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龍在她跟前盤旋了三圈,得令似地點點頭,繼而縱身一躍,整個身體沒入靛藍的海水中,遊向遠方。
就在此時,天空忽然被烏雲遮蓋,方才還平靜的海水掀起一陣孟浪,雪白浪花打在礁石上,也打濕了玉玲瓏的裙衫。
初棠驚詫地看看天,又看看海,眼看就要有一場狂風暴雨來臨。
玉玲瓏再次抬手,對著海岸輕輕揮手,嘴裡還喃喃:“不可莽撞,小心行事。”
那海才漸漸歸於平靜,天空也恢複了方才的神色。
初棠看的一驚一乍,待她轉身下了礁石,她連忙拱手迎了上去:“宗主的仙力越發厲害了,幽冥之火竟能潛入西海,聞所未聞!”
玲瓏自勾起唇角,對於初棠,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一切,都還要多虧了雲裳,若不是她助我修行合歡功法,恐怕,我至今都不是賀連衣的對手。”
說這話時,她眉眼淺笑,嘴角還帶著梨渦,就像飲了千年純釀,十分醉人。
初棠回想,宗主一
向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看什麼都覺得饜足,主要原因在於她家宗主自小就是合歡宗的小殿下,好吃的好玩的,又有學習幽冥鬼火的能力,什麼都見過了,所以看什麼都覺得,就那樣。
對於感情,更是如此。
她曾親眼見過父親背叛母親,朋友殺害自己喜歡的人,她去人間一遭,原本以為會談個戀愛回來,誰知誰也沒看上她,她也沒看上任何人。
原本不通情愛的她,如今竟是鐵樹開花,紅鸞心動了。
初棠自然為她開心:“宗主,待我們迎回雲裳夫人,必定給你們操辦一個大的婚宴,到時候,定要宗門全慶!”
雲裳?夫人?
玲瓏聽到此處,內心不忍一動,她半咬著唇,甚用了些力,嘴巴都咬腫了:“夫人?”她轉過身,滿臉的憂鬱:“我都不知道,她願意不願意。”
“怎麼回不願意。”初棠一臉不可置信,繞到玉玲瓏跟前,一麵舉著手從她身上劃拉:“宗主你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論功力,你現在說是第二,誰敢說是第一,論錢財,如今我們把蒼棲穀大半家產都搬走了,你就是三界第一首富,還有,你腹中有她的孩子,她不願意,屬下就是捆也要把她捆來,按頭和你成親!”
玲瓏伸手止住她:“本尊不喜強人所難。”
初棠又是一陣心驚,她的宗主一向我行我素,隻要她想要得到,就沒有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偷、搶也要得到,如今卻要尊重彆人。
她點點頭:“尊上說的是,隻是......賀連衣那老狗還在我宗門,恐怕。”
初棠擔憂的,玉玲瓏早就想過了。
此刻,她一臉從容。
東方剛剛吐出些魚肚白,不遠處,一綠衣小仙乘著日出而來,她身姿輕盈,衣袂飄飄,一對雙馬尾輕輕浮起。隻是她滿臉憤怒,眼睛布滿血絲,充滿仇恨。
玲瓏淡淡勾唇:“這不,已經有人來領她了。”
少女款款落地,腳尖踩著海灘,上前兩步朝她走來。
年少的人是不懂得隱藏情緒的,縱然她已經收斂許多,但問話也咄咄逼人。
“玉宗主,我師尊呢?”
這不像詢問的話,像要約人乾架。
玉玲瓏最是不喜歡小輩不懂禮數。
她目不斜視,充耳不聞,遠遠看著海邊。
初棠上前兩步,大聲嗬斥:“何方來的小輩,見了我宗主,還不下跪!”
