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晏和梁音夜的戀情,始終沒有得到當事人的一個準確回應。
而此刻。
劇組裡的人眼睜睜地看著聞導大步朝男女主的方向走去。
梁音夜還陷在戲裡,被阿拙抱住的時候,她閉上眼,任由眼淚滾落。等它淌儘,就好了。
他們穿著厚棉襖,緊緊相貼,偎在一處。
她身上太冰了,他就是一個暖烘烘的熱源,她不斷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熱量。這股熱量好似也成了叫他們貼得更緊的一個聯係。
他們的情感被調動得太厲害,濃鬱的情緒在被翻攪。
撲進了戲裡,一往無前地繼續走下去。
雖然已經喊了哢,但是無人打擾他們,一時間,他們都還沒有抽離。
他的頭發上也落滿了雪,心痛至極地抱住了他的愛人,阿拙的愛人。
所有人都在眼看著他們的這場相擁,即使知道是戲,都要被這個畫麵震到動容的程度。
直到有人闖進了這一幕。
那人一身黑衣,如同流進這鋪天蓋地的雪白裡的一滴墨。他一步一步,沉穩地行至他們身邊,嗓音冷冽如冰湖上結的冰:“放開。”
塗恪沒有動。他用力地呼吸著,像是想找回自己的靈魂。
聞晏動手,將她從他懷裡掙出來,緊緊握住她的手。
冰冷到快要感受不到溫度。
卻也能在瀕死之際,隱隱捕捉到一絲火光。
梁音夜睜開眼看他,睫上還有淚。
聞晏單膝蹲下,將手裡的厚外套展開,裹住她的身體,朝後麵來的人伸手,“熱水。”
這些都是早就準備好的,桃桃連忙遞給他,而她也眼睜睜地看著他接過水壺後,喂到夜夜的嘴邊,輕哄著:“喝一口,暖暖身體。”
他規規矩矩,極儘克製。
不過是因為現場人太多,所有人都在看著。
他自己不在乎,但是他得在乎她,她是女明星,而且他們之間在公眾眼裡也沒有落定。
他為她想著,保持著這段距離,即使他的情緒已經快要從眼中流瀉。
梁音夜的目光從落在他身上後就沒有再撤走,她吸了吸鼻子,看上去委屈又可憐。
想抱住他,又被灼熱的萬千視線所逼退。
芋芋也回過神一般,連忙跑上前去攙起她姐,拂去她身上的霜雪。
聞晏很想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細細親吻,喚她“肆肆”。手撫過她麵頰、耳廓、腰間,他將她擁入懷中,他們是最親密的愛人。
可他不能。
他喂她多喝了幾口熱水,陪她緩和著。
而他們之間,猶如一體,好像誰也無法進入。
塗恪被棄在旁處一般,目光深深地看著這一幕。厚重的棉襖使步伐變得笨重,他隻是兀自起身,去準備下一場。
等梁音夜的狀態恢複得差不多以後,在無人看到的暗處,他的手輕一摩
挲她的手背。她抬目望他,他們好像無聲地在用眼神私語。
他溫溫一笑,往後退去,示意下一場準備開拍。
他一旦投入工作,麵色難免嚴厲些。接下來的場,主要是阿拙的戲份,隻在末尾時還有梁音夜的一場。
她在旁邊休息、看劇本,慢慢地恢複到正常狀態。
細嫩的麵頰被寒風刮到通紅。
到她那場時,聞晏說話可能冷漠了些,說出口便顯得有些凶。與他私下裡的反差太大,梁音夜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輕輕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便轉身準備開拍。
聞晏皺了下眉。
還是吩咐準備開始。
桃桃和芋芋圍在一起研究:剛剛夜夜的表情是不是生氣了?
桃桃猜測:“被聞導凶到了?”
