更溫熱的地方,扶清似乎受不住地俯下身,鼻音弱而嬌。
“小九,好漲。”
下一刻,殿門開啟的聲響令扶清緊張不已,她立刻將被子蓋好,整個人都陷進柔軟的羽被中,不讓人發現。
勾玉提著燈籠躡手躡腳地走進殿中,裡麵的陳設物件都好好放著,唯有一盞琉璃做的燈或許是因為風雨斜吹進來,打翻在地。
長舒一口氣,勾玉蹲下身去將碎片收拾好,再打著燈四處巡視一番,隻匆匆掃過一眼殷九弱的臥榻方向,並不知有一女人將她家殿下纏得很緊。
巡邏的燈光和腳步聲逐漸遠去,女人眉心不自覺緊蹙,等疼痛過去後,才敢繼續,眼角的淚也沒停過。
帶著疼痛的分分合合,讓女人心裡異常滿足。
扶清的眼睛像蒙了一層水霧一樣,柔和又清冷,一旦偏執瘋魔起來,便有美豔嬌媚將人肅殺到窒息。
她不知該怎麼開解自己,心底全是對殷九弱難以啟齒的妄念。
現在能體會到屬於殷九弱的氣息與溫度,惶惑難安的情緒變能得到些許安慰,讓她忽略掉魂骨無時不刻的疼痛。
可疼痛好似與命運做的交易,可以忘記、隔絕、享受……
享受隻要是小九給的。
她是小九的。
第二天,殷九弱醒來,懷裡的扶清又變回毛茸茸的團子
,睡得正香。
她本以為扶清和自己同被而眠一夜,還做出那種事情後便會乖乖離開。
誰知道被打入“冷宮”倒讓女人囂張起來,仗著變化為朏胐的可愛模樣,硬是拖著不走。
不僅不走,還得寸進尺,她走到哪裡,女人就跟到哪裡。
來到議政殿,她剛坐下扶清就跟著跳進她懷裡,把跟來的小鸚鵡氣得不行。
“主人,你是不是想換一隻本命獸了?這小白團子好討厭,把我的位置都占了。”
聽到這話,扶清窩在殷九弱懷裡的身子,又往裡擠了擠,毫無自覺。
“嗯,那你就去運動運動,就能擠過她了,”殷九弱正在鎮風樓裡查看最近有關異界的見聞,心不在焉地回答小鸚鵡。
她實在懶得管扶清,這女人愛變誰變誰,不用麵對扶清這張臉,自己也算落得個清靜。
小鸚鵡見殷九弱一副萬事不管的樣子,氣鼓鼓地拉著小火出去玩,邊走還邊告訴小火,殷九弱這個主人根本靠不住,見到新奇好玩的小獸,魂就被勾走了。
“主人,你小心我和小火離家出走,”小鸚鵡臨走前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殷九弱和變成胐朏的扶清。
殷九弱失笑不已,小鸚鵡怕是忘了,它是她的本命獸,她們之間可是有感應的。
她繼續低頭查閱自己母親留下的異界情況總結:
[宇宙浩瀚,有無數小世界生成,小世界融合生長為適宜萬物生靈的方地,三千世界各有不同,生有蜂人族、蠶人族等微小族類,但因此類族弱小,必須依靠其他生靈生存,蠶食資源靈力。
異界入侵本界,便是為了掠奪本界資源,天道至高,自會生出護佑者,平息一切……]
殷九弱慢慢看下來,她這位魔尊母親記錄的東西,都是現在可以找到的說法,至於更隱秘更深的說法,根本沒有記錄下來。
就在這時,旁邊的侍女上前低聲說道:
“殿下,十一王妃來給您送上海族新進的深海明珠粉,能夠增進修為,調理身體。”
“十一王妃?”殷九弱及時止住了自己疑問的語氣,微笑著讓侍女帶人進來,“去把我昨天就準備好給她的禮物拿過來。”
侍女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見殷九弱輕輕眨眼才反應過來,“好的殿下,我馬上就去,您給十一王妃準備的禮物太多,要好好整理一下。”
另有侍女領著這位十一王妃進來,扶清窩在殷九弱懷裡,聽見侍女和殷九弱的一唱一和,不得不安慰自己。
嫁進來做小的時候,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難道這麼久了,自己還沒習慣一點嗎?
