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7778 字 10個月前

宋令枝一雙柳葉眉漸攏,素日沈硯吃藥,都是在早上的。

她緩緩踱步至宮人身前:“……陛下早上可是忘了吃藥?”

宮人雙肩顫抖,聲音顫巍巍:“是、是……”

她腦中空白一瞬,順著宋令枝的聲音往下說,“陛下早上忘記吃藥,故而命茶房重新煎藥。”

夜色寂寥,宋令枝輕笑一聲,笑意

不達眼底:“陛下早上的藥是我親眼看著他吃下的,他何曾忘記了?”

宮人大驚,又一次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失言說錯話……”

宋令枝不曾回頭望一眼,疾步提裙,匆忙往寢殿走去。

寢殿燈火通明,宛若白晝明亮。

門首垂手侍立的宮人瞧見宋令枝,齊齊唬了一跳。

宋令枝一記冷眼掠過,眾人通傳的聲音哽在喉中,無聲福身行禮。

十二扇緙絲屏風後,青花纏枝香爐燃著安神香,許是先前吃過藥,殿中還有淡淡的藥香殘留。

寢殿空無一人,往裡走,黃花梨十柱拔步榻上倚著一人,沈硯一身明黃圓領寢衣,他一手揉著眉心。

望見宋令枝,竟也不意外:“……來了?”

怕是白芷在宮門口嗬斥宮人那會,沈硯就已經聽到動靜。

宋令枝眉宇蹙起濃濃的疑慮,若沈硯隻是尋常的身子抱恙,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她皺眉:“你病了?”

“小病而已,是嶽栩大驚小怪,算不得大事。”

言畢,沈硯又掩唇,輕咳兩三聲。

許是抱病臥床,沈硯的臉色比往日蒼白孱弱些許。

宋令枝不知何來的膽子,巴掌大的一張小臉湊到沈硯眼前,眸光描摹著沈硯棱角分明的輪廓。

溫熱氣息融合在一處。

四目相對,二人眼中隻有彼此的身影。

離近些,沈硯身上的藥香愈濃。

宋令枝凝眉不解:“既然是小病,為何不敢讓我知曉,你是不是真當我……”

一語未了,眼前忽的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宋令枝突然同沈硯換了位置。

青緞提花引枕倚在身後,宋令枝雙目瞪圓駭然。

即使在病中,沈硯依然能輕易扼住自己。

雙手舉至枕邊,落在唇上的吻細細碎碎。

不多時,宋令枝漸漸鬆了力道。

唇齒間尚有藥汁的苦澀殘留,宋令枝眼中的慍怒如春水融化,半點氣焰也無。

“你……”

聲音一出,氣焰又低了幾分。

宋令枝紅著臉,難以置信這還是自己的聲音,她彆過臉。

目光所落之處,恰好是緙絲屏風上的仙鶴剔翎。

耳尖的滾燙尚未褪去,門口忽然傳來幾聲動靜,卻是孟瑞來了。

他如今雖不在太醫院任職,卻因沈硯的緣故,可自由在乾清宮出入。

宮人攔都攔不住。

宋令枝掙紮著想要從榻上掙脫,倏爾靈光一閃,急急伸手捂住沈硯的薄唇。

“我要聽孟老先生說,你不許告訴他我在這裡。”

沈硯勾唇淺笑:“……好。”

屏風外,孟瑞儘職儘責,在藥包上都寫了方子。

他佝僂著脊背,知曉沈硯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孟瑞也不去討這個不快,隻隔著屏風同沈硯回話。

“陛下先前昏睡時,老夫替陛下把過脈了。”

沈硯的身子本就因銷金散虧空,後來又忙於鏟除逆黨,案牘勞形。

隔著屏風,青紗帳幔低掩,重重疊疊,燭光落在上方的花鳥魚蟲之上。

榻上的宋令枝雙眉漸漸舒展。

幸好隻是尋常小病,並無大礙。

屏風外的孟瑞話鋒一轉,倏然垂手告罪。

“陛下,恕老身冒昧,陛下手上的方子,可是蘇太醫給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除了姓蘇的老頭,孟瑞實在想不出天底下還有人敢這般熊心豹子膽,給堂堂一國之君開那種藥。

沈硯不語。

孟瑞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沈硯眸光淡漠,指尖輕撫過宋令枝纖細白淨的手腕,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捏著宋令枝的指尖。

沈硯輕聲:“那方子有異?”

避子藥的藥方孟瑞早就在嶽栩手中見過。

他雖和蘇老爺子水火不容,可對方的醫術卻是不容置喙。

孟瑞彆扭冷哼一聲:“這倒不是,隻是古人雲,是藥三分毒,陛下的身子本就虛弱,若再服此藥,長此以往,於身子有害無利。”

榻上的宋令枝耳尖灼熱,一雙水霧杏眸瞪圓,忽的後悔自己留在此地。

沈硯泰然自若欣賞著宋令枝雙頰的紅暈,慢條斯理道:“孟老先生可有彆的法子?”

