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5982 字 9個月前

第六十八章

雨霖脈脈,周身冷意落在肩上。

孟瑞陡地一驚,忙忙低下腦袋,實在不知沈硯為何忽然動怒。

七寶香車骨碌碌穿過濕透長街,逐漸融入雨幕,漸行漸遠。

孟瑞垂手侍立,直至耳邊的馬車聲不再,方悄悄抬起頭,無聲歎口氣。

“還真是……伴君如伴虎。”

低聲嘟囔一句,孟瑞拂去廣袖上的雨珠,又惦記著早日回西野村,過自己閒雲野鶴的日子。

嘴上哼著小曲,孟瑞閒庭信步,轉身離去。

七寶香車中燃著安神香,淡淡的熏香縈繞。

嶽栩拱手好奇:“陛下是要回宮還是……”

車壁輕敲兩三下,馬車中遲遲不見有人回應。

嶽栩心中不安,車簾挽起,入目是倚在車壁上的沈硯,他一手揉著眉心,陰鬱暗沉的眸子緊緊闔著。

眉宇陰霾籠罩。

嶽栩瞳孔一緊,是銷金散又發作了。

頭疼欲裂,四肢猶如墜入寒潭,冷意侵肌入骨,抬起的眸子陰森冰冷,沈硯雙目沉沉,喉嚨溢出一聲冷笑。

“母後為皇兄留下的狗還真是忠心耿耿。”

銷金散每每發作,沈硯總能遇見刺客。

嶽栩垂首:“是屬下大意了。陛下,弗洛安王剛送來密信,玉寒草還是沒找到。屬下疑心是弗洛安王故意拖延……”

沈硯輕哂,青玉扳指捏在手心,映出清晰紅痕。

他不以為然:“那他也得有這個膽。”

當初弗洛安王為了保住魏子淵,提出三年為期,若三年內他能為沈硯尋得玉寒草,以功補過,沈硯放過魏子淵,既往不咎。

若不能,魏子淵任由沈硯處置。

眉心疼得厲害,身子猶如上千隻蟲子啃咬,沈硯眸光陰翳,雙眼猩紅。

銷金散的毒性一次比一次劇烈,嶽栩焦灼:“陛下,孟老先生還沒走遠,可要屬下尋他回來。若有他相助,興許陛下……”

“不必。”

沈硯用力揉著眉心。

孟瑞這個人雖醫術高明,堪稱華佗再世,可惜實在是冥頑不靈。

他說救一人,就真的救一人。

當年若非自覺虧欠沈硯,便是昨日刀子橫在孟瑞脖頸,他也不會出村救人。

……

雨過初霽。

籠罩在京城上方的陰霾逐漸退散,日光灑落,滿園疏林如畫,紅葉翩翩。

白芷亦步亦趨跟在宋令枝身後,溫聲寬慰:“姑娘也彆太心急了,孟老先生都說老夫人今日能醒,那定然是可以的。”

孟瑞曾說,宋老夫人最遲三日蘇醒。

如今三日已過,宋令枝憂心忡忡,提裙穿過影壁,步入宋老夫人房中。

宋令枝愁眉緊鎖:“今兒是最後一日,若是祖母……”

聲音戛然而止。

青紗帳慢輕

攏的貴妃榻上,宋老夫人倚在青緞靠背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渾濁的一雙眼珠子無力。

柳媽媽半跪在腳凳上,一勺一勺喂宋老夫人參湯喝。

宋令枝雙眼瞪圓,如燕雀撲至宋老夫人懷裡,她嗓音哽咽:“祖母……”

柳媽媽亦是雙眼垂淚,自己一雙眼睛哭腫,卻還在輕聲寬慰宋令枝:“姑娘快彆哭了,這可是大喜事,哭不得的。”

宋令枝泣不成聲,強撐著道:“可尋人告訴父親了?”

柳媽媽點點頭:“老爺和姑爺那都打發人去了……”

話猶未了,窗外烏木長廊響起急促腳步聲,賀鳴同宋瀚遠一道,匆忙趕來。

行至門首,宋瀚遠腳步趔趄,差點摔一跤,幸好賀鳴及時伸手扶住。

宋瀚遠啞聲:“母親。”

宋老夫人點點頭,她如今精神大不如前,吃下半碗參湯,又命柳媽媽扶著自己臥榻歇息。

乾巴巴的手指撫過宋令枝的眉眼,宋老夫人艱難抬起眼皮。

“辛苦、辛苦我們枝枝了。”

眼珠子緩慢轉動,落到下首的賀鳴臉上,宋老夫人喚賀鳴上前。

“好孩子,過來。”

她輕輕將宋令枝交到賀鳴手中,宋老夫人有氣無力,“日後,要好好的、好好的。”

聲音越來越低,宋老夫人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賀鳴輕聲:“先出去罷,孟老先生說祖母如今精神不濟,嗜睡也是常事,讓祖母歇歇也好。”

宋令枝拿絲帕拭淚,點點頭,同賀鳴一道出了屋子。

日光惱人,將近入夏,偶有蟬鳴響起。

孟瑞隨後而至,為宋老夫人把脈,又重新開了藥方子。

宋令枝福身謝過。

孟瑞言簡意賅:“賀少夫人客氣了,老夫也是受人之托。”

賀鳴好奇:“敢問孟老先生一句,所托之人……可是姓蘇?”

賀鳴才入京,自然認不得京中的大人物,想來也隻有蘇老爺子能說得通。

“……蘇?”孟瑞詫異,沉吟片刻。“是江南那個蘇家?”

