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羽淵舉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道;“現在看來,斬天也不是斬天了。”
她仔細想了想,覺得易初說的話並無不可:“傳說中混沌之主宙神執掌諸天萬界,人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奇遇,都會造就不同的世界。”
“諸天萬界裡,滄海大陸也存在千萬個。”
“既是如此,那麼也就存在這麼一個世界,你沒有在八歲死去,我是你的未婚妻。”
“當然,這個我也不是我。”
蘇清越擰起眉頭,對易初道:“如果是這樣,得想辦法讓我們換回來才行。”
哪怕是她自己的身軀,但是蘇清越也明白一件事:一個人的神魂,是由她的經曆與記憶構成的。
縱然是同一個人,但那個人也不是她。
除非是少清分身那般,借假修真,方得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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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換就換,蘇清越禦劍而起,載著易初往仙盟的傳送陣去。
兩人準備回蒼生盟之後,再想辦法。
入夜之後,兩人抵達仙盟傳送陣,進入陣中之後,傳送陣的亮光一陣閃爍,兩人又回到了北洲寒冰城中。
兩人對視了一眼,再一次進入傳送陣中。
傳送陣一陣閃爍,兩人重新回到了寒冰城中。
一連試了兩次,易初抓住蘇清越的手臂,肅聲道:“走!禦劍飛出去!”
“好!”
蘇清越禦劍而起,載著易初飛出寒冰城外。黑夜裡,兩人飛出白雪茫茫的雪山,即將飛出寒冰城範圍之際,觸碰到一陣金光,重新回到了寒冰城中。
兩人站在寒冰城空曠的大街上,看千家萬戶的燈光落在雪地裡,遍體生涼。
在遠處,有喜樂演奏,歡慶的鞭炮聲劈裡啪啦作響。
她二人站在街頭,望著滿地的雪,想到了今天被轟出萬寶樓的事情,恍然大悟。
原來根本不是身份牌的問題,而是此處,完全不是她們認知的寒冰城。
這是一處不存在於真實空間的幻境,一切人事物都真實得逼人。
蘇清越環顧四周,就在此刻,“咻”的一聲煙花炸起,“砰”得一下在天空綻放。
無數煙花宛若流星綻放在天上,煙花墜落時的光,落在蘇清越的臉上,熠熠生輝。
她望著天空的煙花,轉頭對易初道:“這是一個幻境。”
“我們隻有破境才能出去。”
易初深吸了一口氣,原本忐忑的心變得越發淩亂。
她望著天空綻放的煙花,心情異常沉重:“這是一個什麼幻境我們都不知道,想要破境談何容易。”
“算了,先修整一下再想辦法吧。”
“好!”
既然是在幻境裡,兩人決定不再瞎折騰,老老實實去仙盟注冊了一個新的身份。
兩人進到仙盟之中時,寒冰城的管理人還感慨了一句:“已經有很久沒見到新的修士了。”
既然知道此處是個幻境的話,那麼所有人都相當於是一個npc。
易初直覺這句話是在等著她挖掘新的消息:“哦?寒冰城不是海妖眾多,靈氣充裕,有許多妖修嘛?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怎麼就沒有新的妖修來注冊了?”
管理人唏噓了一聲:“自從城主夫人病重,城主前往異淵為她求藥之後,寒冰城就失去了庇護。”
“再加上兩年前龍神與劍鬼一戰,兩人齊齊隕落,寒冰城靈脈被劍宗取走,海妖們就被修士們驅逐出寒冰城。”
“如今啊……”
管理人唏噓:“寒冰城早沒有新的修士出山了。”
管理人將新的身份牌遞給蘇清越:“給這位小修士,祝你道途順遂。”
易初在須彌空間裡,本命靈器被砸破了七七八八,傷一直沒好。進入幻境之後,完全像是被封住靈力一樣,除了能靠羽淵揮兩下,其餘完全使用不出來。
此時的她,與凡人無異,也就注冊不了身份牌。
蘇清越接過身份牌,道了一聲謝。
兩人拿著蘇清越的身份牌,在萬寶樓開了一間上房。
易初盤腿坐在小榻上,捏著下巴思索道:“方才店家說到劍鬼……”
“那不就是兩千年前,劍宗的宗主李遊嗎?”
