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斟從未覺得兒子會有什麼危險。
女兒範琪芸是呼吸科的副主任醫師,兒子的病正好是女兒擅長的,能有什麼事情?
彆人求著醫生治病,還得想方設法的給醫生塞紅包,希望醫生能夠儘力一些。
可他不用。
救自己的親弟弟,需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嗎?
不用。
根本不用。
這就是範斟來到市一院後一直以來的想法,也是他肆無忌憚不想簽字的主要原因。
而且,家裡的情況,範琪芸的同事都知道一些,他就以為範琪芸夥同這些同事故意嚇唬自己,想讓自己出這筆費用,他自然不願意,態度也就強硬了不少。
但現在,裡麵搶救的醫生說自己兒子心跳沒了,女兒的領導馬主任也宣布他兒子腦死亡了,範斟徹底慌了。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廢物是廢物了點,可農村出來的人,都比較重男輕女一些,對兒子自然更為看重,哪怕女兒優秀,兒子比廢物還不如,但這麼多年來,剝削女兒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之後,改都難改。
被強塞了病危通知書的護士一臉茫然地看向周其華,馬主任都宣布腦死亡了,這還有的救嗎?
還要救嗎?
她甚至想說,剛剛你乾嘛去了?
現在著急了?
晚了。
救不回來了。
可現在患者已經死了,她再說這種話的話,怕是就得迎來範斟的雷霆之怒了,護士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隻得向周其華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現在,隻能看周主任怎麼說了。
這個決定,她一個小護士可做不了主。
周其華也有些為難,馬小乂在呼吸內科的造詣可不低,他宣布腦死亡的人,那大概率是沒錯了,現在就算是全力以赴搶救,怕是也沒希望。
範斟一見周其華陷入沉默,目光頓時望向了站在周其華身邊的年輕人,將病危通知書又塞到了陸軒手中:“醫生,醫生,救救我兒子,我有錢,專家費我出,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了,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看著對方滿臉的蒼白和慌張失措,陸軒實在不忍心拒絕,想了想道:“周主任,我進去看看。”
周其華想了想,點點頭道:“一起吧。”
兩人一起來到搶救室。
馬小乂看到周其華的瞬間,便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了。”
周其華其實也知道是這個情況,隻是陸軒要進來看看,他也順便來一下,一會也好出去跟患者家屬解釋清楚。
“這位是前兩天救了季副市長的小陸醫生。”周其華介紹道。
“小陸醫生,久仰大名。”馬小乂連忙熱情地打著招呼,沒有因為陸軒的年紀就小瞧對方。
能以中醫手段急救,從閻王手上搶人,這份本事,可沒有幾個人能有。
而且在這種情況,能讓周其華第一個想到的人,放眼全國怕是都難找到幾人。
馬小乂又豈敢因為陸軒年輕而輕視對方。
說句不好聽的,陸軒現在雖然連主治都不是,可這隻是遲早的問題,時間到了就行,而且還救了那位,在甬城,足以橫著走了。
能結交這麼一位中醫界大佬,馬小乂也是滿懷欣喜。
跟馬小乂打過招呼之後,陸軒來到患者範齊身邊,把了把脈,隨後搖了搖頭,“已經沒有脈搏了,如果再早進來一會,興許還能用針灸吊住那一口氣,現在的話,人已經沒了。”
肺心病心衰,呼吸衰竭合並腦危象,這本身就已經是屬彌留之際了,如今又因為患者父親拖延太久,患者生機早就沒了。
看了一下情況,陸軒這才跟周其華以及馬小乂走出了搶救室。
“馬主任,周主任,小陸醫生,我弟弟他怎麼樣?”
見三人出來,範琪芸連忙迎了上去,看向三人的眼神中帶著騏驥。
周其華搖搖頭:“節哀!”
馬小乂則是上前拍了拍範琪芸的肩膀,張了張嘴,最後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條原本還有希望救回的生命,就這麼因為一場鬨劇而流逝了,馬小乂心裡也不好過。
範琪芸頓時臉色一白,身形差點站不住。
而兩人這番行為和話語,也是直接宣布了範齊的死亡。
範母聽到這話,直接僵硬在了原地,但隨即猛然看向範斟,上錢用力的扯著範斟的衣服:“範斟……虎毒不食子啊!你親手害死了你的親生兒子,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啊!”
“為什麼不讓我簽字?”
“為什麼啊?”
“為什麼不願意支付費用,你有錢的啊,這些年,女兒給了你幾十萬的啊,你為什麼不願意拿出來啊!”
範母不斷地推搡著範斟。
範斟眼睛泛紅,看向範琪芸:“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兒子,是你害死了你親弟弟!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女人!”
範琪芸沒有說話。
作為範琪芸的領導,馬小乂卻是聽不下去了,沒好氣的道:“誰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還需要再說嗎?作為父親,你還好意思把責任都推給自己的女兒?
你哪裡來的臉?誰給你的臉?
現場的情況,你真以為沒人知道?真以為大家都是瞎子?都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恨不得把女兒當作奴隸對待?”
“這裡可是有監控的,可以錄製聲音的,要不要我拷貝下來給你回去好好看看,看看到底是誰害死了範齊?”馬小乂指了指頭頂的監控,沒好氣的道。
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父母,兒子因為自己嗜錢如命死了,卻能堂而皇之的將責任推給自己的親生女兒,畜生都不做這種事,可有人卻是做了。
說完,馬小乂來到範琪芸身邊,安慰道:“小範,你弟弟的死跟你沒半點關係,這個所有在場的人都能給你作證,不隻是我們,還有其他人都可以,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有些父母,不認也罷,自己一個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主任,我沒事。”
範琪芸吸了口氣,不斷地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弟弟範齊的死跟自己沒有關係,他是被父母的貪心給害死的。
“不用自責,公道自在人心。”周其華看向她。
不過,話說如此,範琪芸卻是有些悵然失措,弟弟沒了,她該高興得,畢竟從此以後就沒有人再吸她的血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甚至,心裡反倒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