然而,清寒幽冷的妒恨如火,慘白陰戾地燃燒,讓人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王妃請往這邊走,小心台階。”
“多謝。”
溫婉可人的聲音從殿外隱隱傳來,還未見到人,便知道來人應當十分溫柔有禮。
“殿下,十一王妃帶到,”侍女行禮後緩緩
後退。
“殿下,海族在您和魔族的幫助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水質轉好,尤其是汙染嚴重的淡水一族,水質改善最為明顯。加上最近趕海後大豐收,特意獻上禮物以表心意。”
“海族一直與我們魔族交好,多次幫助我們,改善水質也是我們的分內之事,實在不必如此破費。”
“殿下,那裡麵還有我給您的心意,您必須收下。”
這位十一王妃是海族的鮫人,形貌姝麗性子如水一般溫柔,很少跟旁人閒話,嫻靜得很,就是很喜歡小動物。
“好好好,多謝王妃的心意,”殷九弱連忙走下台階,讓十一王妃坐下。
“殿下,好可愛的胐朏,好小好乖哦。”
殷九弱察覺到扶清又往自己懷裡鑽,幾乎跑進了裡衣裡,那層軟乎乎的毛,與自己肌膚緊貼,恍如昨夜那般蠱惑誘人。
她立馬捏住小白團子的後頸,把人拽了出來,
“你若喜歡的話,這隻朏胐便送給你。”殷九弱忍著笑意,表情嚴肅地說道。
“真的嗎,殿下?我好開……”十一王妃話還沒說完,這隻朏朏立刻掙脫殷九弱的手,跑得無影無蹤。
議政殿的桌案上,殷九弱好心情地笑了兩聲,總算打發了扶清,她又讓人找出真正的朏朏來送給十一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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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光是深青色的,青灰朦朧的天色,屋簷垂脊雕花著萬千魔物,鴟吻如栩,煙雨正濃。
歲歌梳洗完畢從宮殿裡出來,本是慵懶隨意的好心情,卻在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後,好心情消失殆儘。
那天大宴上,風起走得太快害她沒能追上去出一口氣,這次又看見這個遭瘟東西跑來魔界糾纏人家正濃情蜜意、就差說破的小兩口,她不同意。
在她眼裡,衝憂和阿引就是最般配的。
自從她知道衝憂在凡間是前朝公主,為了躲避仇家追殺,所以拜入山門。又因為天資奇高,一路進步神速,成了首座弟子。
青丘帝姬跟凡世落魄公主就是最該在一起的,至於叛徒風起,哪涼快待哪裡去。
雨霧之中,歲歌和侍女打著傘,慢慢靠近那追著衝憂的頎長身影。
“師姐師姐,我從霽荇山腳下那家張記鋪子買的糖漬蜜餞,還有加了桂花蜜的乾果,我們以前最愛吃的。”
“還有旁邊那家甜茶飲的青梅提子熱飲,那次師父罰我麵壁思過,師姐你買來給我暖身子的。”
風起說的正來勁,隻見一身月白錦衣的女子停下腳步,嫻靜優雅的眉眼柔柔的。
“不必了,我如今已經不愛吃了。”
“師姐,我並不是想打擾你,給你送完這次東西,我就會回部族,也許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風起一臉哀傷。
“那不是很好嘛,你與我們相忘於江湖,否則當年有過的美好也會消散,”衝憂已經看見山霧遠處,一隻純白色的九尾狐晃蕩著白尾巴,在山林裡跑來跑去。
四下煙雨朦朧,歲歌慢悠悠走近了,
她們兩人才看見光潔額麵有蛇紋,嬌美動人的修羅王女。
衝憂先行行禮,“王女,您過來了。”
“乾嘛這麼多禮,你是九弱的師姐,算起來還是我的長輩,“歲歌擺擺手,一邊若有若無地瞟過風起,“這樣叫我就太生疏了。”
“好,”衝憂恭敬不如從命,叫起了歲歌的名字,“歲歌,怎麼今天一天都沒看到九弱?”
“她去桃花小鎮給我買糖糕了,很快就回來,”歲歌睨了一眼風起,一字一頓地說,“就是當初我們三個人最喜歡吃的那家,每次都是九弱花錢買的。”
風起在一旁如坐針氈,她是清楚歲歌的性子的,嫉惡如仇愛恨分明。
當初在桃花小鎮因為她和九弱幫她趕走壞蛋,就跟她們兩個小乞丐交好。
而現在……
“衝憂,阿引人呢?怎麼在樹林裡跳來跳去,跟個猴子一樣?”