“所以我們在的這個寒冰城,是兩千年前的寒冰城。”
蘇清越抱著劍站在她身旁,點了點頭:“嗯,看來是這樣。”
對這個世界有普通了解之後,易初道:“我曾在李遊的劍譜之中看到過她的事跡。”
“傳聞她是劍宗第十七代宗主李太一唯一的女兒,天生劍骨,九歲築基,十三歲結丹,驚才豔豔。”
“三十六歲飛升成仙,以遊龍劍成劍鬼之名。”
“她本人據說極其厭惡妖獸,連帶著妖修也不待見。四十歲那年蛟龍一族在北海作亂,她一人一劍斬殺龍神,蕩平了蛟龍族。”
“但因此重傷,閉關了兩年……”
易初仰頭,看向蘇清越:“你說這幻境,會不會是她的?”
反正肯定不是龍神的,畢竟這位小龍神不過五十歲,年紀輕輕,涉世未深,不過地仙就死在李遊的劍下了。
蘇清越思索片刻,與她言道:“的確有這個可能,不過我覺得可能是城主的。”
“哈?”
易初不解,問她;“這位城主有什麼特殊的嗎?”
蘇清越笑笑,對易初道:“兩千年前,寒冰城有位城主,名叫沈落,傳聞愛妻如命。”
“她與自己的妻子慕容月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兩人十八歲結伴遊曆,走遍天下。三十五歲那年,慕容月在異淵中被妖魔所傷,折了雙腿,也失去了聲音。”
“因是被心魔所傷,所有醫師都救不了。”
蘇清越頓了頓,與易初道;“這樣的慕容月已成廢人,當時沈落已經是一城之主。”
“慕容家本想退婚,但沈落仍舊堅持娶了她。”
“她們大婚那日,滿城飄雪。但沈落仍舊在雪地上鋪上十裡紅毯,抱著慕容月遊了整條街,迎娶她過門。”
易初擰眉,微妙地望著蘇清越:“你怎麼能記得那麼清楚,仿佛你在場看過一樣。”
蘇清越頷首,對她言道:“我來北洲時,曾在雁城看過這出戲,所以記得。”
易初心中了然,好的,是她的清越沒經曆過的事情。
真難過啊,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她的清越。
易初的內心極為失落,眼神一下就暗淡下來。
蘇清越好似知道她所想一般,心裡難得泛起一絲澀意。
她抿唇,與易初言道:“總而言之,沈落娶慕容月過門之後,兩人一直廝守。”
“她們夫婦很是恩愛,慕容月生不了孩子,沈落還用她的精血,懷上了慕容月的孩子。”
易初立馬舉手:“等等,慕容月是男的嗎?”
蘇清越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不是,她二人皆是女子。”
易初異常費解;“為什麼你們修真界百合也要生孩子!”
蘇清越有些不解:“百合是什麼意思?”
“一種花。”
“煲蓮子湯用的。”
麵對的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強大的蘇清越,易初開始擺爛。
蘇清越“哦”了一聲,對易初繼續道:“反正她們就是一直很恩愛,但好景不長,孩子生下來後,慕容月的病情急劇惡化。”
易初更加費解了:“生孩子的是沈落,為什麼受傷害的是慕容月。”
她一直在插話,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蘇清越有些無奈:“那你到底要不要聽嘛。”
還是那樣的神情,無奈又帶了點寵溺。
但已經不是她的清越了。
嗚嗚嗚……
心好痛。
易初扁扁嘴,不情不願道:“聽。”
蘇清越笑了一下,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說,這個新認識的,據說是她未婚妻的少女還挺可愛的。
她長了一張所有人都會放下防備的臉,稚嫩又可愛。
還有一雙慈悲的眼睛,被她看著,好像被溫柔的撫摸。無論什麼傷痛,都能夠撫平。
平心而論,蘇清越覺得與她很投緣。
但她終究沒有那麼做,因為她不是這個少女的蘇清越。
她長到那麼大,邊界感一直很清晰的,不會做什麼越矩之事。
蘇清越隻好將手放在唇邊,輕咳一聲道:“為此,沈落剛生下孩子,就去異淵尋找解救慕容月的辦法。”
“但……她回來遲了一步。”
“慕容月的病情惡化得很快,家裡人給沈落傳書信,沈落回來
之時,慕容月已經死了。”
“兩人至死都沒有見到最後一麵。”
易初了然,對蘇清越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但凡是幻境,要麼是幻境之主心有執念不可解,要麼是幻境之主在挑選自己的繼承者。”
就像陸行之的幻境一樣,她將自己的一生都記載到幻境裡,讓曆練者如入夢中,經曆自己的一切,然後根據入夢者不同的性格,進行選擇,為她揭開致命疑惑。
想到這裡,易初擰起眉頭:“不過這個幻境不是浮生一夢,還封閉了整座寒冰城,不讓我們出去,說明這個幻境很有可能是一個在不斷重複某一段回憶的幻境。”
因為隻有一段很短的重複的記憶幻境,才能不會讓npc覺醒,發現漏洞。
易初三兩下就排除了一些幻境,但仍舊沒有頭緒。
蘇清越見她眉頭擰緊,抱著劍與她道:“先不想了,先休息吧。”
想想也是,線索那麼少,想也想不明白。
易初朝蘇清越伸手,淡淡道:“把你的手伸出來。”
蘇清越不解,但還是乖乖地將手伸出去。
易初兩指搭在她的手腕,替她把脈:“嗯……紫府撕裂,經脈寸斷,像是被雷火灼傷了。”
