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撫掌大樂,擁著宋令枝抱在懷裡。
“那孩子懂事,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易。”
所嫁非人,賀夫人如今終熬出頭,得以見曙光。
她笑笑,拿帕子擦去眼角的熱淚。
“不怕老夫人笑話,我也算是苦儘甘來的,待賀哥兒的夫人過了門,府上的管事事務都交由她打理,我也可享享清福。”
賀夫人笑得慈愛,“如此,賀哥兒也可安心念書。”
宋老夫人笑笑:“賀哥兒聰慧,定能名中三甲。”
二人相互挽著手說笑,宋令枝伏在宋老夫人肩上,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她仰頭,飄遠的思緒終於拉回。
“祖母說我什麼?”
宋老夫人拍拍她肩頭,笑得溫和:“祖母方才說,待來年你及笄,祖母也要為你相看人家了。”
宋令枝臉紅耳赤,一張臉幾乎埋進宋老夫人懷裡。
“我才不嫁人,我要一輩子守著祖母。”
宋老夫人朗聲笑道:“天底下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放心,祖母定為你挑個一等一的郎君。”
賀夫人賠著笑:“今年春闈,老夫人也可在舉人中挑挑。”
宋老夫人連聲笑:“我也是這般想的,家中清貧些也無妨,品行好才是最要緊的。這孩子自幼養在我膝下,我拿她當心肝眼珠子疼,自是不能受委屈的。”
一屋子婆子丫鬟如雙翅站在宋老夫人身後,聞言,都跟著笑。
“有老夫人看著,誰敢讓我們姑娘受委屈,彆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才是。”
滿屋花團錦簇,笑聲連連。眾人都拿宋令枝打趣,她臉皮薄,遭受不住。
起初還扭股糖似的窩在宋老夫人懷裡,不肯起身。後來又拿絲帕捂住雙頰,紅著臉跑開。
“我、我做功課去了。”
宋令枝語無倫次,竟拿功課做借口,一路跑回書房。
白芷和秋雁跟在宋令枝身後,二人也都笑彎一雙眼睛。
書房暖香漸漸,宋令枝一手抵著眉心,照著沈硯的字跡臨帖。
轉眼又是掌燈時分,宋老夫人打發柳媽媽來尋了幾回,宋令枝都不為所動。
白芷狐疑:“姑娘,夫人今夜在望仙樓設宴,姑娘若是去晚了,夫人又該說了。”
宋令枝不以為然:“這有何稀奇?她何時對我有過好臉色,你找人問問,待開席我再去。”
這兩日薑家來人,薑氏向來深居簡出,便是娘家來人,也不過是在望仙樓擺了幾桌酒席。
又命人尋來戲班子打十番。
園中雲影橫窗,皓月如波。
宋令枝一身石榴紅織金錦錦袍,自烏木長廊穿過。
空中不時有絲竹之聲傳來,仰頭望,果真是從望仙樓傳來。
白芷俯身,在宋令枝耳邊低語:“奴婢聽聞,薑家今早曾派人去夫人院中,聽說是在商議親事。”
宋令枝點點頭:“怕是為了表兄的親事。”
宋令枝的表兄如今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宋令枝也曾在宴上見過對方兩回。
薑家雖也是書香世家,可那位薑表兄,宋令枝卻實在不喜,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黏糊糊的。
主仆二人挽手穿過影壁,剛跨過月洞門,忽然見前方柳樹下竄出一道身影。
宋令枝唬了一跳,扶著白芷的手往後退開兩三步。
男子一身緋紅長袍,麵帶薄紅,身上酒氣衝天,熏人得緊。
宋令枝雙眉緊皺,又往後退開一步。
樹下吃醉之人,竟然是她剛和白芷說的薑家表兄。
雙目迷離,表兄腳下踉蹌,顫巍巍朝宋令枝行去。
“原來是、原來是令枝表妹。”
他拱手,目光肆無忌憚在宋令枝臉上打量。
薑檳雖瞧不上宋家一介商賈,然他早聞宋令枝生得貌美,冰肌瑩徹,細腰嫋嫋。
如今一見,果真不凡。可惜生在商戶之家,地位低了些。
落在臉上的視線實在無理,宋令枝手執泥金真絲綃麋竹扇,輕擋住半張臉。
她眉眼冷漠,聲音清冽:“表兄吃醉了,來人,送他回房。”
薑檳連連擺手:“有、有勞表妹了,隻是我不曾吃醉。”
他彎唇,視線落在宋令枝手上的竹扇,恨不得目光穿過竹扇,好一睹宋令枝的芳容。
“我來此處,本就是為表妹而來的。”
女子清譽何其重要,白芷沉下臉,厲聲嗬斥:“放肆!你們都是死人嗎?薑少爺吃醉了酒,胡言亂語,還不快將人拖下去!”
“我看誰敢!”
