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斟酌片刻,終輕聲道:“奴婢先前聽嶽統領說,好像不光使臣,三公主也來了。”
……
……
潮音閣細樂聲喧,滿宮上下金屑一地,鼎燒鬆柏宮香。
一眾宮人雙手捧著十錦漆木攢盒,滿頭珠翠,在宴席上穿梭走動。
沈硯今日在潮音閣設宴,宴請遠道而來的各國使臣。
弗洛安三公主亦是隨著使臣來的。
一身楊妃色寶相花紋織金錦蟬翼紗廣袖錦裙,三公主一手托著臉,百無聊賴同身側的侍女講話。
“宋姐姐怎麼還不來?這都什麼時辰了。”
三公主小聲絮叨,“宋姐姐不會不來罷?我就知道大周
皇帝……”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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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眼疾手快捂住三公主的雙唇,左右張望,瘋狂朝三公主使眼色,“你忘了王上先前是怎麼說的?”
紅唇握在侍女手心,三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長長眼睫毛撲簌。
她不以為然拂開侍女的手:“知道了知道了,我本就是為宋姐姐來的,定不會給父王招惹禍端。”
言畢,忽聞潮音閣外宮人的通傳聲,是沈硯和宋令枝到了。
為首的六個宮人手執焚著禦香的銷金提爐,身後是執著五明扇和華蓋的太監。
金黃步輦之上,沈硯一身明黃圓領長袍,長身玉立,眉目清冷。
各國使臣早聞大周皇後乃仙人之姿,得沈硯獨寵。如今一見,才知傳言果真不假。
石榴紅牡丹花紋百蝶穿花宮裙曳地,宋令枝遍身綾羅,雲堆珠髻。
點染曲眉,絳唇映日。
宋令枝梳著高高峨髻,滿頭綴著珠翠梳篦,鬢間挽著的石榴石鍍金步搖輕晃。
步履翩躚,宋令枝扶著沈硯的手,在眾人的簇擁下一步步踏上殿中央。
皓月當空,雲影橫窗。
君臣共樂。
舞姬一身綢緞錦衣,身影輕盈,踩著琴聲翩翩起舞。
宋令枝坐在上首,垂眸往下眺望,目光在空中和三公主相碰瞬間,宋令枝唇角挽起。
三公主喜笑顏開,同身後的侍女交頭接耳:“我就知道宋姐姐不會忘了我的。”
宋令枝身為皇後,自然不好隨意離席。
宴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黑漆描金案幾上供著烏銀洋鏨自斟壺,手邊設著十錦瑪瑙杯。
驀地,案上的烏銀洋鏨自斟壺被沈硯執在手中,辛辣的劍南春滾落至瑪瑙杯。
宋令枝的目光瞬間從三公主臉上收回,冷臉從沈硯手中奪走瑪瑙杯,又命宮人將案上的劍南春撤下。
宮人左右為難,抬眸戰戰兢兢望著沈硯。
台下細樂交錯,無人留意到上首二人的動作。
宋令枝半點也不肯退讓:“都撤了。”
宮人心驚膽戰:“……陛、陛下?”
沈硯眸光懶懶,蘊著淺淡笑意,燭光落在他一雙墨色眸子之中,似映著皎皎明月。
宮人躬身伏跪在地,靜候沈硯的吩咐。
沈硯淡聲輕笑:“依皇後便是。”
案上的劍南春當即被宮人撤下,隻剩瓜果佳肴。
宋令枝橫眉立目:“孟老先生都說了你不能再吃酒的。”
孟瑞雖早早出宮,可沈硯眉眼間籠著的孱弱病態卻始終都在。
每每宋令枝問起,沈硯都以“無礙“二字搪塞過去。
宋令枝無奈,隻能日日盯著沈硯吃藥。
素手纖纖被沈硯握住,宋令枝怎麼也掙脫不開,隻能拿眼珠子瞪人。
“下回你若是再敢吃酒,我就……”
沈硯輕而緩抬眸
,目光無聲落在宋令枝臉上,似是帶著笑。
“宋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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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枝彆過眼睛,避開沈硯的目光。
喊她也無用。
不能吃酒是孟瑞叮囑的,她不過是……
“日後不會了。”
極輕極輕的一聲落下,宋令枝怔然轉過腦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沈硯何時……這般好說話了?
眼睛飛快眨動,宋令枝百思不得其解:“你……”
一語未落,倏然聞得下首一記熟悉的女聲傳來,弗洛安三公主一身錦衣華服,言笑晏晏站在殿中央。
她想為宋令枝獻舞。
三公主目光挑釁,故意隱去沈硯二字。
跟隨而來的使臣汗流浹背,忙忙上前行禮告罪:“三公主的意思是,她想為陛下和皇後娘娘獻舞一曲。公主殿下不通大周語,還望陛下見諒。”
使臣顫巍巍跪在地上。
三公主氣急,雙頰泛起羞赧紅暈,可也不敢當眾拂使臣的臉。
隻氣呼呼將臉蛋彆到一邊。
沈硯聲音淡淡,聽不出半點喜怒哀樂:“三公主有心了。”
禮樂奏起,三公主一身輕薄蟬翼紗,臂間挽著寶石珠釧,纖細白淨的腳腕係著銀鈴。
舞姿曼妙,手中的白紗如仙女錦裙,時而翻湧,時而翩躚。
鼓聲陣陣,一如大漠冬日,荒涼孤寂。
三公主踩著鼓聲,她本就生得極美,一顰一笑奪人心魄。
殿中芬香四溢,案幾上的鎏金琺琅香爐燃著鬆柏之香。
青煙未燼。
案後有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這弗洛安,不會是想送公主和親罷?”