鐘流螢瞳孔一怔,些是沒意料到自己正在和一宗之主問話,她性子倔,卻是沒跪:“我為何要跪拜,這雙膝蓋,隻為我師尊而跪拜。”
隻為師尊?玲瓏不忍朝她看一眼,這個女孩兒,就是賀連衣的首席弟子,也是唯一弟子,她疼愛得緊,而賀連衣隻身來到合歡宗,唯一關心她的,竟是她的弟子。
這弟子的心思,簡直就是昭然若揭。
她自覺地好笑。
初棠正要拔劍震喝她,玲瓏的手卻輕輕一抬:“棠左使,她隻
是一個小輩,更何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自小拜在賀長老門下,不懂得仙門規矩,自然是正常的。”
這句話,明擺著就說鐘流螢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鐘流螢也不傻,聽得真真切切,卻不好再忤逆,若是忤逆,不就隨了玉玲瓏所說,她沒有教養。
她隻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雙手微微一拱,對著玉玲瓏恭敬一拜:“晚輩青陽派賀連衣之徒,鐘流螢,叩見玉宗主。”
這就對了嘛。
玉玲瓏轉頭盈盈而笑:“流螢小仙,來我合歡宗,可是有要緊的事。”
流螢囁嚅著,剛剛分明就已經說過了:“宗主,聽聞師叔說,師尊到了你合歡宗做客,徒兒......徒兒有要緊事要見她,還望宗主指引。”
玲瓏自負著手,細細看著這個女孩兒,知曉她對賀連衣一片癡心,隻是可惜,賀連衣卻悄悄有了相好。
按道理說,她應該做個好人,把秘密壓下去才好。
她卻笑道:“流螢小仙,你可知道,你的師尊是來做什麼的,你來找她,可有問過她?”
流螢搖搖頭,腮幫子鼓得渾圓:“弟子不知。”
她隻記得,簪花大會,是師尊將她救下來的,自那以後,好像睡了幾天幾夜,醒來就被告知師父不見了,打聽了緣由,又知道師尊與玉玲瓏的淵源,她實在放心不下,便前來營救她。
眼下,玉玲瓏忽然湊上前,在她耳邊輕輕說:“可惜,你這麼心急你師尊,你師尊卻不上心你。”
流螢被她看出心思,頓時麵紅耳赤,後槽牙咬的綁緊,她抬眸看向她:“你說什麼?”
看見小女孩驚詫的目光,玲瓏自覺地好笑,她伸手按著她的肩,湊近她:“我記得,你的師尊,修得是無情道,可惜......。”
“可惜什麼,你快說!”
小孩子家家,剛剛說兩句,就如此沉不住氣,玲瓏自覺地好玩,她輕輕貼著她的耳朵,舌尖抵著上顎:“你的師尊,睡了我合歡宗的一個女子,現在,她來找她呢。”
說完,她後退了幾分,看著鐘流螢的臉,那張粉白小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她頓時氣急敗壞地說:“你胡說,我師尊才不會喜歡你們合歡宗的女子!”
她捏著拳頭,十分不可置信。
小孩子家破防的樣子,她看得十分受用,便添油加醋:“可這都是事實,你師尊耳朵後,還被種下了情豆,情豆,你總聽說過吧,我們合歡宗的女子,一旦和一個人相戀,就會在對方身上留下痕跡。”
鐘流螢呼吸一滯,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又像在身上燒了一把火,此時冰火兩重天,十分難受,如果說,先前說的是空口無憑,那師尊耳後的紅豆又怎麼解釋。
難道是真的?
不對,不對,她搖搖頭,師尊不會喜歡合歡宗的女子,她明明對她一個人最好,她還收了她的錦囊,還收她為唯一的弟子。
作為仙門的人,有人侮辱師尊,那她定然是不能忍受的。
她
頓時拔出命劍,劍指玉玲瓏。
那個妖女,除了長得好看,身材好,還有什麼優點。
“不許侮辱我師尊!”
玲瓏垂眸看著那把劍,輕視地笑了一聲,就這樣的劍,她一掌能捏斷十根。
她巋然不動,定定看著遠方:“信不信,你自去問你師尊,和我發火做什麼,又不是我睡了你師尊。”
聽到這裡,鐘流螢徹底怒了,她緊了緊手裡的劍,運儘全身功力,朝她刺來。
一道絢爛的綠光亮起,朝著玉玲瓏奔去。
玲瓏自淡淡站在原地,麵不改色心不跳,隻在那道綠光要刺過來時,她輕輕抬起手指,一條殷紅的火龍啪嗒一聲,從指尖躍出,隨機化成一霸道紅光,朝著鐘流螢擋去。
綠光遇上紅光,猶如雞蛋碰石頭,鐘流螢不敵她靈力,砍人不成,自己還被渾厚的力量震退了三丈,她持劍插入海灘,直到海灘上被劃出一條長長痕跡,才勉強停下來。
為什麼,她可是簪花大會最厲害的人,如今在玉玲瓏麵前,竟什麼都不是。
她和她相差那麼遠!