“不過正在修複了……”
“應該是服用了還春丹。”
不隻是一枚,是很多很多枚。
她的清越,應該是經曆了一番苦戰。
以她的修為,硬戰李道明,的確有點勉強了。
易初鬆開了手,對蘇清越道:“你……之後多注意些,不要隨意破壞紫府了。”
“嗯。”
蘇清越抿唇,想了想又道:“多謝。”
易初勉強揚起了唇角,不是很開心:“不用客氣。”
她伸手,指向床榻:“你去那邊坐吧。”
“好。”
蘇清越聽話地端坐在床榻之上,開始打坐冥想。
易初盤腿坐在小榻上,撐著下巴打量她。
興許是看累了,眼睛裡又泛起了水光。
蘇清越一直能感受到她的視線,歎了口氣睜開眼:“不要再看我了,你也入定,看看能不能調動靈力吧。”
易初抿唇,心態很不好:“不行,心裡有事,完全不能打坐。”
蘇清越想了想,對她道:“我覺得……宇宙之間應該是講究平衡的。我既然來到你的世界,想必她一定也去了我的世界。”
“那麼多世界裡,總得存在一個蘇清越。”
易初卻有不同的想法:“不一定,她傷得太重了。”
蘇清越不解;“我也傷得很重啊……”
易初笑了一下,眼神帶了幾分苦澀:“我現在很擔心有那麼一種可能,她的神魂已經隕滅,宇宙為了讓這個滄海大陸平衡,才讓你來到她的身體裡。”
這是最差最差的一個可能。
是易初最不想的一個可能。
從下山開始,但凡是與她在一起的曆練,蘇清越就沒好過。
因為她的存在,乾擾了世界線,傳說中的混沌之主宇宙很有可能插手這個世界。
或許……在所有世界裡,沒有一個滄海大陸的意誌需要一個動了私情小愛的蘇清越。
在一次次……一次次曆練裡,好像冥冥中有什麼力量一樣,想把易初殺死。
所以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遍體鱗傷。
包括現在,她傷重得快死了。
世界意誌想殺了她,除掉蘇清越的軟肋。但是沒有成功,所以那個愛著易初的蘇清越死了,換來的是一個從不認識易初的蘇清越。
是不是她的存在毀掉了蘇清越呢?
易初想了一遍又一遍,都得不出答案。
畢竟她的修為還沒有抵達混沌,她不知道世界在想什麼,命運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可是她好想好想她的清越啊……
她眼眶通紅,眼淚又在搖搖欲墜。
蘇清越深吸一口氣,與易初道:“我想,應該沒有這個可能……我……”
易初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淚:“我也希望如此,我也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做了寡婦。”
她現在的眼神特彆冷靜,望著蘇清越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出了秘境之後,我所建立的蒼生盟就交到你手上了。”
蘇清越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易初吸了吸鼻子,直言不諱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很亂,想不到什麼解決辦法。”
她以為命運讓她穿到這個宇宙,是為了讓蘇清越不再孤獨。
但是現在她不太確定了。
蘇清越對她的愛,是不是不應該存在的?
對於偉大的存在來說,私情小愛是不是要斬斷的?
她是不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還是說……她要成為更高的存在,才能得到答案。
存在的本身,意味著什麼?
無數的問題縈繞在易初的腦中,隻有一個答案是唯一確定的:明明蘇清越就在她身邊,她還是好想蘇清越。
蘇清越歎了口氣,下床走到她身邊,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彆想了,睡吧。”
“睡著醒來,我們再想彆的變化。”
在蘇清越的掌心之下,易初的淚滾了下來。
從未有那麼一個時刻,她變得如此愛哭。
蘇清越歎息著,將她擁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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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
子夜的時辰剛過,兩人耳邊忽然響了熙熙攘攘的叫賣聲。
蘇清越與易初齊齊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了熱鬨的大街中。
一模一樣的街景,一模一樣的叫賣聲,一模一樣經過身邊的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是曇花一現!”
她們進入的幻境,是一個隻重複一天的幻境!
寒冰城的所有百姓,都困在這永遠的一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