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葉叔叔
葉立軒再次看了一眼馮素琴,咬著牙,沒再說話。
葉老爺子看著馮素琴道:“說吧。”
在昔日主人家的威嚴下,馮素琴顫巍巍地跪在那裡,她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葉文茵。
她過來這裡自然有些想法,是想享福的,是想著自己的女兒在這裡好歹也有些根基,自己也好趁機享福。
如今看來這事情並不好糊弄。
她以前在大戶人家家裡當差,到底是見過一些世麵的,倒也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她說到動情處,還趴在那裡哭了起來。
又說起兩個孩子是如何如何被換,隻說當時有人想針對孩子,政策不好,她為了保護小姐,不得已隻能用自己的孩子頂著,結果後來莫名就被換掉了,她身不由己,又有人看管著,根本不好說。
她這麼一番說後,倒是把事情圓了個七八成。
最後她委屈地道:“這些年我一直想著給這邊寫信啊,可我沒辦法,那邊的政策老爺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我也難哪!”
說著她望向葉天卉:“天卉,你說說是不是,那邊日子不好熬,我也是為了保護你,才鬨成這樣的!”
葉天卉:“你到底為什麼鬨成這樣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對我不安好心,從小就對我不好,打我,罵我。”
她淡淡地道:“當然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沒掐死我,也沒把我供出去要我命,這也算是一個恩德吧。”
馮素琴聽著臉都白了:“老爺子,天地良心,我萬萬不敢做出那種害了小姐的事情,請你明鑒,便是小姐心裡有怨,我認罰,是我做得不好,我認罰啊!“
說完,她跪在那裡,磕頭如搗蒜。
周圍的人全都不說話了,大廳內落針可聞。
葉文茵緊緊攥著拳頭,麵無血色,一陣陣涼意自後背而來。
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是如的肮臟,是如此卑微。
偏偏這個人和自己長得那麼像啊!
從沒有這一刻,她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對自己出身的恐懼,她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母親!
老爺子沉著臉,看了一眼葉天卉:“天卉,你意下如何?這全看你的意思。”
畢竟葉天卉才是真正的當事人,受此事影響最大的就是葉天卉,而葉天卉應該是對馮素琴最了解的。
在場其他人全都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
如果說之前還有人想攪和一番,包括那二太太,想著下葉天卉一個麵子,但是遇到這種事,她是確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此時,馮素琴也哀求地看向了葉天卉,可憐兮兮地望著葉天卉,眼中含淚。
就連葉文茵也戰戰兢兢地看著葉天卉。
葉天卉看著這母女,想起來過去很多。
諸如自己幼年時曾經遭遇的種種,諸如初來香江時那個驕傲優雅的葉文茵,人生就是這樣,不過數月的時間,一切都
已經顛倒。
她歎了一聲,卻是道:“爺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終究不知,畢竟我當時年幼。如今她這麼說,我們暫且認為她說的是對的,不過我也請爺爺派出人馬調查此事,如果她所說為真,那她對我有恩,我們葉家自然應該善待她,就過去的說法來說,她是忠仆,絕不可慢待了,倒是讓彆人寒心,你說是不是?”
葉老爺子聽著微微頷首,然而葉文茵聽到這話心裡越發一個沉。
忠仆,這兩個字對馮素琴下了定論。
很明顯,如果她的親生母親是忠仆,那她該是什麼,仆人的女兒嗎?
葉天卉又道:“如果調查結果出來,證明當年她包藏禍心,那這種事絕不輕饒,我相信爺爺和爹地總歸會給我一個公平,是不是?”
葉立軒從旁終於開口:“父親,天卉說的是,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
他看著馮素琴:“在調查清楚前,務必嚴密監控她的行蹤。”
葉老爺子頷首:“這件事,我自然會派人去做。”
其實他沒說的是,從葉天卉認祖歸宗,他已經派人去調查此事,隻是年代久遠,且香江和內地之間諸多不便,如果從正經路子來查,竟需要先從港督著手向上彙報,再和內地方麵會照,是以流程繁瑣過程漫長。
葉天卉又對葉立軒道:“爹地,我知道你憤怒難當,不過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既然她這麼說了,我們並無證據,所以凡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爺爺自然會去查的,你稍安勿躁。”
葉立軒擰眉看過去,卻見女兒格外冷靜,冷靜得超乎自己想象。
他神情頓了下,到底是道:“好。”
他應該相信女兒,相信她的處理。
而葉天卉如今說出這番話,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對待敵人,她是不可能有任何慈悲之心,曾經耀武揚威的人此時可憐兮兮地跪在那裡,窮困潦倒,就要生了憐憫之心,就覺得不要逼人太甚……
那種事是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
她一向信奉斬草除根!