鐘流螢粗粗喘兩聲起,她再次提劍,大聲喊著,朝她刺過去。
玲瓏還未出手,隻見一藍色的光芒抵擋在玉玲瓏跟前。
她再次被震退,微微後退兩步。
賀連衣嚴詞厲色:“流螢,你這是做什麼。”
她剛剛就聽見了海邊動靜,本想過來看熱鬨,就見鐘流螢和玉玲瓏打起來了。
好家夥,她自己都還要掂量一下是不是玉玲瓏的對手,鐘流螢卻莽撞往上衝。
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就是如此。
鐘流螢見了她,頓時捉著她的手臂,上下看她:“師尊,你沒事吧。”
她吞了口唾沫,往後退兩步,示意鐘流螢理性:“流螢,回答為師的話。”
鐘流螢叉著腰,對著玉玲瓏哼一聲:“師尊,剛剛她想打我,都把弟子衣服燒壞了。”
說完扯出衣袖,扭扭捏捏,故作嬌憐:“你看,我袖子都被燒了。”
賀連衣噎口唾沫,轉頭看了玉玲瓏一眼。
玉玲瓏十分坦然:“就是本尊燒的她,你若再晚來一步,就會失去一個徒弟,收獲一具屍體。”
鐘流螢瞳孔瞪圓,指著玉玲瓏:“師尊,你看她.....。”
賀連衣嘴唇抿直,一臉嚴肅地看著鐘流螢:“流螢,是不是為師不在你身邊太久,你開始學會說謊了。”
很明顯,鐘流螢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臉頰紅紅:“師尊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連衣嚴肅道:“為師方才就在遠處看著,分明是你先拔劍刺向玉宗主。”
一陣淡淡的風吹過,吹起連衣的頭發,她的臉是那麼地冷肅,且公正嚴明。
玉玲瓏不禁看了一眼她。
仙門傳她護犢子,偏愛小弟子,如今看來,也並非如此。
賀連衣正拉
著鐘流螢,走到她跟前:“流螢,跟玉宗主道歉。”
連衣十分嚴肅,絲毫不容多情,更何況,本就是鐘流螢的錯。
那鐘流螢雖說不認,但也咬了咬唇,對著玉玲瓏拱手道歉:“玉宗主,是弟子誤會您了,還望宗主大人有大量,原諒了弟子。”
玉玲瓏勾了勾唇角,一拂長袖:“本尊不是個大度的人,無所謂原諒不原諒,隻是,你弟子既找上門來,且不懷好意,想來她是思念你思念的緊,我勸你還是跟她回去吧。”
連衣的頸脖像是被人捏緊,什麼意思,她可不能前功儘棄:“玉宗主這是哪裡的話,我還有...。”
她正要解釋,隻見玉玲瓏對著初棠:“初棠,你帶著賀長老,去把她這幾日的工錢領了。”
初棠頷首:“這工錢是.....?”
“自然是蒼棲穀那幾把破銅爛鐵,那些廢鐵擺在這裡,我還嫌棄占地方,賀長老既然這麼想收,我便做個順水人情,讓給她。”
連衣提著的一口氣緩緩沉下來,隻俯身感謝:“麻煩玉宗主了。”
合歡宗的寶庫是單獨建立的,就像一個小小宮殿。
賀連衣站在門口,待那寶庫大門緩緩展開,一股金錢的光芒頓時耀眼而來,百寶箱裡麵,堆放著滿滿當當的靈石。
高級的西海鑽石和珍珠母貝、紅珊瑚和黑瑪瑙、各種黃金美玉,堆積如山。
這也太有錢了。
她強忍著不去看那閃閃發光的寶石,一路被引著走到深處,最後在黑黢黢的角落,看見了青銅色的廢鐵。
它著實與合歡宗這富麗堂皇不相稱,顯得特彆紮眼,突兀。
玲瓏用腳踢了踢那廢鐵:“便是這堆了,賀長老,你且請吧。”
賀連衣楞了一下,難道外麵那些值錢的都不是錢金石的嗎?
內心罵罵咧咧,表麵雲淡風輕,她輕輕揮手,那堆東西變小,進了她的錦囊。
臨走前,玉玲瓏從懷中掏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賀長老,這個給你。”
“這個也是蒼棲穀祖傳的寶物嗎?”總算有個像樣的東西了。
玉玲瓏嗤鼻一笑:“非也,這是你這幾日,給我洗腳搓背的工錢。”
什麼,洗腳搓背?
鐘流螢一聽,差點沒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