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5753 字 9個月前

第四十七章

日影橫空,茶爐著冒著汩汩熱氣,白霧飄渺。

秋雁垂手候在一旁,麵上難掩激動難耐。

“姑娘,奴婢剛剛偷偷下去瞧了一眼,那老虎竟有這般高,兩隻眼睛都留著血,上麵還留著箭矢,可嚇人了。”

怕宋令枝不明白,她踮起腳,手臂拚命往上伸去,“這般……高。”

宋令枝難得被逗樂,挽著人手臂:“知道了知道了,你仔細著點,這煙水亭高得很,若是摔了,可不是鬨著頑的。”

秋雁粲然一笑,從宋令枝手中接過團扇,輕輕為她扇著風:“奴婢這可是親眼目睹,姑娘彆不信。那些小太監都說,三殿下英勇無畏,那白虎撲上來都不曾躲開,硬生生拿短劍割下那獸腦。”

徐徐涼風拂麵,卻怎麼也吹不散宋令枝臉上的熱意。

唇角的咬..痕隱隱作疼,似是破了皮,晨起抹口脂之時,宋令枝不敢借秋雁之手,深怕她看出端倪。

薄薄的一層口脂抹上,再小心,還是難免碰到傷處。

秋雁一口一個三殿下,宋令枝隻覺唇角的傷口又疼了。恍惚又回到了昨夜,沈硯迫著自己仰起頭,落在唇上的吻凶橫沒有章法,宋令枝隻覺窒息感層層交疊,似是要昏倒。

無儘的黑夜似一張看不見的巨網,拖拽著她陷入前世困擾她多年的噩夢。許是後來她抖得厲害,沈硯終於鬆開人,長身玉立,隻命人傳太醫,再不曾做什麼。

“姑娘,您瞧,是剛剛殿下射下的那雙大雁!”

一箭雙雁,滿座嘩然驚呼,無不為沈硯拍案叫絕。那大雁的傷口處理乾淨,拿白色紗布裹著,一雙眼珠子圓溜溜的,直盯著宋令枝瞧。

提著鳥籠的小太監是個嘴甜的,也深知宋令枝是沈硯未來的夫人,舌燦蓮花,將沈硯方才所為誇得天上地上僅有一人,獨一無二。

小太監嘿嘿笑:“夫人不知道,這大雁精明得很,奴才險些叫他啄傷眼睛,也就三殿下英勇,且這傷口不深,再養養幾日就好了。”

宋令枝不耐煩他說沈硯的好話,隻朝秋雁使了個眼色。

秋雁心領神會,命人拿了賞銀過來,小太監千恩萬謝叩首走了。

耳邊得以清淨,宋令枝無聲鬆口氣,轉首去瞧籠中的一雙大雁。果真如那小太監所說,這對大雁凶得很。

秋雁深怕宋令枝被啄傷,趕忙拉著人往後退去:“姑娘你小心點,莫讓它啄了手,這小東西的爪子厲害著呢。”

宋令枝低頭去看,倒也奇怪,那大雁見到宋令枝,不再張牙舞爪,低著腦袋一臉的順從,還能從宋令枝掌中輕叼走穀粒。

秋雁滿臉驚奇詫異:“奇了怪了,這大雁莫非也認主的不成,怎麼奴婢喂的它一點也不肯吃,隻吃姑娘手上的?”

宋令枝亦覺得稀奇,一人一仆圍著鳥籠。

沈硯緩步踏上台磯,遙遙瞧見宋令枝半蹲在籠子旁,眉眼彎彎,那雙杏眸積攢笑意滿滿。

宋令枝攤開手掌:“秋雁,你瞧……”

餘光瞥見煙水亭外的沈硯,宋令枝忽而噤聲,“……殿下。”

沈硯麵不改色應了一聲,信步行至宋令枝身側。

身上明黃馬褂換下,沈硯一身金絲滾邊雨花錦闊袖圓領袍,身姿如鬆,修長筆挺。

秋雁屈膝行禮,識趣退至台磯下。

漆木案幾上的白釉雙龍耳香爐點著百合宮香,青煙未儘。

籠中的一對大雁見到沈硯,眼中流露出驚慌之色,撲簌著翅膀胡亂翻飛,羽毛糊了一籠子,吱呀亂叫。

宋令枝忙命人提遠些,省得惹了沈硯不快。

沈硯麵上淡淡:“……很喜歡?”

