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工作人員指引的黑衣女人離開方向,江戶川柯南飛快地追了過去四處搜查,希望能再次獲得組織的一點蛛絲馬跡。
可對方的反偵察技術應該相當出色,明明十分顯眼甚至有些招搖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卻又宛如落入大海的一滴水那般失去了蹤跡。
“呼、呼……”
【CAT】拍賣場占地規模龐大,搜了小半圈都沒找到人影,高強度的跑上跑下讓江戶川柯南這小身板略微吃不消,手臂撐在牆上喘氣緩神,聽著四麵八方響起第三場拍賣會即將開始的廣播。
搜尋行動無果令他感到一絲違和,機敏的大腦很快便反應過來。
從工作人員的麵部反饋中能看出黑衣女人並不是VIP包廂的客人,或許連拍賣都不會參加,卻能獨自一人輕易甩開他的追蹤,完全沒有出現在洗手間或拍賣廳裡。
說明她非常了解拍賣場的布局構造,或者說,她就是拍賣場的一員,在成功進入後便找地方換下了服裝,隱藏在了來往的工作人員之中。
問題是這麼做的目的。
江戶川柯南抬頭,在走廊牆壁上掛的一麵歐式銅鏡前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是個為了引走他而張揚出場的幌子。
儘管為何要引走他還不得而知,但對方一定是個知道他三重身份、能隨時掌握他動態的人。
不遠處傳來拍賣廳的話筒音,“女士們先生們,電話委托以及網上競拍的客人們,久等了,【CAT】秋季拍賣會第三場現在開始。”
艾米·米亞。
換個稱呼的話——貝爾摩德。
江戶川柯南得到這個結論是有依據的。
灰原曾提起“十億元搶劫事件”原本的負責人是琴酒,後來因故變成了其他乾部,根據新出醫生發生意外、假新出醫生登場的時間,以及當時出現在廣田雅美屋內那個黑衣女人的語氣、體型來看,接手這事件的負責人十有八.九就是貝爾摩德這個令他和小蘭都感到熟悉的組織成員沒錯。
況且飾演拍賣師艾米·米亞對她來說並無難度,畢竟她有著堪比怪盜基德的易容術,曾經在一段事件內分飾母女兩角,公眾卻一無所知。
可惡,組織成員偽裝成拍賣師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想盜取古物?可這裡的實際所有人是小林夕,以柯南的了解,如果真的發生了這類事件,她是絕不會姑息的。
那還能是什麼原因?
江戶川柯南緊縮眉間,邊低頭思考邊繞著二樓的圓弧走廊走向1號包廂,希望能從觀察首席拍賣師的行為中發覺組織的意圖。
快走至7號包廂前時,沉重的隔音門忽地打開,從裡麵走出了名一身著黑、戴著緊薄手套的長發男人。
男人並沒有注意到被走廊兩邊雕像擋住的小男孩,關上門後便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象征著組織的一身黑衣、防止指紋泄露的手套,這兩個特征立刻被原本就神經緊繃的江戶川柯南鎖定,回
想起艾米·米亞之前在辦公室的通話中所說今晚會有哪個重要的人物過來,他緊隨而上,小跑幾步仰頭盯著VIP包廂的密碼鎖,果斷放棄了進去搜查一番的想法,跟在了男人身後。
男人沒走遠,停在了洗手間門口接電話,身體肌肉鬆弛、靠在牆壁上的模樣很是囂張,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彆人聽到談話內容。
江戶川柯南默默吐槽了下為什麼要守在洗手間外麵,明明每個隔間裡有一群貓咪卷紙筒、貓咪衝水器、貓咪消毒瓶盯著就已經讓進去的人很有壓力了。
察覺到男人暫且不會離開,能不暴露身影偷聽的位置又太遠,他眼眸一閃,戴上了眼鏡和兜帽,假裝小朋友十分輕快地從男人眼皮子底下跑過去,在兒童洗手池洗完手後又跑開了。
西哈在看到小男孩過來時掀起單眼皮打量幾下,見他很快就甩著手上的水蹦躂走後便沒關注,完全沒發現洗手池下麵多了一枚小型竊聽器。
“諾瑪,在學校過得怎麼樣,有誰敢欺負你嗎?”西哈語氣溫柔寵溺,說的是標準日語,“沒人欺負你就好,如果有事要告訴哥哥哦……沒考好?沒事,你才剛學意大利語不久呢,諾瑪那麼聰明,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追上其他同學的。”
“那個,有沒有男同學……啊?!有個大你一級的學長邀請你喝下午茶?不行!他一定是心懷不軌!他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老師說你小提琴又進步了?哥哥就知道諾瑪是最棒的!但就算沒能當上首席也很厲害了,不要勉強自己,要好好休息哦,藥都有在準時吃嗎?”
