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篤篤遠去,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踏出了一種戰士即將奔赴戰場的訣彆之感。
玲瓏的心也不上不下的,她抱著海星暖手寶緊緊拽了拽,還有七日,她離複仇就更近一步,為何心裡會惴惴不安。
就像是心口栓了塊巨石,不斷地把她往下拽,往下拽。
她抓著心口處,錦衣綢緞被她抓得起了褶皺。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十分輕快,又聽聞婢女們紛紛跪成一排,輕聲喚了句:“夫人。”
她抬起頭朝外望去,見女子身披藏藍色衣衫,手裡提著木桶,走在紅絲綢簾帳門外,一股細微的風吹起,仙師身上的衣袂飄搖,紅綢帶在腰間肆意揚起。
“玲瓏,你看我給你釣到了什麼魚!”
她伸手掀開帳簾,一雙清亮的鳳眸朝著她看來:“嘿,一條紅色的魚。”
連衣繞進房間內,將木桶擱在地上,身上還有撲簌的雪花抖落,落在她凍紅的手指尖,她的指腹溫暖,那雪花落下便化成攤水。
她拆著脖頸上的緊係的紅絲帶,將惟帽摘下來,露出隨意披散在背後的頭發,黑發如錦緞一般傾斜而下,她抖了抖落在頭上的雪花,將脫下來的披帛掛在門口。
她總是在門口就把濕了衣服換下來,生怕把外麵的風雪帶進來傳染給她。
她脫了衣服,又站在原地搓了一會兒手:“這房間果然暖和。”
“虧得你想到這個辦法,在房間點了四盆炭火,本尊身子強,哪裡就會冷死了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從前不怕冷,可你現在懷了孩子,說不定她會怕。”
玲瓏挑眉,目光從她的手上移到木桶裡,看不清裡邊是什麼,她便問:“什麼稀奇的魚,本尊沒有見過?”
賀連衣提桶上來
,走到跟前時將那木桶傾斜,隻見半桶水中遊著一尾紅金魚。
“這有什麼特彆的,不就是顏色紅點嗎?”
賀連衣悶嗯一聲:“你等著,我換了水缸給你看。”
她掏出紅色錦囊,從裡邊變出一個圓形玻璃鋼,大概盤子那麼大,手掌那麼高,再用術法輕輕一轉,將金魚和海水一並裝在透明杠子裡。
那胖嘟嘟的金魚呈圓形,肚子圓鼓鼓的,一雙眼睛長在頭頂,眼球也是凸出來的,她的魚鰭並非僵硬,而是像穿了柔軟的紅色絲綢,在水裡遊動如仙娥翩然起舞,然而她又挺著一個大肚子,看上去憨態可掬。
“玲瓏,你看她的肚子好圓,眼睛也大大的,還穿著一身紅衣裳,就跟你一樣。”
賀連衣捧著水晶球一般的水缸,將它遞到玲瓏眼前。
玉玲瓏卻沒注意什麼金魚,隻看見她一雙手凍得通紅,皮膚像被風雪割破了一般,上麵還有紅痕,她臉頰和鼻尖也都泛著紅,一雙晶瑩的眼珠上睫還掛著幾縷殘雪。
室內溫度高,似乎能看見雪花在她睫毛上融化成水晶。
她的心不忍一動,慌忙收回眼:“誰跟她一樣,不過是普通的金魚罷了,你也不必親自去釣魚,天都那麼冷了。”
聽她說不喜歡這條魚,賀連衣自然意興闌珊將魚缸放下,她雙手揣在一起,細細揉搓:“你不喜歡啊,廚房裡我還釣了好多鱸魚,讓她們燉了湯,一會就給你送來。”
玲瓏低頭噎了口唾沫,覺得承了她的好,有些過意不去。
“你不必如此待我的。”她說得很小聲,就像是蝴蝶撲花,十分輕柔。
賀連衣沒聽清,她很自然湊過去,紅潤的唇似果凍一般:“什麼?”
玉玲瓏把眉一橫:“我說,你何必親自去釣魚,染得一身風雪,也不怕傳染給孩子。”
賀連衣忽然像是明白了她說的話,孩子快要出生了,現如今胎元穩固,不需要雙修,但也是需要貼貼安慰的,如果她受了風寒,必定會有傳染,她自是明白了:“好好好,我聽你的就是了,今天算是最後一天。”
黑色沉木的小圓桌上,擺放著一請柬,她不由地看著她:“玲瓏這是什麼?”
玉玲瓏的手落在上麵,肉粉色指甲輕輕點了點:“蒼棲穀的掌門孩子百日宴,邀請我七日之後參加他女兒滿月宴大典。”
說到這裡,她眉眼婉轉一笑:“賀連衣,你也會收到邀請的吧。”
賀連衣緊吸一口氣,時間都過去了那麼久,清衡和如煙的孩子都出生了。
她回過神來,忽然記起她還是青陽派的長老,是青陽掌門的堂姐,還有著使命要完成,這些日子太過甜蜜,險些把自己要做的事都忘記了。
也不知道她和玉玲瓏成婚的事有沒有被傳出去,也不知道......鐘流螢那徒弟傷口有沒有恢複。
玲瓏看她恍若失神,伸手在她麵前一晃:“賀連衣,你怎麼了?”