不過她是不可能輕易放過馮素琴的,但是現在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把她殺了,未免太便宜她。
況且昔日的真相她終究要抽絲剝繭,弄個明白。
是以她就把這馮素琴放在這兒,讓老爺子去查。
不會一下子把她逼到死路,但是永遠在她頭頂吊著達爾摩斯之劍,讓她隨時感覺自己性命岌岌可危。
也讓自己可進可退,隨時可以找一個什麼理由或者證據,要想出手隨時可以出手。
於是葉天卉又道:“爺爺,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無論她往年待我如何,那我都暫且認為她曾經幫襯過我,在這種情況下,她是大陸而來投奔我們,我們萬萬不至於將她拒之門外。”
她繼續道:“所以我得到消息,知道她抵達香江之後,第一時間並沒有告訴你,也是想著查明真相,將她暫時安置在元朗,我萬沒有想到她竟然逃脫了,逃脫之後
,她找上了文茵。”
她這一說,所有的人都看向葉文茵。
葉文茵怔了一下,一時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
葉天卉望著馮素琴,道:“你是不是找上了文茵,想要認親?”
馮素琴也是愣了,不過她很快意識到,葉天卉在幫她說話。
葉天卉好像信了她的話,而且看起來葉天卉在這裡地位很高,很受老爺子倚重,看來她要想留在這裡隻能靠葉天卉了。
當下連忙點頭:“是,我找她了,我想著我得說明白這個事,她到底是我女兒,親生女兒,我得認親啊!”
她又連忙對著葉天卉討好地解釋道:“我認親了,小姐你的身份才能更名正言順,小姐你說是不是?”
對此,葉天卉很滿意。
這個馮素琴很上道。
葉老爺子看著這一切,自然多少明白了。
他這孫女不是尋常人,早已經把事情掌控在她手中。
這沒什麼,自己孫女,況且她又是當事人。
但是,他不能容忍葉文茵的隱瞞!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葉文茵一眼,才對馮素琴道:“你把昨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給我。”
他聲音發冷:“在這件事上,我不想聽到有半句隱瞞。”
馮素琴自然是唬了一跳,連忙說起昨天的種種,說起自己如何等著葉文茵,想認親,結果葉文茵如何隻知道和朋友說話,卻根本不理會自己。
馮素琴望著葉文茵:“文茵呀,無論怎麼著,我都是你的生身母親,你萬萬不能如此待我啊!”
葉文茵心裡一驚,一時根本辯解不得,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馮素琴,又看看葉天卉。
萬沒有想到,葉天卉竟然如此歹毒,用一個馮素琴來對付自己!
葉天卉:“爺爺,昨天我打了文茵,也就是因為這個了,我對於馮素琴自然是心存懷疑,我不知道她當年到底做了什麼,這些都是我要細查的,但是在沒查出來之前,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做到我該做的,凡事應該恩怨分明,我既然沒證據,那我至少應該先給她提供一個庇護之所,不至於讓她流落街頭。”
她看著葉文茵:“我對馮素琴的義務,也就是不讓她餓死,但是我覺得文茵不同,無論怎麼說,這都是文茵的親生母親,我想著,她們也得母女團圓對不對?結果我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陪著爹地回來,當時背著爹地上樓,本身站都站不穩,她卻對醉酒的爹地不管不顧,反而揪扯著提起馮素琴,她滿心厭惡,痛斥我故意把馮素琴帶來,還說她不想看到馮素琴,她看到馮素琴就想吐。”
馮素琴聽著,幾乎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望著葉文茵:“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女兒,你生出來才這麼大,你竟然嫌棄我,兒不嫌母醜,你竟然說出這種話?”
葉文茵也是慌了,忙道:“我沒有,我沒這麼說,我們昨天根本沒提到這個!”
葉天卉:“你昨天難道不是對醉酒的爹地
不管不顧嗎?爹地養你十八年,你是怎麼對待的?那是你的生身母親,昨天你見到她,你做什麼了?昨天陪著你的男朋友是誰,要不我們把他找來作證?”
男朋友?