賀鳴拱手:“正是,晚輩曾受蘇老爺子的大恩,當日若非他……”

孟瑞氣得吹胡子瞪眼:“與那蘇老頭子有何乾係,老夫今日來,不過是看在……”

他差點說漏嘴,急忙收住聲。

宋令枝和賀鳴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疑慮重重。

孟瑞清清嗓子,甩袖:“總之,這事和那姓蘇的不相乾,日後也彆再老夫眼前提這人,晦氣。”

傳聞南北華佗是冤家,這事竟然是真的。

宋令枝挽起唇角,旁敲側擊道:“不瞞老先生說,此次上京尋老先生,也是蘇老爺子讓的。蘇老爺子同晚輩道,若是這世上還有一人能救祖母,除了孟老先生,再無他人。”

日光輕盈灑落在金絲藤紅竹簾上,光影綽約。

孟瑞雙目錯愕,而後又無奈笑道:“鬥了那麼多年,他終於肯

低頭了。隻是醫者應當仁心為上……”

孟瑞笑笑,似是憶起往事,“若無仁心,便是有一身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宋令枝不明所以,又道:“祖母今日得救,全靠孟老先生和恩人相助,老先生可否透露恩人一二,也好讓晚輩登門拜謝?”

“拜謝倒不必了。”孟瑞目光投向賀鳴,“想來他應當是看中賀公子的才學。賀公子既為新科狀元,日後效忠朝廷下憐百姓便是了。老夫還有事,先走一步。”

孟瑞拱手告辭,經過茶房時,忽而見白芷端著藥汁出來。

白芷福身行禮:“見過孟老先生。”

孟瑞揮揮袖,越過白芷兩三步,忽而駐足回首:“你這藥,是何人服的?”

白芷實話實說:“這藥是給我家姑娘煎的。”

孟瑞瞪圓眼睛,三步並作兩步,匆忙行至白芷身邊:“藥餌可還在?老夫冒昧,想借藥餌一看。”

……

禦書房外,日光滿地,院落無聲。

孟瑞焦急不安站在廊簷下,來回踱步。

約莫等了半刻鐘,終見小太監出來:“孟老先生,陛下有請。”

孟瑞不敢耽擱,疾步轉過長廊。

禦書房莊嚴肅穆,身後黃花梨雕花木板,或貯著藏書,或是筆墨紙硯。

紫檀理石案上筆海如林,旁邊黑漆描金長桌上供著汝窯青瓷水仙盆。

沈硯一身明黃圓領長袍,雙目烏沉冷冽。

孟瑞俯首叩地,自懷裡掏出一方巾帕,帕上裹著的,正是宋令枝的藥餌。

孟瑞喜極而泣。

“陛下,這是草民在賀少夫人的藥餌中尋得的。此為玉寒草,草民曾在書中見過,此草專克寒症,隻可惜生在南海,一草難求。

草民隻知宋家富可敵國,卻不知他們竟有這麼大的本事,竟連玉寒草也尋得到。若是有了它,陛下身上的毒也可……”

沈硯淡聲:“玉寒草難得,普天之下隻有弗洛安王後有一株,如今就在宋府。”

孟瑞唇角笑意一僵:“……怎麼會?”他難以置信,“宋府不過是一介商戶,怎麼可能會有……”

沈硯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孟瑞臉上。

孟瑞喃喃自語,忽而恍然大悟,大吃一驚:“宋府那株玉寒草,是陛下給的?”

他臉上驚詫萬千,“隻是一個新科狀元,竟能得陛下如此看重?賀公子果真是……”

沈硯麵色一沉:“和他無關。”

孟瑞訕訕閉上嘴。

和賀鳴無關,那就隻有……

青煙未儘,鬆柏宮香自紫銅鎏金大鼎氤氳而起,孟瑞忽而想起入宮前在宋府廊簷下見過的宋令枝。

那玉寒草也是宋令枝的,沈硯托自己救的,亦是宋令枝的祖母。

周身冷顫,孟瑞好似窺見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顫巍巍跪在地上。

孟瑞汗流浹背,冷汗涔涔。

先帝昏庸無能,卻

還沒做出君奪臣妻之事。

沈硯此番,實在是在他預想之外。孟瑞戰戰兢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為新科狀元捏一把冷汗。

“陛下乃是一國之君,若是、若是……”

沈硯冷眼睥睨。

孟瑞身子一顫,再不敢多言。

……

入了夏,宋老夫人的身子也漸漸有所好轉。

宋令枝親自伺候宋老夫人用完半碗金絲燕窩粥,又扶著她在院中走走。

宋老夫人笑得溫和:“我先前也隨你祖父來過京城,當時你父親還小,隻有這麼大。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老了,你也為人婦了。”

宋令枝雙頰泛起紅暈:“祖母。”

宋老夫人笑睨她一眼,拍拍宋令枝的手背:“羞什麼,你和賀鳴都成親這般久了。先前是他科考,祖母自然不催你們。可如今……”

宋老夫人目光落在宋令枝腹部,意有所指,“也該是時候了,祖母同您這般大的時候,你父親都會走路了。”

宋老夫人當機立斷,轉身,“柳媽媽,你來。廚房燉著金盞佛跳牆,你陪著枝枝,給賀鳴送去。”

宋令枝一怔:“祖母,賀哥哥如今還在翰林院……”

宋老夫人滿臉堆笑:“這會也快到晌午了,再過半個時辰便是午歇,你這會子過去,正好。”

宋令枝推脫不得,身邊又有柳媽媽盯著。宋老夫人大病初愈,宋令枝不敢拂祖母的意,提著漆木攢盒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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