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連衣依舊不信任她,她抵著眉,輕輕撩起裙擺,把衣服從那凍得發僵的手上拽下,輕輕捋了捋:“做了錯事,你一兩句話,為師就會原諒你?”
鐘流螢的手抓了個空,怔怔看著她:“師尊,你若是不原諒弟子,弟子就長跪不起,等到你原諒為止。”
賀連衣冷笑;“你愛跪多久便跪多久。”
她還有事,得找賀連伯拿請柬去呢。
從無情殿到青陽殿隻需一小步路,賀連衣來到竹林,遠遠便聽見悠揚的琵琶聲傳來,走近看,才見遠處坐著一靛藍色仙師,在撥動琴瑟間,整個竹林都透出一股雅致氣息,一陣清風拂過,那聲音更是侵入心扉。
連衣聽得神清氣爽,一時忘記了打斷了他。
一曲終,賀連伯才抱著琵琶緩緩轉身,見了她,眼神閃爍了一番:“長老,四月不見,你的仙法越發登峰造極了。”
方才她一直站在他身後,他竟一點察覺都沒有,這莫不是又去了哪兒偷偷修煉了。
賀連衣拱拱手:“掌門師弟謬讚,本仙尊方才聽聞你的琵琶曲,彈得也愈發爐火純青。”
姐弟之間,難免有一番寒暄。
兩人自見了麵,便說了一些近況,一邊說,一邊往大殿走。
仙門眼下都好,錢金石雖然沒了錢財,但總算是抱得美人歸,眼下又生下一女,他更是歡喜不已。
賀連衣便問了幾句如煙的身體情況。
賀連伯掐著蘭花指:“那如煙本是早產,好在一直有清衡仙師在旁照看,你知道,她們謫仙島最擅長用藥,如煙夫人的身體,不日便好了起來,她與清衡兩人更是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賀連衣險些笑出來,但為了維持她仙尊之姿,她麵色速冷:“怎麼個情同姐妹?”
走到內殿,賀連伯放下琵琶,朝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兩人紛紛坐下。
“師姐有所不知,那清衡對待如煙,簡直比錢金石還要上心。”
那是她的孩子,能不上心嗎?
賀連衣暗自忖度,努力憋著想要說出真相的八卦之心。
“自打團兒出生後,清衡是日夜守在床邊,晚上有個什麼事,她都是第一時間起來照顧孩子,比奶媽都還儘心儘力。”
賀連衣沉思,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錢金石還沒有懷疑?
不過,想來他隻不會把女人之間的感情當回事,所以不會想那麼多。
如煙也是,分明喜歡清衡,非要呆在錢金石身邊,那是有什麼不可抗力的因素嗎?
感情的事真的太過複雜,她想也沒想通。
不過回到自己身上,那玉玲瓏定是不喜歡她的,為何偏偏要拉著她和她雙修,那不還是有原因的。
想必如煙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罷了。
她沉悶了會,隻聽賀連伯畫風一轉:“可是這莫名奇妙的安定,令我十分難安啊。”
賀連衣看著他,見他兩條眉毛豎起來,眉眼如炬:“上次玉玲瓏攪亂簪花大會,洗劫了蒼棲穀的錢財。”
她不忍打算他:“不是洗劫,那本就是玉玲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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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連伯眉峰婉轉,繼而看著她,笑道:“是是,差點忘記了,總而言之,她一出了魔域,就做了那些事,擺明了是衝著複仇來的,如今平穩的幾日過了近半年,我隱隱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這一點,賀連衣也感受到了,玲瓏在宗門議事,從來都是避開她,但是玲瓏懷有身孕,能做什麼大事呢?
她忙寬慰了他兩句:“你放心,二十年前的事因我而起,有我在,你們不會出什麼事的。”
畢竟她們現在天天睡一個窩,玲瓏有什麼動靜,她還能不知道?
賀連伯聽了她的寬慰,也安定了下來。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這才緩緩起身,轉身在櫃子裡找出一個小盒子,原木色的木頭盒子打開,是一封請柬。
賀連伯將盒子遞給她:“師姐,團兒的百日宴還有六日,師姐雲遊四海時,可要記得來參加宴會。”
她雙手接過:“我這次回來就是為此,你且放心,玉玲瓏既然要去,我也去,畢竟......。”
畢竟還要照顧小寶寶呢。
賀連伯說:“有師姐在,就算玉宗主要謀什麼事,想必也掀不起大浪來。”
這還很自然給她找了個台階下,她也沒謙虛,隻給他又閒聊兩句,便折回無情峰取禮物去了。
今日陽光正好,初雪漸漸融化,但卻是極冷的。
賀連衣走在路上都快要凍僵了,她搓了搓手,剛到殿外,見鐘流螢依舊跪在原地,她的頭低低的,頭發肆意地散開在兩邊,遮擋住她的麵容,不知道此刻是個什麼表情。
她於心不忍,隻兩步走到她跟前,半握著拳頭咳了咳:“地上冷,趕緊起來。”
鐘流螢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沒變化。
賀連衣歎一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正要勸慰她,隻見鐘流螢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流螢!”
