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9128 字 9個月前

第六十章

夜涼如水,土潤苔青。

長街空無一人,隻餘細雨飄搖。倏然,一陣馬蹄之聲響起,魏子淵策馬狂奔,如鬆柏身影穿過雨幕。

身後王宮巍峨,絲竹蕭管之聲被遙遙拋在身後。

宮門口,公主瞠目結舌,目瞪口呆,滿腹愁思落在緊攥在一處的絲帕上。

侍女憂心忡忡,撐傘踱步至公主身側,放軟了聲音道:“公主,夜裡冷,先回去罷。”

雨珠落在青石板路上,清脆作響,一眾宮人雙手捧著漆木茶盤,悄聲自長廊下穿過。

細樂聲喧,禮樂奏響,隱約還能聽見弗洛安王爽朗洪亮的笑聲。

許是吃醉了酒,又或是失而複得的激動,公主從未見過父王這樣的作派。

她暗暗咬緊下唇。

王後身邊的嬤嬤提著玻璃繡球燈出來,滿臉堆笑:“公主怎麼站在這?”

話落,又左右張望,“二王子呢,王後剛剛還在尋他呢。”

公主踟躕:“二哥哥他……”

一鼓作氣,公主猛地拂開袖子,快步朝前走去,“備車,我要出宮。”

嬤嬤愣在原地,忙忙上前攔住人:“公主公主,這可使不得,若是讓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是公主同二王子不和。”

公主氣惱,不管不顧:“二哥哥也出宮了。倘若有人問起……”

一雙綠寶石明亮的眼珠子轉動,公主嗓音俏生生,“你就說當年救哥哥一命的恩人還在路上,我同哥哥一起接人去。”

話猶未了,公主提裙,頭也不回衝向雨幕,徒留嬤嬤站在原地,大喊讓人回來。

瀟瀟雨幕模糊了兩道出宮的身影。

馬蹄漸起,魏子淵尚不知曉公主也齊齊追了出宮。

搖曳的雨絲潑在他眼睫,長袍沾染著水霧,深一塊淺一塊。

客棧近在咫尺,然一路走來,魏子淵卻不曾撞見宋令枝的馬車。

心中的不安漸濃,馬肚夾緊,魏子淵高高揚鞭,恨不得插翅飛到宋令枝身前。

呼嘯秋風在耳邊掠過。

終於,他望見沉落在雨幕中客棧的簷角,再往前,是兩盞掐絲琺琅蓮紋燈籠。

宋令枝的馬車停在客棧後院,身旁空無一人。

馬車旁——

魏子淵翻身下馬,視線忽然頓住。

馬車旁掉落著一支玉簪,玉簪碎成兩半,混著泥土汙垢。

正是他先前打發宮人給宋令枝送來的。

雨霧如陰霾,遍布周身。似乎是為了印證心中不好的預感,魏子淵遽然仰頭望。

驟縮的瞳孔映照出滿天的夜色。

半掩的支摘窗前,一道頎長身影玉立。

宋令枝不知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多久,雙足麻痹,冷意侵肌入骨。

錦匣觸手可及,離指尖隻有短短半寸之距,她卻再也不想要了。

昨日蔓延在鼻尖的檀

香果真不是自己大驚小怪,沈硯真的跟過來,就在弗洛安。

就在自己……眼前。

雨聲淅瀝,點點雨珠順著簷角滾動。

房中尚未掌燈,光影晦暗不明,沈硯一雙黑眸冷冽森寒,勾起的唇角半點笑意也無。

落在錦匣之上的手指骨節勻稱,指節輕曲。

他垂眼,一雙黑眸沉沉,陰森寒冷。

青銅扣子“噠”一聲,錦匣輕輕掀開,滿目玲琅璀璨瞬間闖入宋令枝視線。

沈硯隨意捏起一支金鑲玉步搖,瑩潤透亮的寶石鑲嵌在步搖上,他啞然彎唇,漫不經心朝宋令枝望去。

玉簪尖銳,宋令枝喉嚨一緊,隻覺周身顫栗不止。

撐著妝台的手指輕輕顫動,雙足失了力氣,宋令枝差點站不穩摔倒。

“……怕朕???[]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玉簪輕挑起宋令枝的下頜,淩厲的簪子尚未碰到宋令枝下頜。