芋芋說沒關係:“反正,他白天使勁凶,晚上使勁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桃桃憋著笑,差點憋不住。
收攤時時間已經是深夜,但塗恪還是跑來和梁音夜商量了會兒明天的一場戲。
有一個地方他卡住了很久,與她聊了一會後,慢慢的,竟是開始找到了感覺。他一笑:“梁老師,我仰慕你很久,我很喜歡你的電影。”
從接觸開始,他們好像就直奔了工作,沒有說這些的機會。
乍一聽,難免意外。
梁音夜攏緊披肩,笑著道了謝。
聞晏經過旁側時,腳步略有一頓。
明明隔了有數米,但每一個字,就是那麼精準地落入他的耳中。
回到小屋時,已經是淩晨。
梁音夜提前與何昭雲說過,叫她先睡,所以這會子四下闃靜,她不免也放輕了腳步和動作。
這裡的條件有限,到底比不上在申城的家裡舒服,她快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掀開被子要上床。
點開手機一看,發現裡麵躺了條微信消息。
簡單而乾脆。
梁音夜咬了下唇,改變了腳步,走向門口。
那道原本緊閉的門,悄悄開出一條縫。
而那道人影捉住這個機會,從那條縫中闖入。
細縫被拉大,外麵風雪的聲音簌簌,寒風是恨不得闖進屋中的囂張。
不過兩三秒,那道門又再度被關緊,隻灌進一點寒風。
與此同時,他貼吻上她的唇,手落在她的腰側。
細得隻手可握。
他描摹著她的唇線,細細地親吻。
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她,便拽著她沉溺。
他似乎是要將今天所有的醋意都化在這個吻中。
梁音夜被他親得迷迷蒙蒙,直到耳畔突然響起一句:“我也仰慕你很久。”
低低啞啞的聲音叫這句本很普通的話充滿深情與撩人的味道。
梁音夜背脊都起了一小陣顫栗。
她一秒便知道他這是在說什麼。
原來、原來,他聽
到了啊。
他的動作隨著這一句落下而加重,她蹙緊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指尖都繃緊。
聞晏輕笑聲,詢問她意見:“我今晚同你睡好不好?”
“為……”
“因為他們說,白天使勁凶,晚上使勁哄,我哄你來了。”
這話真是好聽得叫人眩暈。
梁音夜受不住他陣陣攻勢,她感覺她的指尖抓攀得都要無力。
她並沒有覺得他凶……
認真工作起來時的聞晏,她認得的。
他溫柔地親吻聽話的女孩,“還想告訴告訴梁老師,我到底有多仰慕你。”
一整天的賬,這是要清算呢?
可是日子還長遠,這麼清算起來……梁音夜覺得她會很忙。
她推了下他,想要客氣一下,但是被他以食指封唇,“小聲點,何姨睡著了。”
她的麵頰都漲紅。
若是知道何昭雲睡著了、知道得小聲點……那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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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去得很快。
浸入深山中拍攝,時間便更加過得沒有實質。
可梁音夜沉浸入戲裡,也沒有覺得這偏遠的地方有多難待。
冬天在消逝,春天邁著腳步在到來。
期間周霓來探了一回班。
那時候,寒冰在消融,正是最冷的時候。
天氣原因——這段時間的天氣大多都不是聞晏想要的,不貼合場景,所以這幾天拍攝也不多,難得清閒。
與前段時間高強度的拍攝、恨不得利用好每一個極其難得的天氣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
周霓這時候來也合適,梁音夜才有時間陪她。
拍完當天的戲份後,她便會回到小屋來尋等候她的周霓。
周霓懶懶往她身上賴,“怎麼感覺我像是等待你寵幸的妃嬪?在這伸長脖子苦等,好不容易等到皇上駕臨。”
梁音夜揉揉她臉,“今晚朕寵幸你,不去彆的宮裡了昂,乖。”
何昭雲不知去了哪裡,小月亮也在她屋裡,周霓想抱它,可它躲得飛快,搞得周霓好鬱悶:“一點都不像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怎麼會躲我呢!”
她想到什麼,又吐槽:“怎麼不躲聞晏?我難道不比他親切可愛嗎?”
梁音夜忙了一早上,倒了杯熱水喝,問她:“你怎麼知道它不躲聞晏呀?”
“看到他發的朋友圈了,傲嬌地曬了下貓,曬得老開心——他跟這貓一樣傲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親生的。”
梁音夜快要憋不住笑,連連笑起。
周霓找到聞晏的微信,點出那條朋友圈,隨口問她說:“你沒看呢?”