她忙抱起她往寢殿走,見她臉色和唇色都凍得發白,氣息微微,身體漸漸冰涼,她的雙眸淺淺睜開,嘴裡喃喃:“師尊,我錯了,我會改的。”
賀連衣心揪起來,她是來拯救蒼生,也不是來死虐徒弟,那一劍,早已經將她的罪過全數還完,她心裡也柔軟起來:“好好好,知道你會改,隻要你以後不再犯錯,為師便留你在無情殿。”
鐘流螢聽見了,唇瓣微微牽起,勾出笑意,她喃喃:“太......好了。”
*
連衣找來了醫修看,隻聽醫修說了,鐘流螢隻因受了外傷,卻沒有及時治療,好得不夠徹底,再加上外麵天寒地凍,她身子本就薄弱,故而昏迷。
不過也沒什麼大事,隻是需要靜養。。
她算是吃了一口定心丸,送走了醫修,她坐在床榻上守著,
希望能守到鐘流螢醒來。
少女蒼白的臉在被窩的溫暖下漸漸恢複血色,羽翼般的睫毛輕輕掀起,在劈啪燭火的照耀下,顯得萬分閃爍。
“師尊。”
賀連衣和她對視上,靜靜地嗯了聲。
這一聲回答,算作是原諒。
她想起她在魔域刺過去的那一劍,本以為小弟子從此不再搭理她,沒想到她依舊記得她是她師尊。
“你的傷好了嗎?”她關切地看著她。
流螢擠出一個微笑:“師尊一來,它便好了。”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鐘流螢又說到:“師娘她......她沒事了嗎?”
這一問話,賀連衣才想起今日還得趕回合歡宗,她點頭:“她沒事。”
鐘流螢眼色悄然晦暗了一陣,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眼見著賀連衣起身,她走到衣架麵前去取披帛,她也跟著坐起身:“師尊這是要去哪兒?”
賀連衣將帽子戴上,兩手扯著帽子兩端的絲絛,在脖頸下套了個蝴蝶結。
“你師娘她快要生了,我得回去照看著。”
那漂亮纖白的手十分利索,係好的蝴蝶結落在她微微揚起的脖頸上,輕掃著那寸誘人的側筋。
鐘流螢眉峰一動,不忍拽緊被褥,她心一沉,瞬間捂著胸口,朝旁側劇烈地咳起來。
她垂著頭,對著乾淨的原木板上,咳出了三朵梅花一樣的鮮血。
賀連衣見狀,心不由地一沉,她上去扶著她,滿是擔憂:“怎麼回事,藥師方才來看過,說你沒什麼大礙,你是哪裡不舒服了?”
鐘流螢搖著頭,順勢抓著她坐下來,她把頭枕靠上來,弱弱地說:“我沒事,我隻是想要師尊陪著。”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夜裡也刮起了風雪,賀連衣人的心係著遠方。
玲瓏就算是臨產也要處理公事,她去中殿的路上,有人護著她嗎?外麵雪那麼大,她會不會忽然滑倒。
想到這裡,她屁股上就像著了火,坐也坐不住。
隻輕輕站起身,扶著鐘流螢躺下:“你且先休息,我去叫天心天譽在你身旁守著,一有問題,也有蓉芳藥師陪著你。”
鐘流螢驚慌地抓著她的手:“你要走嗎?”
寢被裡摸出來的手還算溫暖,賀連衣的心也放下來,她輕輕抓著鐘流螢,將她手指從腕上扳開,掰開一節,另一節又覆蓋上來,鐘流螢眼睛盈盈閃光:“師尊。”
賀連衣歎了聲氣,隻用力掰開她的手,將她手腕塞進被窩裡。
她不去看鐘流螢的表情,隻速速起身,將床帳放下來,將她隔絕在溫暖的床上。
半透明的薄衫看不清人的神情,鐘流螢的眼淚啪嗒落下,她看見清冷的仙師頭也不回,朝著門外走去。
她一顆心落地,整個身子也軟下去。
方才被咬破的舌尖血腥味重,令她不忍起了一陣嘔逆。
*
夜裡風雪交加
,連衣被冷空氣攜裹著,豎起的指尖早已被雪刀割破了口子,可她半分沒有察覺,指尖因冷雪覆蓋帶來了麻木,隻提著一口氣,一路從青陽峰飛回合歡宗。
到了合歡宗的時候,已經又了過了半日,天都快要亮了。
她卻一點困意都沒有,隻想著看看玲瓏有沒有出事。
冬夜安靜,大片的雪花落在唯一亮起燈的中殿,她的心口一緊,剛落下來,便迫不及待朝殿內走進去。
兩旁仙士也都迷迷糊糊睡著,她走進去時悄然無聲,僅有一片冷風吹過,那兩邊的侍女隻是綿了綿唇,緊了緊身上的仙袍。
靈氣清純的高貴仙師宛若拂塵飄過,僅有幾片雪花抖落,打著旋兒落下,消融在地板上。
賀連衣打開珍珠垂簾帳子,幾聲珠子碰撞發出清脆聲,她打眼看,案牘旁的鳳榻上,玲瓏一手支著雪腮,雙目緊閉,眼睛上就像停了一對漆黑玉帶鳳蝶,在燭火葳蕤下,它輕輕抖動著翅膀。
她等了一夜嗎?
連衣心上的石頭頓時落了下來,她好好地坐在那裡,並沒有事。
她輕腳走過去,沒發出一點兒聲音,隻在探出手去,緩過玲瓏的後背,一手抱著她的肩,一手穿過她的膝蓋彎,將她輕輕抱了起來。
她剛站起來,懷裡的人微蹙眉頭,張開雙眼,半是模糊的聲音低喃:“嗯?你回來了?”
剛睡醒的聲音帶著微顫,就好似小貓兒撒嬌一般,奶聲奶氣。
“怎麼沒回去休息?”
連衣把唇湊上前,親吻她玲瓏的眼眸。
那蝴翼般的眼睫毛掃動她的唇,令人不住發癢。
“嗯嗯。”
玲瓏有些拒絕地後退,再次睜眼看清了她,這一下,玲瓏臉色頓時變了變,變得有幾分薄怒一般,看樣子她是徹底醒來,說話也變得刻意起來:“你回來了,怎麼沒在你小弟子那裡絆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