宋令枝點點頭:“喜歡的。”

金燦燦的日光落在宋令枝眼中,泛起陣陣漣漪。女孩嬌靨如花,眉宇間的雀躍半點也做不了假。

沈硯垂首斂眸,淡色眸子似有了一絲起伏。

臨近午膳,君臣共宴。

沈硯今日所獵之物穩居榜首,龍顏大悅,自然,流入沈硯煙水亭中的賞賜如流水,源源不斷。

小太監眉開眼笑,雙手捧著梅花式翡翠盤子:“殿下,這是陛下賜的鼓板鹿肉。”

這鹿自然是由沈硯先前所獵製成,拿新鮮鹿肉醃製後,又添上冬菇香筍,放在油鍋中炸過一遭,又淋上一層酸甜番茄汁。

味道爽口,油而不膩。

再往後,又有小太監捧著十錦攢盒,皆是皇帝的賞賜。漆木攢盒掀開,竟是一小碗酸辣鹿血羹。

酸辣的氣味蔓延在鼻尖,宋令枝早上不曾用過早膳,隻淺嘗了幾口桃花糕。

猝不及防聞見空中濃烈的酸辣味,隻覺胃中翻江倒海,她捂著唇,強忍住心口泛起的惡心。

皇帝的賞賜,宋令枝自然不敢多言,麵上亦不敢表露不快,隻雙眉輕輕蹙了下,連候在身後的秋雁也不曾發覺異樣。

沈硯側目凝視,忽然出聲:“都撤下。”

小太監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三殿下,這是陛下賞的……”

沈硯緩緩抬起眼眸,那雙漆黑眸子沉沉,不見一點光亮灑入。

寒意蔓延至足尖,不寒而栗。

三殿下沈硯素來殺人不眨眼,那雙白淨骨節勻稱的手,前不久剛割下白虎的獸首。

小太監不敢耽擱,可不敢惹了這位活閻王發怒,訕訕乾笑兩聲,忙忙撤下筵席,腳底抹油,連滾帶爬跑得一乾二淨。

鼻尖惱人的酸辣味不再,宋令枝得以長鬆口氣,轉首,不偏不倚撞上沈硯一雙黑色眸子。

宋令枝心口一跳。

沈硯不曾看她,深沉眼眸低垂,望向下首垂手侍立的秋雁。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在案幾上輕敲,他嗓音淡漠:“夫人早膳用了什麼?”

秋雁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如實告知。

沈硯臉色不變,隻指骨落在案沿上,敲幾下,停幾下。

秋雁一

張臉埋得極低,聲音也越來越小:“姑……夫人這些時日吃得不多,唯有、唯有……”

沈硯垂眸凝視。

秋雁雙肩抖動:“唯有白芷姐姐送來的糕點能吃上一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伏首叩地。

半晌,方聽得頭頂落下一句:“早膳的桃花糕,也是蘭香坊送來的?”

秋雁低聲:“是。”

先前來的時候,白芷多做了些糕點,讓宋令枝路上帶著吃,隻是那糕點也隻能放一兩日。時日多了,自然不行。

秋雁垂眸,大著膽子:“廚房、廚房還有一小碟荷花酥,旁的……旁的再沒了。”

落在案幾上的指骨不再落下。

心口泛酸的感覺終於消失,宋令枝捂著心口,怕沈硯怪罪秋雁:“殿下,這事和她無甚乾係,不過是……”

“既然喜歡,那便讓她每日做了送來。”沈硯忽而起身,指間的青玉扳指輕轉。

宋令枝怔愣抬頭:“殿下,蘭香坊離彆苑這般遠,若是日日……”

沈硯不以為然,隻抬眼往後望:“嶽栩。”

……

蘭香坊前,白芷小心翼翼提著一個十錦攢盒,眼前的嶽栩一身青色長袍,凶神惡煞,麵若冰霜,和他主子如出一轍。

白芷輕聲:“這是我今日做的梅花酥酪,還有一點綠豆湯,若是姑娘喜歡,我過兩日再多做一點。倘若姑娘有何想吃的,勞煩嶽大哥和我說一聲。”