“還沒有。”
周霓順手將手機遞給她看,然後便耐心地蹲著哄貓去了:“乖哦,小月亮,來姐姐這裡,抱一下,就抱一下——”
聞晏很少發微博、朋友圈,次數少得可憐。這段時間轉發了《逢春》官宣後
,又發了那條曖昧不清的微博,比得上他從前半年的量,她倒是沒想到,他連朋友圈都發得勤了起來。
劃拉了下,就能看到在這條之前他都已經有小半年沒發過朋友圈,而且從前發的不是電影內容就是電影相關的內容,難免顯得這次行為很是突兀,像是天邊冷月被拽進了世塵那般的突兀。他一連拍了好多張小月亮,各種形態都有,配字:【那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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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經常與她聊天時說的,總用“那隻貓”來形容它,很少好好地叫過人家的名字。
染著點散漫,染著點隨意,可偏偏又是這麼喜歡,喜歡到發朋友圈。梁音夜想,周霓說的“傲嬌”果然沒形容錯。
周霓一邊引誘小月亮一邊說:“連那三個字都透露著滿滿的寵溺感是怎麼回事?”
梁音夜也覺得。
她笑了笑,退出他的朋友圈,隨手點著點著,退到了聊天框。
——她的指尖倏然一頓。
眉心微微蹙起,目光凝在了上麵的聊天記錄上。
這是,周霓和他的聊天記錄。
他們沒什麼接觸,也沒有聊天的機會,雖然有微信,但是平時的交集僅限於刷朋友圈的時候刷到對方。
而他們兩個人,唯一的交集可能也隻有梁音夜——都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聊天框上顯示,已經很久沒有聊過天,上次聊天是在……三年多前。
而這聊天,也與她有關。
梁音夜指尖輕動,往上滑著,將這部分消息看完。
眼眶裡生出了濕熱感。
周霓說著話,沒得到她回應,轉頭來看她,隨意一眼卻是發現了不對勁,愣愣地問:“怎麼了?”
她也不逗貓了,連忙走過來,眼睛落到手機屏幕上時,整個人都呆住,一下子明白了原因。她踟躕著,說話都結巴,“唔……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得到的消息,突然來找我……”
“我一直覺得初星不好,你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解約,那我肯定是要支持你的,隻是我當時手頭也沒多少錢,我們倆加起來都不夠補那個窟窿的,這時他又主動送上門來……我就、就收下了嘛。”周霓與她解釋著,有幾分慌亂。畢竟當時他們關係那麼僵硬,若是明著告訴,梁音夜就算遲點解約也不會肯接受這一筆錢的,她算是背著好姐妹收下的這錢,彆說現在他們怎麼樣,反正放在當時她肯定是不對的。“後來你一把錢打我我就轉給他了,早就還清了。他轉的時候說不用讓你知道,還的時候他還說不著急,讓你先周轉,等有更多富餘再還也不遲。我哪裡敢應呢?欠著他這筆我心裡不踏實著呢,趕緊就給還了。”
雖然是兩害相較取其輕,但是周霓背著梁音夜做這事,心也不安。就算他是自願的,可梁音夜要是知道她收了他這錢,也一定會生氣。
沒想到的是,當年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沒有被發現,在幾年之後,卻是毫不設防的,還是叫她給知道了。
周霓晃了晃她的手臂,“生氣了嗎?不要生氣好不
好?當時也是沒有辦法嘛,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而且你們現在也在一起了嘛,也算是好事?”
梁音夜搖搖頭。
不是這個道理。
知道周霓背著她收下他的幫助是一回事,主要是……
她在心裡算著時間,那個時間、應當也是他最艱難的一段時間。是他負債深重,肩擔重任到難以前行的一段時間。
他當時恐怕自身都難保,一睜眼就是負債累累。他當然需要錢,需要錢還債、需要錢拍電影,在那種情況下,他連一絲縫隙都騰不出。可她不知道他是從哪得到的消息,怎麼會知道她缺錢,又是怎麼做到,什麼都不同她說、也不叫她知道,隻輾轉找到周霓,通過周霓將那麼一大筆錢借給她應急。
借給她以後,那他呢?