倏地,沈硯右手用力,玉簪輕而易舉在他手中碎成兩截,裂端的粉末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在宋令枝眼前飄下。

顫抖遍及全身,脊背僵硬,宋令枝下意識往後退去。

下一瞬,玉簪陡然被沈硯丟開,那隻白淨修長的手指輕抬起宋令枝的下頜。

許是剛剛簪子紮破沈硯的掌心,鼻尖隱約有血腥味彌漫。

宋令枝身子一顫,雙足力氣喪失,動彈不得。

抵在自己下頜的力道逐漸加重,久違的窒息感如潮湧般,疊著往日的噩夢,席卷宋令枝全身。

“鬆……”手。

最後一字還未落下。

驀地,沈硯忽然鬆開人,禁錮自己的力道不再,宋令枝四肢無力,跌坐在沈硯腳邊。

喉嚨生疼,宋令枝連聲咳嗽,刹那,水霧氤氳雙眸。

沈硯俯身,轉眸輕瞥窗外一眼,似不經意:“魏子淵,弗洛安王的二子……”

他輕哂,唇角勾起幾分譏誚和嘲諷,“他倒是有本事。”

竟能在沈硯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將宋令枝帶到弗洛安。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宋令枝不寒而栗。顧不得嗓子的嘶啞,宋令枝半跪著起身,纖細手指緊攥沈硯的衣袂。

“不乾他的事,是我、是我……”

嗓音沙啞,連聲咳嗽,宋令枝嗆出淚花。晶瑩淚珠自眼角滾落,砸落在地上。

低低嗚咽淹沒在窗外夜雨之中。

宋令枝不敢鬆開手,一張小臉半仰,婆娑雙目瞬間映入沈硯眼底。

他垂身,沁涼指尖輕撫過宋令枝眼角溫涼的淚珠,那雙漆黑眼眸平靜,波瀾不起。

沈硯聲音輕輕,似風雨前的安寧。

“枝枝,朕不喜歡……你騙我。”

淚珠一點一點,滲透在沈硯手上。

過往陰影籠罩全身,宋令枝渾身一顫,雙頰一偏,躲過沈硯手指。

沈硯眸光一沉。

驚懼四起,宋令枝顫抖

著身子,緩緩、緩緩彆過臉,任由左臉貼上沈硯指尖。

她顫巍巍:“不、不是……”

宋令枝連連搖頭,雙眼垂淚:“不是這樣,魏子淵他沒有……”

“枝枝。”沈硯垂首,俯身湊至宋令枝耳邊,“朕更不喜歡你為他說話,還為他……頂罪。”

撫過自己眼角的手指輕柔,然落在宋令枝身上的恐懼卻如影隨形,半分不減。

落在臉上的深沉視線似無形的壓迫,壓得宋令枝喘不過氣。

瞳孔緊縮,宋令枝瞪圓一雙杏眸:“我沒、沒……”

泣不成聲,嗓子似讓人緊緊扼住,迎著沈硯那雙深邃晦暗的眼眸,宋令枝說不出隻言片語,她低聲抽噎。

宋令枝不知道沈硯查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更不敢堂而皇之在沈硯眼前扯謊。

欺騙沈硯的下場宋令枝早就領教過,她不敢在沈硯麵前胡言亂語,怕惹得對方更加生氣,怕連累魏子淵。

雙腳發麻,宋令枝閉上眼睛,淚水又一次滾落。

她聲音低啞,透著精疲力儘後的疲憊無助:“是我、是我要離京的,他才……幫了我,不乾他的事,不乾他的事。”

宋令枝一遍又一遍重複,好像這樣,沈硯就能不遷怒魏子淵。

雨還在下,樓下那抹修長身影融在雨幕中,魏子淵瞪大眼睛,難以置信望向窗後的人影。

沈硯唇齒溢出一聲笑:“他對你倒是儘心。”

樓下的魏子淵怒目而視,眼看就要衝上樓。

沈硯彎唇:“……和那姓賀的一樣。”

寒意四麵八方傳來,宋令枝手腳並用,扶牆往外跑,“是他誤會了,我去和他說,我和他說明白……”