宋令枝愕然:“沈……”

她直起身,欲從榻上坐起,無奈手腕被沈硯扼住,鬨騰一番,除了鬨出一點動靜,並未掙脫一二。

屏風外的孟瑞怔愣:“陛下……”

沈硯氣定神閒,眉宇間半點慌亂也無:“皇後養的貓罷了。”

乖寶在宮中人儘皆知,孟瑞也曾聽宮人說起,那貓是皇後心中所愛,有一回還曾跑上金鑾殿。

那貓連金鑾殿都敢闖,區區一個乾清宮,自然也攔不下。

孟瑞不以為意,隻低聲道。

“陛下,其實除了吃藥,還有彆的法子。”

沈硯無聲勾唇,笑意在他眼中擴散。

枕上的宋令枝瞳孔驟緊,慌不擇路捂住沈硯的雙唇,不讓他說話。

沈硯眉眼帶笑。

他雖不說話,可屏風外的孟瑞卻是侃侃而談,他懷中抱著一個錦匣。

孟瑞輕手輕腳將錦匣擱在黑漆描金氨幾上。

“陛下,這些是老身在外搜羅的,雖說麻煩了些,可到底不傷身。”

孟瑞每落下一字,宋令枝臉上滾燙半分,整個人猶如跌入翻滾火爐之中。

滿臉羞赧,無顏見麵。

偏偏沈硯還握著自己的指尖,他唇角挽著笑,輕而緩往下,一點一點捏著宋令枝的手指,似把玩著名貴的凝脂白玉。

瑩白指尖泛起薄紅之色,明明沈硯從未做過什麼,宋令枝卻漲紅了脖頸。

她無聲囁嚅著雙唇:“你,鬆開。”

沈硯揚眉,

學著宋令枝:“……什麼?”

眼中的調侃揶揄,顯然是明知故問。

宋令枝惱羞成怒,一拳砸在沈硯肩上。

無奈她手還被人握著,何來的力氣可言,無非是虛張聲勢罷了。

屏風外的孟瑞語重心長說了一番,自認為自己所呈上之物比那蘇老頭好上數百倍。

遲遲聽不見沈硯的回應,孟瑞心中直打鼓,試探喚落一聲:“……陛下?”

沈硯唇角壓著笑:“朕知道了。”

孟瑞長鬆口氣:“那老身先行告退。”

寢殿杳無聲息,遙遙的亦能聽見宮人送孟瑞出宮之聲。

乾清宮孟瑞閉著眼都能走出去,他不耐煩揮袖,趕走宮人,拂袖揚長而去。

身後寢殿陷入長久的沉默。

滿園無聲,再也聽不見任何動靜,宋令枝忍無可忍,一把推開身前的人。

臉上的紅暈未褪,宋令枝驚慌失措,似有落荒而逃之意。

“我我我……我走了。”

身影跌跌撞撞,宋令枝趔趄著往外跑去。

沈硯低啞一聲笑落在身後。

約莫是方才躺久了,雙腳此刻發麻得厲害,宋令枝差點站不穩。

她單手撐在長條案上,勉強穩住自己。

殿中燭光隨風搖曳。

借著燭台上的亮光打量自己,宋令枝差點被自己臉上的緋紅唬住。

如此這般,若是守在廊簷下的白芷見了,還當自己是發生了何事。

宋令枝拍拍自己的雙頰,以手做扇,飛快為自己扇風,試圖減去臉上的餘熱。

可惜效果甚微。

眼角瞥見案幾上孟瑞留下的錦匣,好不容易褪下的灼熱再次卷土而來。

看一眼,收回目光。

再看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

此刻出去,定然會被白芷看出自己臉上的異樣,倒不如在寢殿多待片刻。

宋令枝悄悄往裡瞧。

殿內青紗帳慢輕垂,沈硯倚在榻上,像是睡著了。

殿內燃著安神香,他先前又吃了藥,發困亦是常事。

宋令枝目光再次落向錦匣。

一想到這錦匣是為那事所備,宋令枝怎麼都覺得羞愧滿地。

也不知道匣中都有什麼。

她先前顧著羞赧,都不曾聽清孟瑞在說什麼。

宋令枝目光又一次落在錦匣上。

她若是此刻打開,沈硯怕也不會知曉。

且若是有太嚇人的,她也能趁機拿走,反正沈硯也不知。

一鼓作氣,宋令枝單手捏拳,輕手輕腳踱步過去。

嬌小身影無聲無息落在緙絲屏風上。

青銅扣子翻開,入目所見,卻像是魚鰾之物。

宋令枝皺眉,緊攏的眉宇是化不開的不解。

看不懂,也不知是作何用的。

錦匣之內除了這一物,還有大大小小幾個瓶子。

宋令枝挨個瞧過,無一個是自己所認得。

她泄氣塌下肩膀,正想著物歸原主,偷偷將錦匣蓋上之際。

倏地,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抹黑影。

沈硯不動聲色出現在宋令枝身後,自她手中接過錦匣。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落在錦匣之時,宋令枝差點驚呼出聲。

她眼中瞪圓,想著開口解釋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

緋色從耳尖一路蔓延至脖頸。

沈硯眉眼溫潤,頗有幾分好為人師之意。

“……枝枝可是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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