他的路是不是又更難走了一點?
本就已經那麼難走了,她不太能想象,又加上了幾分艱難?
她一直以為那五年他不在,卻在經年之後,倏然得知,她隻要回頭,就會發現他一直在她的身邊。
他從來沒有舍得放手叫她一個人過。
那五年的難過,被一股洪流用力衝刷了一把,衝去了泥沙,洗去了塵埃。
可是,如果叫她知道的話,她不可能會收下這筆錢。她可以晚一點解約,可以慢慢攢錢掙錢,她可以晚一點再出來闖,就算成名慢一點也無所謂,就算會錯失許多機會她也不可惜。或者,她會回家去和爸爸媽媽求助,拋卻那些自己心裡的自尊,去示弱、去求助,借來一筆錢,叫他前行的路略略坦行一些。
她如何舍得,叫他本就滿是荊棘的路更加難行?
梁音夜抱住了周霓,心頭的鈍痛一陣一陣地在上湧。
她太對他不起,她太對他不起。
上天啊。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叫我回到那個時候,好好地去愛他一回……
眼淚無聲淌落,要將她整個人都漫過。
“周霓,怎麼辦,怎麼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無助地呢喃著。
周霓像拍小孩子一樣地拍著她的背,輕聲:“什麼什麼?不著急,不著急。”
萬千情緒在胸腔裡翻湧,將她攪得極亂。她攥緊手,任由指甲掐進手心裡,想要痛覺來恢複一點理智。
“我想愛他,像他愛我一樣,好好地愛他,可我不知——”聲音裡染了哭腔,她痛苦不堪,“我不知該怎麼做。”
她已經很糟糕,可她不知該怎麼讓這股糟糕好轉。
“夜夜,你聽我說。”周霓輕撫她的背,想穩定一點她的情緒,“你想愛他,那你就好好地生活,生活下去。你要長至百年,與他白頭偕老,你就能好好地愛他。”
周霓的話像是將她亂成一團的思緒稍稍理清,在一片迷蒙之中,注入了一縷光亮。
她摟緊了周霓,越摟越緊,像是溺水的人想從海麵上抓住一葉扁舟。
是那般無助又彷徨。
“夜夜,記得嗎?他說的,
你對他而言,是‘得之我幸?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失之我命’。你生命的墜落,對他而言,會是難以承受的磨難。所以你更不能叫他失去你的。”周霓扳過她的身體,與她對視,神情很認真,“收下他隱晦又熱烈的愛意,好好地活著,好好地去愛他,好嗎?”
淚水斑駁了整張精致雪白的臉,她痛得哭聲破碎,隻知點頭。
擦乾了眼淚,隻剩下通紅的一雙眼,她去外麵吹會風,想借由冰冷的寒風散些頭痛。
卻在經過廚房處,聽見了裡麵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何昭雲,和劇組裡的廚師在說話。
梁音夜不由駐足在小屋外。
何昭雲熟稔地切著菜。在梁音夜上次病發之前,她在家裡很少下廚,隻偶爾小女兒回家來,她會親自下廚做上一頓。
夜夜生病後,胃口差得厲害,她也騰出了工作,不再像以前那麼忙,便經常下起廚來,給夜夜做吃的。哪怕折騰幾小時她也沒吃多少,但能多吃上幾口也是好的。
這段時間做得多了,現在動作很是嫻熟。
她和旁邊的師傅閒聊著:“我家夜夜就愛吃這麵的。做彆的她都沒能吃多少,但是做這個她能吃掉一碗。”
梁音夜拍了一早上的戲,又哭了一通,走了一段,確實有些累。她忽然失力地靠在這個屋子的外壁上,仰臉朝著微弱的曦光,閉了閉眼。
師傅說:“女演員都吃得很少哦?她好瘦,真人比網上瘦多咯。”
“是啊。”何昭雲感覺自己像是在喂小貓,精細地喂養著。可她覺得,小月亮吃得都比夜夜多。何昭雲憂愁地一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