醉酒的人蠻力總是比旁人大幾成,薑檳醉醺醺推開扶著自己的奴仆,口出狂言。
“宋家、宋家算什麼,一個破落商戶罷了。表妹你若是跟了我,我定保你一世無虞,榮華富貴享之不儘。”
“我、我等會就向姑母討了你去,你放心,雖然隻是妾室,可是我也……”
“——閉嘴!”宋令枝冷聲,手中的竹扇移開,露出一雙淩厲雙眸。
“來人,將他丟入湖中,好醒醒酒。”
宋令枝在家中向來是說一
不二,且她身後又有宋老夫人護著。
一語落下,當即有奴仆上前,押著薑檳往湖邊走去。
岸邊碎石落入湖中,薑檳身子搖搖欲墜,瞬間酒醒。
“大膽刁奴!你可知我是何人,我告訴你們,再不鬆開本少爺……救、救命,宋令枝你瘋了?我定要告訴姑母,果然姑母沒說錯,你就是個不知禮數的……”
“撲通”一聲,薑檳整個人都被丟入湖中,淤泥濺了他一身。
那湖雖不深,勉強可站穩身子,然薑檳一身的狼狽,他吐出口中臟泥,渾身上下肮臟不堪:“宋令枝,我告訴你……”
宋令枝往後瞧去一眼,立刻有身強力壯的婆子上前,狠命將薑檳按入水中。
撈起,按下。
撈起、按下。
如此三四回,那薑檳早失了力氣,有氣無力垂著腦袋:“你、你……”
宋令枝輕飄飄往下低垂一眼:“不是說我不知禮數嗎?堵了他的嘴丟入馬廄,明日天明再回稟母親。”
話落,宋令枝拂袖離去。
她自然沒了赴宴的心思,隻打發丫鬟前去宋老夫人那,推說自己身子不適。
又命人套上馬車出府。
白芷知曉宋令枝心中不快,亦不敢多言,隻哄著宋令枝往熱鬨處行去。
“姑娘,前頭的紅綢帶是作祈願用的,姑娘何不也去試試?”
明月當空,樹上紅綢帶無數,如百花錦簇。
宋令枝踱步過去,猶豫再三,也不曾在紅綢上落下一字。
她如今最想要的,便是今後再也不要看見薑檳這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可若是紅綢上寫了“薑檳”二字,宋令枝又會覺得這紅綢臟了。
再三斟酌,竟無處下筆。
宋令枝轉首:“白芷,你說……”
餘音戛然而止,宋令枝瞠目結舌,難以置信望著站在自己身側的沈硯。
鼻尖淡淡的檀香縈繞,也怪她先前糾結在紅綢上,竟不曾留意。
宋令枝雙眼亮起:“哥哥,你今夜怎麼下山了?”
一語落下,又揚手讓人再取來一方紅綢,鋪在沈硯眼前。
“哥哥可是來祈願的?”
沈硯並未回話,隻是轉身,定定望著宋令枝。
宋令枝心虛偏過視線,訕訕:“哥哥為何、為何這般看我?”
少頃,沈硯終於收回目光:“誰惹你不快了?”
宋府之人自然不敢給宋令枝臉色瞧,近日在宋府做客的,除了賀家,就是薑家了。
沈硯輕聲:“……薑家?”
宋令枝愕然:“哥哥如何知曉的?”
思及薑檳那副嘴臉,宋令枝實在覺得惡心,不想多言。
“罷了,不說他了,沒得惹我心煩。”
沈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手邊的紅綢上。
宋令枝興致勃勃:“哥哥想求什麼?”
她實在好
奇沈硯心中所求,宋令枝莞爾一笑,“要不等會寫完,我和哥哥換著為對方掛起?”
沈硯慢悠悠朝宋令枝瞥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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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枝立馬站直身子:“我定不會偷看的。”
“倒不是擔心你偷看。”沈硯聲音輕而緩,“隻是那樹足有一丈多高,你……”
沈硯欲言又止。
宋令枝火冒三丈:“你說我矮?”
沈硯不置可否。
宋令枝惱羞成怒,可惜沈硯說的也是實理,她也不好反駁,隻能自個生悶氣。
“我才不給你看呢,我自己掛便是。”
匆忙在紅綢上寫下幾字,宋令枝找人尋來腳凳,親自將紅綢掛至高處。
轉身一瞧,沈硯就站在她身後,骨節勻稱的手指輕撥過樹梢,沈硯輕而易舉,將紅稠掛在宋令枝隔壁。
二人近在咫尺,氣息相接,宋令枝似乎能數清沈硯眼瞼下方的睫毛。
少年麵若冠玉,鼻梁高挺,一雙星眸……
那雙漆黑瞳仁朝自己望來之際,宋令枝當即撇開腦袋,還惦記著沈硯嘲諷自己身子矮小一事。
“我才不想知道你寫了什麼呢,就算你給我看,我也不會……”
悄悄轉身,本該站在自己身側之人,如今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氣惱之餘,宋令枝又按不住心底的好奇。
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隻是無意瞥見,不算偷看罷?
宋令枝揚長脖頸。
月色茫茫,沈硯留下的紅綢,隻有簡單的三字——
宋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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