雙足本就麻痹,甫一用力,宋令枝直直跌落在地,膝蓋在地板上撞出沉重一聲。

“慌什麼。”

沈硯聲音淡漠,不疾不徐,眼中掠過幾分不悅。

他不喜宋令枝下樓見姓魏的,更不喜歡她和對方說話。

沈硯慢條斯理,轉動腕間的沉香木珠,邁步越過宋令枝:“朕替你去。”

“不要——”宋令枝脫口而出,淚水再一次泅濕衣襟。

賀鳴如今還下落不明,她不能讓魏子淵也落得同樣的下場,受自己拖累。

宋令枝低聲哀求:“不要去。”

手指牢牢攥著沈硯衣袂,宋令枝淚流滿麵,苦苦乞求。

沈硯駐足,轉目凝視宋令枝一雙淚眼,修長手指輕撫過宋令枝的脖頸。

視線下移,落在宋令枝宛若胭脂的紅唇上,沈硯眸光暗了一瞬。

“……不想朕下去?”

宋令枝忙不迭點頭,小聲啜泣。

沈硯笑著低頭,長指輕拂過宋令枝的脖頸。指腹略帶薄繭,驚起陣陣顫栗。

沈硯啞聲:“枝枝,你知道怎麼做的。”

雲影橫窗,秋霖連綿。

冷風從窗口灌入,宋令枝發亂髻鬆,她

抬起臉,隔著一雙朦朧淚眼,她看見沈硯居高臨下站在自己身前。

魏子淵還站在樓下,好似下一刻就要衝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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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枝閉了閉眼,扶著妝台站起。

雨絲搖曳,竹影參差。

支摘窗下,宋令枝一手撐著妝台,緩慢起身。她踮腳,紅唇極輕極輕落在沈硯唇角,稍縱即逝。

纖長睫毛撲簌亂顫,沈硯不為所動,隻垂著一雙深黑眼睛。

宋令枝閉上眼,又往前碰了一碰。

魏子淵站在樓下,雙手緊握成拳,他聲音冷冽:“讓開。”

梗在他身前的長劍紋絲不動,嶽栩麵無表情,手中利劍在光下泛著銀白之色。

劍刃直指魏子淵心口。

魏子淵眸光一沉,空手搏鬥,他出招狠厲,隻是下一瞬,魏子淵忽的聽見嶽栩不慌不忙的一聲。

“二王子怕是不知,三公主也出宮了。”

魏子淵眼眸一怔。

刹那的晃神,他立刻居於下風,魏子淵愕然:“……什麼?”

嶽栩不動聲色,手中利劍橫在魏子淵頸間,他冷聲:“好自為之,二王子。”

……二王子。

拳頭離嶽栩隻剩一寸之距,魏子淵卻遲遲沒有出手,牙關緊咬,魏子淵眼角泛紅,目眥欲裂。

眼前掠過一幕幕,是父王為他宴請八方來客,是母後日日夜夜挽著他的手笑,噓寒問暖,是白日三公主同他拌嘴,末了又彆彆扭扭喊他“二哥”,端著湯圓給魏子淵送來,說是母後特意留給他的。

魏子淵顛沛流離這麼多年,從來不知自己是喜歡甜湯圓的。

大雨瓢潑,魏子淵站在雨中,混身濕透。

窗前,夜色無聲落在宋令枝肩上。

溫熱紅唇在沈硯唇角輕輕掠過。

帶著恐懼不安,長長睫毛顫若羽翼。

倏然,宋令枝整個人被托起,上半身騰空,身後是濃密雨幕。

雨絲飄搖,秋風瑟瑟,寒意料峭。

宋令枝身子顫栗:“陛、陛下……”

一語未了,後頸忽然被人捏起,沈硯不由分說咬住她唇珠。

淡淡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疊著沈硯錦袍上虛無縹緲的檀香。

紅唇裂開一道小小口子,疼得厲害。

宋令枝往後一躲,避開沈硯的觸碰。

縹緲雨霧落在她身後,雨珠沁涼,落在她頸間。

上半身懸在空中,宋令枝差點驚呼出聲。忽而,一隻手輕而易舉撈住她。

沈硯的吻又一次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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