嶽栩冷冰冰:“嗯。”

白芷指尖輕顫,須臾,又將提著的桂花酒送上:“這是家裡釀造的桂花酒,若是嶽大哥不嫌棄,也可和弟兄幾個試試。”

嶽栩冷著的麵孔出現半點裂痕,他抬眼,目光緩慢在白芷臉上停留一瞬,而後冷聲接過:“多謝。”

白芷無聲送口氣,屈膝福身:“有勞嶽大哥了。”

嶽栩翻身上馬,快馬加鞭,揚長而去,高大背影融入暖融驕陽。

白芷目送著嶽栩漸行漸遠,一顆心惴惴不安。一來是擔心宋令枝的身子,二來也是怕沈硯。

當今的三殿下,可是連聖上和皇後都束手無策。宋令枝待在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人身邊,實在讓人懸心。

繼而又想到宋令枝食欲不振,沈硯竟也能日日不厭其煩,打發嶽栩來取糕點……

心思恍惚之際,乍然撞上躲在身後的紅玉,白芷一驚,笑著輕拍了紅玉幾下:“你這小蹄子,躲在這作甚,好端端的,沒的嚇我一跳。”

紅玉比劃手指:剛剛的糕點,給姑娘了嗎?

白芷早已對紅玉習以為常,她莞爾:“給了給了,你做的那梅花酥酪,我也送過去了,若是快些,姑娘正午就能吃上。”

紅玉唇角上揚一瞬:隻能姑娘一人吃。

白芷連聲笑,捏著紅玉肉乎乎的小臉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秋雁姐姐也知道,斷不會吃你做的梅花酥酪。”

她睨紅玉一眼,佯裝惱怒,“小沒良心的,我也給你做了不少好吃

的,怎麼不見你給我做?”

紅玉抿唇,麵露羞赧:那個是給姑娘的,白芷姐姐若是想要,我可以單獨給姐姐做。

白芷笑開懷:“知道你向著姑娘,我那還有事,先走了,過會再來尋你。”

紅玉亮著眼睛,點點頭。

她抬眼,直至白芷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內,方低垂著眼眸,垂首望向攤開的掌心。

掌心中央,赫然是一包小小的白色粉末。

紅玉一雙眼睛由亮轉暗。

這幾日那位公子忙得很,不能再親自做膳食來,隻能紅玉親自代勞。那位公子旁的話不曾多說,隻給了紅玉一包小小的粉末,讓每回加一點在宋令枝的糕點中。

起初紅玉也嚇壞了,後來聽說不是毒..藥,仍是半信半疑,自己嘗了幾回。

確實不是毒..藥。

不過每回吃完,人總是犯困,身子懶懶的,便是一整日不進膳,也不會覺得餓。

白芷口中的宋令枝,亦是如此。

日光灑落,光影一點一點自紅玉臉上移開,直至整個人隱入陰影之中,她也不曾挪開半步。

……

……

彆苑幽靜,偶有馬蹄聲響起,驚碎一地的日光。

皇後扶著侍女的手,指尖輕撚過一支紅蓮,遙遙聽見空中傳來馬的嘶鳴之聲,皇後唇角勾起幾分嘲諷。

“又是硯兒宮中那位?她倒是嬌貴,宮中膳食都吃不了,偏偏得每日打發人下山,就為她吃那幾口糕點。”

皇後心情不悅,侍女垂手往前:“娘娘,她那種小家小戶出來的,哪裡曉得宮裡的好。宮中的膳食,自然是比民間的好上千倍萬倍。”

侍女撇撇嘴,“常言道,山豬吃不了細糠,如今奴婢可真是親眼瞧見了。”

皇後被逗樂,亦是捂唇笑,鳳眸掠過幾分淩厲:“怕是怕她不是不喜歡,而是吃不了。本宮可聽聞,那日陛下送去的鹿血羹,硯兒全讓人撤下了。你說那人會不會是……”懷孕了?

皇後和侍女交換了一個眼神,她雙眉漸攏,手上的紅蓮不知不覺扯下大半。

侍女俯身湊近,壓低聲音道:“奴婢也是怕的這個,私下找太醫問過了,太醫說宋姑娘隻是食欲不振,並非是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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