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8589 字 9個月前

宋令枝愕然倉皇:“……你真是瘋子。”

秋風淒冷,宋令枝嗓音落在風中,搖搖欲

墜。

窗外樹影婆娑,雨霧蒙蒙。

煙青的天幕不見一點亮色℅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沈硯慢條斯理取下巾帕,輕攏在自己掌心。

蟬翼紗巾帕輕薄,血珠沁出,泅濕殷紅一片,慘不忍睹。

宋令枝氣息急促,還未從方才的驚悚回神。

驀地,她整個人被沈硯攔腰抱起,那雙血跡淋漓的手指貼著自己寢衣。

宋令枝陡然一顫:“你做什麼,你放我下去……”

秋末天冷,離開暖閣,寒意無孔不入,沈硯隨手拎起鶴氅,裹著宋令枝從客棧走出。

一眾奴仆跪在地上,伏首不敢抬頭往上瞧一眼。

秋風灌入,宋令枝身上欠安,疊聲咳嗽:“你做什麼,我……”

“宋令枝。”

清冷聲音落下,沈硯麵無表情:“你父親昨日攜薑氏出海垂釣,你祖母如今還在平海島上……”

宋令枝當即噤聲,不再掙紮。

沈硯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就扼住自己的命門。

她忽然有點……累了。

馬車就在後院備著,嶽栩垂首替沈硯挽起車簾,秋雨綿延,馬車緩緩朝碼頭駛去。

……

海浪翻滾,海船雀室內。

嶽栩垂手侍立在下首,案前立著一盞戳燈,光影昏黃。

嶽栩畢恭畢敬端上一個漆木紫檀錦匣:“陛下,那漁夫全都招了,這玉寒草確實是那二王子給他的,弗洛安的二王子隻讓他拖住陛下半個時辰。

事成之後,十萬兩全都給漁夫,二王子分文不取,那漁夫見錢眼開,所以才應下這事。除了知曉這玉寒草金貴,彆的他倒是一概不知。“

玉寒草確實是真的,那漁夫為了活命,什麼也不要,什麼都往外說。

沈硯一手揉著眉心,低不可聞應了一聲:“知道了,你先下去。”

嶽栩不敢不從,餘光瞥見沈硯掌心被血珠染紅的巾帕,遲疑一瞬。

“陛下,可要屬下找醫箱過來……”

一語未了,沈硯不耐煩,拂袖撫眉。

嶽栩不敢再多話,悄聲從雀室離開。

海浪拍打,波濤洶湧。

夜已深,沉沉夜色浸潤著海水,水天一色。

黃花梨案上供著爐瓶三事,嫋嫋青煙自香爐氤氳而出。

香爐點著安神香,青煙未燼。

本該回房的嶽栩去而複返,腳步聲急促,踏破滿室的安寧。

“陛下、陛下不好了!”

嶽栩不複往日的鎮定從容,他步履匆忙,直奔雀室。

眼中誠惶誠恐,“陛下,宋姑娘落水了!”

沈硯猛地站起,頭暈目眩,他一手撐在書案上,眼眸驟緊。

案上的公文頃刻掃落在地,沈硯旋即轉身,陰沉著臉步入雀室。

甲板上,一眾奴仆手持戳燈,垂手侍立,整艘海船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羊角燈提在奴仆手中,燭光躍動

,落在一望無際的海麵上。

白芷哭軟在地上,淚流滿麵,聲音哭得沙啞,她跪著朝沈硯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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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求您救救我家姑娘!求您!”

海麵洶湧,波瀾起伏,強勁海風掠過,驚起陣陣涼意。

白芷哀嚎的哭聲在黑夜中響起。

天蒙蒙下著細雨,沈硯雙眉緊皺,有點記不清是何時落的雨。

“陛下,奴婢剛剛起夜,看見姑娘不在榻上,海船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搜遍了,還是尋不到。”

白芷哐哐哐往地上磕頭,血流成河。

“陛下,奴婢求您了!救救、救救……”

沈硯冷臉越過白芷,漫無邊際的海麵上,忽的浮出一抹緋色身影,是宋令枝今日所穿的錦袍。

沈硯往前又走了兩三步,海風吹起他長袍,還不曾動作,身後忽的傳來嶽栩的一聲驚呼。

“陛下不可!陛下萬金之軀,怎可以身涉險,陛下、陛下——”

一眾奴仆烏泱泱跪了一地。

千鈞一發之際,忽的瞧見海船暖閣中轉出一人,宋令枝一身緋色錦袍,肩上披著鶴氅,單薄身影迎著海風,瑟瑟發抖。

她好奇往下張望:“你們……在做什麼?”

沈硯凝眉往後望,海麵洶湧,早不見那半點袍角。

“宋令枝,你……”

他快步朝前走去,指尖還未碰到宋令枝半點錦衣,眼前那人忽的又成了虛影,一碰即散。

沈硯愕然:“宋……”

遽然從夢中驚醒,雀室平靜無人,落針可聞。

香爐上青煙縷縷,淡淡的安神香縈繞。

原來是夢。

沈硯一手抵著額角,拂袖站起。

頎長身影自書案前掠過,更深露重,奴仆手持羊角燈,安靜站在雀室門口,低垂著眼眸不敢多言。

才剛跟著沈硯往前走了半步,忽聽沈硯低聲道:“不必跟著。“

奴仆福身:“是。”