江戶川柯南躲在樓梯間,聽對麵絮絮叨叨嘮了快十分鐘家常,聽得他昏昏欲睡,都有些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難道這人真的隻是個湊巧穿了一身黑的妹控而已?
直到——
“不用擔心哥哥,我已經把上一個老板炒掉換了份工作,現在正出差呢,”西哈滿不在意道,“這份工作年薪不錯,上班時間也挺自由的,就是感覺整個行業在走下坡路了,公司還有個出勤時間要穿黑色製服的奇葩規定,上司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又公費吃喝,遲早要完,我打算等交一段時間社保後再找下家跳槽。”
江戶川柯南:……
雖然能大概確定這就是組織的人了,可男人為什麼能把遊走在各個危險組織的話說出一股子社畜味道?
什麼行業、社保、跳槽,組織的黑話暗號?
柯南屏氣凝神偷聽,卻沒有再得到更多信息,手機對麵的妹妹似乎要上課結束了通話,男人便回包廂去了。
從消防通道出來,江戶川柯南回收了竊聽器,將其黏在了7號包廂大門把手下,隻要對方出門他就能聽到動靜。
隨後腦中提取著剛剛對話中的有效信息,驚訝於代號成員居然也有親近的家人,他一直以為組織裡全是像琴酒那樣的獨狼呢。
……不對,灰原之前也是有家人的。
一想到宮野明美,江戶川柯南心情沉重地伸手敲了敲1號包廂的門,片刻門被打開,露出
毛利小五郎微醺的醉臉。
“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啊!”
“對不起叔叔,這裡太大了,我不小心就迷路了嘛!”這話說習慣了,柯南認錯得十分絲滑,接著疑惑怎麼會是這酒鬼大叔開門,“小夕姐姐他們呢?”
毛利小五郎打了個酒嗝,“在和對麵包廂的家夥競拍……一個不純的金戒指都能賣一百多萬美元,真是錢多了沒處花。”
對麵包廂,不就是7號包廂嗎?
從妹控男打個電話都要出去來看,江戶川柯南一眼便推理出包廂中不止一人。可小林夕竟然在和組織成員競爭拍品,作為拍賣場大股東,難不成她知道內情?
他不禁鑽進包廂去看到底是什麼拍品能引得組織和小林夕爭相競買,在看清戒指外圈字母的瞬間頭皮發麻、手腳僵硬,半天都發不出聲音來。
小林夕滿意地看著老同學的表情,往沙發上一靠,結束了和7號包廂長達十分鐘的周旋,這個價格估計也已經壓到對方底線,該收手了。
“7號包廂一百九十九萬美元第一次……”台上的艾米見1號包廂沒有再加價的意思,便不再拉長尾音,快速確認完三遍後落下拍賣槌,“恭喜7號包廂的貴賓以一百九十九萬美元拍下本場第一件拍品。”
聽到成交的落槌聲江戶川柯南才回神,但戒指已經是對麵的東西了,他隻好問小林夕為什麼不繼續加價。
“本來是覺得可以買給艾瑞斯先生,先暫代被怪盜辛蒂瑞拉偷走的戒指,免得耽誤他人生大事,但感覺兩百萬就有點虧了,”小林夕搖搖頭,“你知道這戒指的估價隻有二十到三十萬美元嗎?翻了十倍的溢價就是智商稅啊!”
她嘖嘖道:“7號包廂裡坐的什麼人啊,就算是意大利王國皇室的後裔也沒那麼執著的吧?”
這段話成功把江戶川柯南的思路帶偏了:那個妹控男的妹妹在電話中也在學意大利語,莫非組織在意大利開展了一項新的研究?可自己在意大利沒有人脈啊。
小林夕沒他那麼多心思,隻為薅了黑色組織羊毛而心情愉悅。
雖然不知道對方上限是多少,可從一開始幾萬幾萬地闊綽加價到後麵一萬一萬加的謹慎就能看出,這一百九十九萬美元鐵定擦著見底的極限了。
隻是彆到時候資金沒能回籠,反倒是被她的拍賣場賺了一筆哦。
……
7號包廂,西哈看到成交價時一愣。
他不過就是去打了個電話,怎麼就通貨膨脹到約兩百萬了?
