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時終夜,來自衛寧兒,來自衛朝,乃至來自戚曉的靈力糾結在一起,隨著楚楚抬起手,再度朝著數量龐大得似乎沒有邊際的鎖魂瓶揮出。
無數的瓶身寸寸破碎。
楚楚伸手,用最後一點殘存的靈力將浮在空中,宛若繁星的魂魄附上了那一枚玉佩之上。
她抬眼望去,隻覺得一點不甘心爬上了心頭。
還有一半...還有一半!
她想要再度抬起手,卻發覺自己的手臂似有千鈞萬鈞,根本無力抬起。
楚楚看不見自己已然七竅流血。
在數度被注入靈力,又被強行提升靈力之後,她已如強弩之末。
楚楚不甘心地咳出一口鮮血,想要再度拚儘全力地抬手,卻見一道帶著暗紅的力量破空而來。
她的心裡一涼,抬頭望去,曇蕪正死死地盯著她,那雙微微上挑的,在她記憶之中昳麗瀲灩的眼睛裡布滿了密密的血絲,看上去近乎可怖。
一聲警告一般的鐘聲響起。
楚楚這才發覺,在曇蕪背後的穹頂之上,繁複詭譎的花紋一點一點地顯現。
花紋之間,一隻巨大的鐘表緩緩浮現。
隨著那鐘聲響起,不徐不疾地緩步往前的指針一頓,轉動的速度近乎降低一倍。
楚楚心中明悟,這一隻鐘表與先前的沙漏同源,隻是一隻正計時,一隻倒計時,記錄的,是從凡人之上搜集的能量。
先前用沙漏,是因為需得知曉,何時反轉裡外世界的能力能夠得以俱全。
即便反轉裡外世界的能量已然俱全,曇蕪也依然不會停手。
他需要許多的能量,需要更多的能量,需要無儘的能量,然後將這些能量咽下,將這些能量分食給裡世界之中的其他外道,這才好讓他們能夠變得強大。
直至強大到能夠顛覆整個世界。
曇蕪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小小的月城。
所以,在將月城反轉之後,記錄能量的,變成了時鐘。
因為時鐘與沙漏不同。
時鐘永遠會向前。
地麵之上,剩餘的鎖魂瓶中,黯淡的碎片上下浮動。
穹頂之上,即便速度減慢,巨大的,暗色的指針已然在不徐不疾地轉動。
指針向前的每一寸,都懸著無數人的苦痛。
楚楚不禁攥緊了手中的玉佩。
如若我本身就有元嬰之力,是不是就能救更多人?
如若我...已經位至上仙,是不是能夠將給予他人痛苦的外道儘數誅殺,把所有受苦的魂魄儘數帶走?
楚楚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沒有更強大的力量。
曇蕪的急攻已至,這一擊沒有像先前的攻擊那般,被冥主儘數消解,而是堪堪地懸在了她的麵前。
如同一片潑灑在半空中的血液。
她回頭望去,在將這一擊凝在半空中之後,冥主的身影已然
透明得幾乎消失。
時終夜的這一縷分魂,力量也快耗儘了。
一點絕望漫上了楚楚的心頭。
之後怎麼辦?
元瑾給的是一張單程票,如若無法離開此地,先前的所有,會不會前功儘棄?
下一刻,時終夜透明得幾近消失的手抓住了楚楚的後領。
他拎著楚楚,往後一退。
虛空在他的身後飛速地展開。
楚楚錯愕地屏住了呼吸。
直至此刻,她才知曉,課本之上寫的內容不一定全然正確。
守護冥界數年的冥主時終夜,已然身負了某種“規則”的力量。
所以,他能夠帶著神魂跨越虛空。
而這,也是為何,他給了楚楚那一枚玉佩,然後堪堪把時間拖延到了最後一刻。
月城之中的景象飛速地後退,後退,楚楚感覺自己落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有誰在虛空之中與她錯身而過。
楚楚用最後一點力氣抬眼望去,那人的麵目已經模糊了。
淡金的光芒勾勒出了那人的身形,那是一名長發女子的背影。
在她的發間,似是有一枚發簪,這一枚發簪形似鳳凰,振翅欲飛。
不計成本,不計生死,她終於帶著她們飛出了帶血的囚籠。
楚楚看見這道身影轉過身,朝著自己行了一禮。
元瑾的麵目已然模糊不清,她卻分明感覺她是笑著的。
下一刻,楚楚手中的玉佩一閃,一道早已殘缺不堪的魂魄徹底融在了無儘的虛空之中。
而在她的視線之中,那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也化作了點點細碎的光。
此時此刻,元瑾才算是真正地,徹徹底底地魂飛魄散了。
而在虛空之外,曇蕪幾近目眥欲裂。
哪怕他竭儘全力,也無法攔住時終夜,無法抓住楚楚,更無法奪回那一枚承載了上千魂魄,承載了元瑾殘魂的玉佩。
隨著時終夜拎著楚楚踏入虛空,那一道被凝在半空之中的攻擊脫離了掌控,飛速地向前,隨之而來的颶風將曇蕪暗色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他豔紅的長發如同一把在黑暗裡燒起的火焰。
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麵。
隨著這一擊落空的轟鳴,曇蕪緩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