葉天卉突然又捅出這麼一個信息,眾人全都看過去。
葉文茵更是心慌,她害怕,特彆害怕,絕對不能讓顧誌鐔知道自己親生母親是這麼一個人。
也萬萬不能讓葉家人把顧誌鐔叫來對峙!
她連忙道:“你胡說,我根本沒男朋友,那隻是普通朋友,我現在根本沒男朋友。”
說著,她求助地望向葉老爺子,哀求道:“爺爺,你一定要信我,不是這樣的,昨天我們根本沒提到這件事!我——”
她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此時的葉老爺子,麵色冷漠,充滿了疏遠的排斥。
她便意識到一個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如果說葉老爺子之前對自己還有幾分親情,那現在隨著馮素琴的出現,這一切都迅速被磨滅了。
這麼一來,馮素琴的出現,鮮明生動地讓葉老爺子意識到,葉文茵不是他葉家的孫女,哪怕一直養著,也不可能養熟,這就是一個昔日女傭的女兒。
那個女傭此時此刻正跪在廳堂前,淚流滿麵可憐兮兮,而那個女兒卻衣著華麗光鮮,穿著頂級名牌服裝坐在貴重的實木座椅上。
這是一件荒謬的事。
葉文茵怔怔地看著葉老爺子,涼意從後背那裡泛起,涼得她渾身發抖。
她明白了,從現在開始,哪怕名分還在,但她已經被馮素琴活生生拖到了淤泥中,她再也沒有資格和葉天卉一較長短了。
她恍惚地環顧四周,卻見昔日的兄弟姐妹,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
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已經和馮素琴聯結在一起了。
她是那個卑賤女人的女兒。
她頓時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到了葉老爺子麵前,哭著道:“爺爺,我從小生在你身邊,我一直認為我就是你的親孫女,我也想一直留在你身邊儘孝,我不曾見過那大陸的媽咪,我什麼都不知道,在我心裡,隻有你,你是我的親爺爺……”
她哭得撕心扯肺,一旁眾人全都噤聲,沒有人敢發出聲音,便是昔日和她關係要好的姐妹,也沒有要上前為她說話。
因為這一刻,大家都清楚地意識到,她就是那馮素琴的女兒。
葉文茵能討好的隻有老爺子了,她隻能討好老爺子,希望老爺子能對她多一些憐憫。
然而葉老爺子的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他就那麼陰沉沉地看著葉文茵,充滿了不屑和排斥。
葉文茵感覺到不對,心裡微驚,一時也是惶恐不安。
葉天卉從旁見此情景,自然明白。
葉老爺子哪怕再是心狠手辣,哪怕再是精於權謀,他也是一個老人。
一個老人年紀大了,他便身體衰老,身體的衰老自然也會帶來心理的變化。
也許
他多疑,也許他功利,但是他還是希望身邊的子女是孝順的,是把他奉為神明的。
他天然會對那些孝順的子女有好感,同樣也會對彆人家不孝順的兒女感到厭惡。
因為這就是他作為一個老人家的立場。
所以葉文茵明顯嫌棄親生母親的行為,在葉老爺子眼中已經是無法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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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主廳時,葉立軒被留了下來,葉天卉和葉文茵等離開。
回到自己樓中客廳,沒了外人,葉文茵再也無法掩蓋自己的憤怒,她盯著葉天卉:“葉天卉,你要把我逼到絕路是不是?!”
葉天卉氣定神閒地坐下來,喝了口可樂,之後才看著她:“我怎麼把你逼到絕路了?”
葉文茵:“你竟然把那個女人弄來,你故意給我難堪!”
葉天卉聽這話,笑了。
她歎了聲,道:“文茵,那是你的生身母親,不是莫名其妙女人,你必須搞清楚。”
葉文茵:“我招你惹你了嗎,你竟然不給我一條活路!”
葉天卉笑道:“其實我告訴你吧,最開始我來香江,隻是想混口飯吃,過個好日子,這什麼葉家偌大家產,也包括裡麵那個爹,我根本也沒什麼大興趣,屬於你的依然可以屬於你,我想過和你爭嗎?”
她歎了一聲:“奈何你非要逼我,你不給我活路,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早就認出我來了,你故意給我難堪,羞辱我,壓迫我,你又買通了那個騎師,惹出了是非,好把我趕走,這些不都是你乾的嘛?你也就是沒那能耐,不然你早就買通了人,直接把我給砍了,對不對?”
葉文茵微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