而且要是沒記錯的話,因為此行原本沒打算競拍,他們在【CAT】登記的銀行賬戶裡也就兩百萬美元吧?這就隻剩一萬了?
拍賣真是暴利的行業啊。
西哈對上司怎麼花這筆錢不感興趣,反正又不是他的錢。
他嘴巴雖然賤,但很有求生欲,察覺到上司那邊氣壓略低便識趣地坐遠了些閉嘴,饒有興致地看台上拍賣師介紹接下來的拍品。
貝爾摩德始終眼神都沒有給他
一個,將雞尾酒杯中剩下的香檳氣泡水一飲而儘,鬆口氣的同時又感到惱火。
鬆口氣是因為終於卡著手頭資金的點拍下了BOSS想要的東西,不用再臨時去申請經費;惱火則來源於1號包廂。
相比其他人有規律的喊價,對方的加價顯得格外隨性又黏著,一會兒加十萬,一會兒加一萬,一會兒緊隨她的喊價跟著加價,一會兒又踩著拍賣師落槌前的節奏終止成交,令整個拍賣廳來賓的心都隨之起伏,差點一口氣憋死。
作為競拍的對手,貝爾摩德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被戲耍,對方就像逗貓似的揮舞逗貓棒,分明令她每一次都撲空,卻還是吊著胃口引誘她繼續往前撲。
原因就是對方看透了她迫切想要拍下那枚戒指的欲.望,所以不論形勢如何,7號包廂從頭到尾都處於這場博弈的劣勢,不得不被迫加價,不得不被玩弄。
收手的時機也卡得很準,讓她都開始懷疑1號包廂是不是拍賣場的托兒。
冰冷的眼神劃過台上一直隱約針對7號包廂的首席拍賣師的麵容,女人的直覺告訴貝爾摩德,這張臉令人感到熟悉又惡心,幾乎一瞬間就冒起了殺心。
貝爾摩德沉住氣,瞥了眼包廂內的掛鐘,還不到動手的時間。
……
“本場拍賣會的三十八號、也是倒數第三件拍品,法國波旁王朝文物,黃銅鎏金珍珠貝母佩劍,起拍價一百萬美元,最低加價十萬美元。”
據拍品名錄上介紹,這還是太陽王路易十四執政期間鑄成的皇家佩劍,這位全世界公認在位時間最久的君主相當有名氣,這件文物理所當然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
當場上叫價了幾回合後,1號包廂出手了,直接將起拍價翻倍,“兩百萬。”
全場寂靜了片刻,無他,實在是之前兩個VIP包廂之間的競拍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一個頂了天就小幾十萬的戒指以將近兩百萬的天價成交,使得其他人不希望與1號包廂硬碰硬,隻想暫避鋒芒,唯恐也較勁上頭被坑錢。
也有幾人試探性地又加了十萬,見1號包廂立刻又加價後便麻利放棄了。
因為【CAT】有回避製度,本人登記在冊的拍品不能在參與拍賣惡性競拍,貝爾摩德無法出手,隻能眼睜睜看著估價至少三百萬美元的佩劍被1號包廂以二百四十萬美元的低價成交。
相當於他們來新加坡這麼一折騰,隻換出了四十萬美元的組織資金,遠遠不及預期。
“……西哈,等會兒你不要離開包廂。”纖長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沙發扶手,貝爾摩德抬眼望向落地窗對麵的1號包廂,冷豔麵容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溫度。
“是是,早去早回哦~”西哈癱在沙發上吃水果,不用彆人說也懶得動手,畢竟他是個戰五渣嘛。
……
“感謝各位前來參加【CAT】今晚的拍賣會,”晚上的四十件拍品全部拍出後,艾米·米亞放下拍賣槌,笑著抬手示意賓客,“我們在隔壁宴會廳準備了社交舞會,
請儘情享受新加坡美妙的夜晚吧。”
客人們從拍賣廳魚貫而出時,1號包廂的眾人則是提前知道了拍賣會流程,早就迫不及待地前往小林夕的私人更衣間去換上工作人員為他們準備的正裝。