衝憂頓時有些臉紅,下意識為阿引解釋,“我最近胃口不好,她為我去摘野生酸棗了。”
“哦,這樣啊,”歲歌拖出長長的尾音,順便把礙眼的風起擠開。
“歲歌,我……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風起抿唇,仰頭看了看雨霧。
“見到你的時候,就不太好。”歲歌毫不留情。
風起低下頭,過了許久才說下一句話,“歲歌,我是來找我師姐的,若是打擾到你,對不……”
“你聽不到衝憂姐姐怎麼說的嗎?做了錯事,你就該識相麻溜地走開,而不是在這兒亂晃。”
“歲歌,我知道你也不會原諒我。”
“我原不原諒你有什麼要緊,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自己清楚,”歲歌一雙水潤杏眼浮上淩厲的光,“你選擇了你的族人,用九弱的血換你顓頊一族重現光輝。既然目的達成,又何必如此貪心?”
風起連連後退幾步,是,她是選擇了族人選擇了自私,但是……
“但是,神尊又和我有什麼區彆?”風起壓低聲音,“為何她可以待在九弱身邊,就因為她是神尊嗎?”
聞言,歲歌幾乎要笑出眼淚,她搖著頭說:
“風起啊風起,你真像那種學堂給老師打小報告的人,就想多拖一個人下水。你要不也學學神尊受三千多天的神罰,再嫁過來做小?”
風起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她剛才隻是圖一時口快,這下被歲歌一擠兌,又想到自己一介凡人妄議神尊,頓時焉了下去。
“歲歌,你說的對,是我還在這兒白日做夢,妄想和她們重修舊好。”
“知道就好,這是魔界最後一次放你進來,你以後若是再來,小心我們打斷你的腿。”
恰逢此時,魔界入口處出現一前一後兩個人,都是同樣的黑色衣袍。
不同的是走在前麵的殷九弱穿著純黑鶴氅,眉眼處滿是冷意,後麵的女人弱質纖纖,素衣清冷。
歲歌剛好也看了受完每日神罰,從這邊經過的扶清,女人還是一身黑衣,纖細冷白的手腕有著細
小的傷痕,血跡濕潤。
想必端莊整潔的法衣下是縱橫交錯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在空氣中化為細微的瑩塵,滋養草木。
但最為微妙的是,清絕無瑕的女人唇角竟然有一處傷痕,細細的一道藏在唇邊,莫名顯出幾分豔色。
殷九弱剛走過來,就看見這邊的屋簷下站著好幾個身影,隻是雨霧濃厚,時而真切時而模糊。
“歲歌,給你買的糖糕,”殷九弱從懷裡拿出還熱乎乎的油脂包,就要遞給歲歌。
豈料,這喜歡看熱鬨的歲歌一把將殷九弱拉在身後,嫌棄她擋路。
“等會再說,你往後稍稍。”歲歌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做什麼?”殷九弱一頭霧水地看看衝憂。
“我也不知道,”衝憂回了個口型。
“神尊,您最近怎麼又受傷了?”在扶清剛想離開的時候,歲歌朝那邊大喊一聲,叫住臉色蒼白的女人,“還傷在嘴角,怎麼弄的啊?”
殷九弱心裡的無奈達到頂點,歲歌就是愛玩,明明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還非要刨根問底。
扶清本不願在意歲歌的話,但殷九弱竟然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她不由得停在楓樹下,怔怔地凝視。
她一直知道殷九弱皮膚很白,白到冷冽,烏發與瞳孔卻很黑,細細碎碎的長發落下,野性也乖巧,很矛盾。
那雙桃花眼剔透如露,點染雪意,如明珠般美麗乾淨。
隻是那雙眼再也沒有歡喜地看過她,唯有淡淡的無視或是厭惡。
殷九弱越走越近,眉心也越擰越緊,她反複查看自己的手腕,又將目光落在扶清身上。
她看見扶清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鮮的血痕,與青紫斑駁鞭痕交錯,形成繁複糜.爛的花瓣色,妖冶誘人。
這人怎麼會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傷痕?
她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腦中生出無限疑問。
扶清彆過臉,有股欲蓋彌彰的逃避感,美人臨風,如一片單薄無依的霧影。
“神尊,你手腕為何會出現與我分毫不差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