“不會罷?不是說弗洛安王極疼愛三公主,他會舍得公主遠嫁?”
“陛下如今正年輕,且宮中隻有皇後一人,弗洛安王有此心思也不足為奇。”
“要我說,三公主美則美矣,可比起皇後,還是……”說話的人搖搖頭,仰頭又灌下一杯熱酒。
“隻是這三公主怎麼一直盯著皇後看,她是在……挑釁嗎?”
鼓聲蓋住了眾人的議論紛紛,三公主聽不得旁人說什麼,又或者,她也不在乎。
腳下舞步輕懸,麵紗輕掩,隻露出一雙盈盈的綠眼睛,似夜空繁星明朗。
宋令枝一時看出了神,雙目怔怔,連沈硯喚了自己兩聲也不知。
沈硯一手輕輕敲著案幾,麵色自若:“……在想什麼?”
殿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宋令枝一張臉落在燭影中,一雙眼睛笑成弓月。
她脫口而出。
“三公主的眼睛真是好看。”
沈硯淡眸抬眸,笑意不達眼底,他緩聲:“……是嗎?”
若他沒記錯,三公主同魏子淵乃是龍鳳胎,隻是魏子淵的眼睛是琥珀色罷了。
手中的蟹剪哢嚓一聲響,瞬間,蟹
鉗西安成兩截,蟹肉完整滑落在纏絲瑪瑙白盤中。
沈硯一雙手極巧,蟹肉完完整整從殼中剝落。蟹肉裹挾著花雕酒,酒香四溢,淺嘗一口,又半點酒意也無。
宋令枝眼睛一亮,又吃下第二口。
滿滿當當的兩隻醉蟹,竟都落在宋令枝口中。
她眼前晃過片刻的恍惚,隻覺眼前好似燈影重重,瞧不真切。
沈硯拿綠豆蒸的菊花水淨過手,氣定神閒命白芷扶宋令枝回明枝宮更衣。
宋令枝酒量淺,渾渾噩噩被人攙扶著起身,聽話坐上步輦,不知今夕何夕。
一曲畢,三公主更衣畢,再抬頭,上首的沈硯和宋令枝早不見身影。
尋人問了問,隻知宋令枝不勝酒力,沈硯陪著回去。
三公主雙眉緊皺,雙手捏拳,暗暗在心底罵沈硯,定是他偷偷灌醉了宋令枝,不讓宋令枝看自己跳舞。
果真小氣。
她先前送來的賀禮,本都是給宋令枝備的,怕是都被沈硯扣下了。
明枝宮內。
白芷同秋雁親自伺候著宋令枝吃下解酒湯。
宋令枝迷迷糊糊倚在貴妃榻上,身後枕著青緞提花靠背。
一雙杏眸醉眼朦朧,她一手撐著腦袋,抬眸張望寢殿。
隻覺燭光實在灼目。
秋雁忍俊不禁,連連搖頭:“隻是醉蟹罷了,娘娘竟也能吃醉。”
她笑笑,“怪道陛下不讓娘娘吃酒。”
緙絲屏風後轉過一道頎長身影,明黃衣角落在燭光之中。
秋雁登時斂去唇角的笑意,福身請安:“奴婢見過陛下。”
沈硯眼中冷漠:“都退下。”
寢殿空蕩安靜,槅扇木門隔絕了園中滿地的銀輝。
沈硯一步步走近貴妃榻,垂首望著榻上醉熏熏的宋令枝。
雙頰似染上胭脂,緋紅灼熱。
鬢間的石榴石鍍金步搖取下,霎時,三千青絲滑落,如弱柳輕拂過沈硯的手臂。
宋令枝醉眼氤氳,半張臉枕在沈硯掌心。
隻聽他低聲道:“三公主……好看麼?”
沈硯指尖沁涼,稍稍褪去宋令枝臉上的紅暈。
她醉熏熏點點頭:“好、好看。”
沈硯眸色漸沉。
眼前燭光搖曳,晃動的光影似三公主先前躍動的衣袂。
宋令枝眼中模糊不清,連話都說不利索。
“三公主的舞,舞也好看。”
半張臉貼在沈硯掌心,宋令枝又往裡挪動兩三分。
她輕聲呢喃,聲音細碎,斷斷續續。
“沈硯,你會、你會跳舞嗎?”
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撫過宋令枝的眼角,沈硯唇角勾起幾分耐人尋味的笑。
“……你想看?”
若是往日,宋令枝定能品出沈硯這話的異樣,無奈她此刻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哪還有甄彆之力。
宋令枝怔怔點頭,雙目茫然無助:“……可以嗎?”
沈硯啞然一笑:“枝枝想看的話,自然可以。“
他手指修長,輕柔撫過宋令枝滿頭烏發,又將碎發彆至耳後。
宋令枝自沈硯掌中仰起臉,一雙眼睛濕漉漉,尚且還不知自己已經落在龍潭虎崖。
宋令枝低聲嘟噥:“那你,會什麼舞?”
一雙柳葉眉蹙起,宋令枝努力回想,好像並未見過沈硯跳舞。
“三公主那種,你會嗎?”
沈硯唇角的笑意漸去,望著宋令枝的雙眸冷冽淡然。
“不會。”
宋令枝不滿:“那你會什麼?”
榻上的帳幔鬆下,燭光悄無聲息,寢殿無聲。
沈硯垂首低眉,薄唇落在宋令枝耳邊,輕落下二字。
“……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