她打了個寒顫,轉頭看她:“沒,想來請
柬是送去無情殿了。”
玲瓏哼笑了一聲:“你不必著急,這次去蒼棲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便用我夫人的身份過去,到時候,可得要你那些同門震驚一番了。”
她嘻嘻地笑著,薄涼的手指落在她下頜線上,似挑弄一般。
賀連衣心頭一涼,原來她的成婚的事,其他仙門人還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還知道玉玲瓏有了她的孩子,恐怕又要掀起多大的淘浪來。
她轉頭看向玉玲瓏,求救似的:“玲瓏,這事可不可以暫時不要說出去?”
“怎麼?你怕那八十一道滅魂箭不成?”
“不是,我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我想等孩子出生了,再說這個話不遲,不然的話,我怕他們聯合起來,對我們的孩子不利。”
“孩子在腹中,她們下得去手?若是生下來,就是一條生命了,她們不至於殺了她。”
她言辭懇切,倒不像是裝的。
這一點,玉玲瓏倒和她心有靈犀,不約而同。
賀連衣看著她,見她點點頭,這才將提著的一口氣放下:“太好了,我今日就回去無情殿,把請柬拿來,到時候就算和你一起出現,也不會引起懷疑的。”
“今日?”
玲瓏聽說她要走,臉一下垮了下來:“就非得今日,明日不行?後日不行?非得去拿請柬,就不能直接走進去。”
見她忽然生氣,連衣安慰她:“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小寶寶暫時離不開我,可我要準備禮物啊,我的那些東西都在無情殿......”
玲瓏分明是不開心了,她丟下海星暖手寶,雙手扶著腰,挺著圓鼓鼓的小肚肚就要往外走。
因著身子大,不方便,走到台階處一個趔趄,險些就要摔倒。
賀連衣頓時掐了個訣,一道蒼藍虛影閃過,她一秒瞬移,伸手抱起玉玲瓏的腰。
她抱著她慣性轉了兩圈,看見她驚恐的雙眼漸漸變得平和,緊張的神情也收斂過來。
隻是一陣眩暈之後,她扶了扶額頭,將頭靠在賀連衣肩膀上:“差點暈了。”
賀連衣嘴巴抿成一條直線,鼻息輕輕歎著氣:“我今日不走,明日再走,用最快的速度回來,好嗎?”
玉玲瓏一雙眼眸忽閃忽閃看著彆處:“我又沒栓著你。”
她嘟囔了一下嘴,又捶了她兩拳:“你放開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外麵風雪正盛,雪花浸入地上,發出滋滋聲響,偶爾灌進來的風凍得人瑟瑟發抖。
連衣扶著她站穩,轉身將門口的一件大紅色雪披展開,將玉玲瓏裹起來,再扶著她:“轉過來點。”
她替她帶好帽子,將她的頭和小耳朵蓋住,雪白的貂毛圍了一圈在臉頰上,僅露出一雙晶瑩的眼珠和紅唇。
玲瓏睫毛顫冷顫,看她細致地拉過帽子兩端線,輕巧地在她頸脖處打結:“你是一個母親了,可不能這樣不管不顧,外麵雪那麼大,路又滑,你挺著大肚子怎麼走。”
那些
關懷的話灌入耳中,沁人心脾。
玲瓏眨了眨眼,很想反駁她,她是個母親,也是一個修仙者,這些風刀霜劍,她一點都不放在眼裡。
可她還是咽了下去那些話,貪婪地吸收著賀連衣給過來的溫柔。
她有時候希望賀連衣不要對她那麼好,她一直壞著多好,那她複仇的時候變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心裡也不會有一絲愧疚,可她偏偏要對她好。
而她又貪戀那些好,就像是在這四百年來,她從未被人疼愛過,放在掌心裡寵溺過,如今頭一遭被人這般對待,她的心也漸漸融化了。
倏然間,她隻覺得身子一輕,天旋地轉後,她已落入賀連衣的懷抱,外麵下著風雪,她就那麼抱著她,將她一路從中殿抱回了寢殿。
她將她放在床頭,細細地拍去她披帛上的雪花,被凍得通紅的手背暴起了青色的血管,充滿誘惑的性張力。
她不用與她合修就可以保證胎元穩固,而此刻她看見她嬌嫩冰清的臉,忽然來了興致,她一把勾著她的脖頸,將紅唇湊上去,在她唇珠上貼了貼。
滾燙的呼吸撲在臉上,令她萬般興奮。
賀連衣配合她,她永遠都在配合她,極少是主動的,隻要她勾勾手,她就明白過來,該做什麼。而這次她阻攔了她,她鬆開唇,一雙眼掀開,怔怔看著她;“玲瓏,鄭醫修不是說......。”
“你管她說什麼。”
玲瓏抓著她凍紅的手,是那麼堅硬,冰冷,一定很刺人。
“她醫術不精,你聽我的。”
玲瓏湊上前,在她耳邊呼氣:“都禁止一個月了,你難道不想嗎?”
賀連衣愣怔:“我……。”
“你其實很吸引人的。”玲瓏吻著耳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