今夜無雨,月影橫窗。

甲板上悄無聲息,沈硯立在雀室前,眼前倏然浮現夢中的一幕。

腳步一轉,沈硯背著手,朝暖閣走去。夜色如墨,靜悄無人低語。

今日是白芷坐更守夜,她一手扶著腦袋,下巴一點一點。

身後暖閣靜謐無聲,層層青紗帳幔輕掩,玻璃炕屏擋著,看不清裡麵的光景。

沈硯黑眸晦暗,緩慢收回目光,無聲從暖閣前離開。

耳邊悄然,隻餘海浪聲不絕。

不多時,月光藏入雲霧之中,天上竟零星下起了點點雨珠。

沈硯轉首回雀室,無意往甲板上輕瞥,他視線忽的凝脂

甲板之上,宋令枝一身緋色寶相花紋織金錦長袍,瘦弱身影立在風前。

海風拂起宋令枝的青絲,滿頭烏發披散在身後。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沈硯瞳孔一緊,霎時想起夢中的一幕,他

疾言厲色:“宋令枝。”

甲板上的身影一顫,不似夢中的一觸即散。

宋令枝身影僵直,回首望去,目光驚恐對上沈硯的視線。

她連連往後退去,麵上惶恐不安:“你彆過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海浪翻動,腳下不穩,再往後一尺,便是萬丈深海。

秋末冬初,寒夜浸透著冷意,宋令枝四肢僵硬,她站在冷風中,一雙淺色眸子氤氳著水霧。

沈硯又喊了一聲,這回沒再往前:“朕不過去。”

他皺眉沉臉,“你回來。”

沈硯嗓音依然沉穩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如他往日每一回的發號施令一樣。

宋令枝下意識腳步一頓,再抬頭,她唇角忽的多了一抹淺淡笑意。

呼嘯海風掠過,鬢間挽著的青玉簪子應聲落地,猛地一個海浪滾過,甲板起伏,青玉簪子隨著落入海中,無聲無息。

宋令枝身子也往後退開半步。

“——宋令枝。”沈硯沉聲,禁攏的雙眉壓抑著怒火。

“你回來,朕可以既往不咎,你若是敢往後半步……”

宋令枝又往後退去。

她從未如現下這般,忤逆沈硯的話。

沈硯眼瞳驟緊,黑眸幽深灰暗,“宋令枝,宋老夫人還在平海島……”

宋令枝眼皮輕動,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在聽到祖母二字時,終於起了片刻的波痕。

她極輕極輕抬起眼,目光淡淡自沈硯臉上掠過:“陛下想說什麼?”

沈硯嗓音低沉:“朕可以放他們回江南,隻要你回來。”

他篤定宋令枝不會為著宋家人違背自己的話,喉結滾動,沈硯目光無聲落在宋令枝臉上。

他淡聲:“落葉歸根,想必宋老夫人定也是想回江南的。”

海風在二人中間穿過,冷意涔涔。

宋令枝揚起一張小臉,寒風吹散她一頭無法,錦袍拂動,秋意森寒。

她嗓音低啞:“我祖母……真的可以回江南?”

沈硯:“可以。”

宋令枝啞聲:“那我父親母親呢?”

沈硯:“也可以。”

宋令枝訥訥:“陛下真的……過往不究?”

沈硯雙眉緊皺,墨色眼眸映照著滿天夜色,他頷首:“宋令枝,朕說到做到,絕不會食言。”

宋令枝倏然彎唇一笑,她偏頭,好整以暇望著沈硯:“陛下,說到做到是君子所為。”

沈硯曾說過,他不是好人,更不是君子,出爾反爾、背信棄義……才是他。

宋令枝笑笑,原話奉還:“陛下,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沈硯沉下臉,一字一字:“宋、令、枝。”

疾風掠過,冷意浸透四肢。

宋令枝垂首斂眸,眼前忽的湧起團團白霧,她好似看見了祖母,她聽見祖母在喚自己。

閒雲閣花團錦簇,衣裙翩躚。

祖母笑

著朝她招手:“枝枝,過來祖母這裡。讓祖母好好瞧瞧,可是又瘦了?定是那起子丫頭伺候不儘心。”

甲板上,宋令枝低低笑出聲,眼角水霧氤氳:“我想我祖母了。”

又一個海浪翻過,宋令枝身子往後跌去,洶湧海水澎湃,離喪命隻有一步之遙。

宋令枝陡然一怔,手足僵硬。

沈硯厲聲:“枝枝——”

他抬眼凝視,“你回來,朕立刻打發人去接宋老夫人……”

素淨一張小臉抬起,宋令枝臉上滿是淚痕,她啞聲彎唇:“沈硯。”

不是殿下,也不再是陛下。

宋令枝直呼沈硯的大名,她挽起唇角,長發散落在腰間,聲音輕輕。

“沈硯,我很怕冷的。”

她其實也有點怕水的,上回落水後,府中上下對宋令枝嚴防死守,深怕她再落入水中。

沈硯低聲:“那就回來,枝枝,朕……”

宋令枝眼皮輕抬,一雙秋眸水光瀲灩。

良久,她極慢極慢點頭:“……好,我回去。”

宋令枝說到做到,果真往前走了兩三步。

浪花在她身後翻滾,海天一色,海水深不見底。

連綿陰雨落在她肩上、眼角。

驀地,宋令枝忽然轉身,雨珠落在她的身後。

宋令枝頭也不回,自海船上一躍而下。

海風揚起她的袍角,滿頭青絲飄散在水麵。

再然後——

海水徹底淹沒了她。

宋令枝一點點下墜、下墜。

如果真的有神明,如果海神娘娘真的能聽見自己的祈福,她隻願——

再無來生。

再不要遇見沈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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