這時小林夕瞄一眼電子表,看大家打扮得差不多了,抱出一個盒子,裡麵是各式各樣的麵具,“大家都選一個吧,今晚是假麵舞會,這樣比較好保護貴賓們的隱私,如果被不熟的人認出來反而會很拘束,雖然我們沒必要,但也要入鄉隨俗嘛。”
大家都沒意見,隻有毛利小五郎嘟囔了一句怎麼搞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
其他人依次挑完後,小林夕捧著盒子微傾給鬆田陣平看,眨了眨杏眼調侃道:“當然,鬆田警官也可以戴著自己的墨鏡進去,說不準會被認作是哪位的保鏢呢。”
“你很期待?”鬆田陣平邊說,邊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撥開盒子裡的麵具,他對鮮豔的色彩和亮晶晶的裝飾品不感興趣,隻挑了個相對來說款式簡約的,唯一圖案就是麵具左下角的可愛小黑貓。
“我隻是覺得,鬆田警官看起來應該很貴。”小林夕注視著他英俊不羈的五官一本正經道,偏過腦袋仔細打量幾眼,空出隻手順走一旁桌上的梳子,點點手腕示意對方蹲下來一點。
警官先生無奈地配合半蹲後,她快速將麵前幾撮亂發理好,再用梳子末端撥弄了幾下男人微卷的劉海,接著後退半步微微往後仰欣賞一番,滿意地勾起唇角。
隨後補充道:“哦,我的意思是,鬆田警官看起來很能打,保鏢工資應該挺貴的。”
鬆田陣平雙手插兜,任她梳完後一下直起腰,挑眉:“這還用你說?”
心急如焚想要出去追蹤艾米·米亞以及7號包廂裡的組織成員,卻被堵在更衣間門口的兩人擋住的江戶川柯南:……
讓我出去啊!!
小蘭眼尖地發現大家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小林夕卻似乎沒有換衣服的打算,“小夕,你不參加舞會嗎?”
“今晚拍品的價格加起來有幾億美元了,安保工作不能出錯,我要去盯一下,可能還要開個小會,”小林夕雙掌合十,“抱歉,實在抽不開身,等事情辦完我馬上來!”
小姐妹們都表示理解,園子揮了揮手裡的麵具送去一個飛吻,“等你哦小夕,我剛才在包廂裡看到下麵有好幾個帥哥呢!”
喂喂。江戶川柯南半月眼,受不了,經曆了前幾天那種事結果這個大小姐還是改不了本性嘛。
小偵探左等右等,終於等到大家從更衣間離開,一個箭步邁出去就想腳底抹油溜走,不料像一隻小貓咪那樣被人從身後抱起,一雙小短腿在空中倒騰了個寂寞。
回頭一看是怪盜基德,柯南貼過去壓低聲音,“放開我基德,有什麼事回來再說,我現在急著去辦案!”
他像炸毛了般在宿敵懷裡張牙舞爪,兩人的動靜引來其他人側目,黑羽快鬥神色如常地朝他們擺擺手,“你們先去宴會廳吧,亞瑟小弟弟說不敢一個人去洗手間,要我
陪著……噗!”
柯南暗中給了他一記腳後跟踢在大腿上,跳到地上後乖巧地朝小蘭揮手,“姐姐我們馬上就來。”
等人走後,黑羽快鬥捂住隱隱作痛的部位,摁著名偵探的肩膀把他的小身板轉過來,冷笑著目光幽怨,“原來名偵探還有兩副麵孔啊。”
後者瞪回去:“誰讓你找的爛理由。”
“哪裡爛了,你不是很喜歡跑洗手間麼,”黑羽快鬥顯然對上回在酒店頂樓遊泳池對方留他一人麵對鬆田警官還有些記仇,互懟兩句後臉色轉正,“我是有要緊事得跟你說。”
看到向來遊刃有餘、嬉皮笑臉的怪盜麵露嚴肅,柯南也不由得認真起來,高高地抬起下巴望著那張屬於工藤新一的臉,靜候下文。
黑羽快鬥俯下身,故弄玄虛地拉長語調,“那就是——”
他接著姿勢遮擋,忽地從身後抓出一瓶催眠噴霧,飛快朝著毫無防備的柯南正臉按下噴霧。
隨後晃了晃瓶子,等煙霧差不多散開後往前一步半蹲,麵對半坐倚靠在等身更衣鏡前的名偵探勾起壞笑。
催眠噴霧起效非常快,短短幾秒便令江戶川柯南手腳發軟使不上力氣,他費勁睜開眼睛不想失去意識,用儘全力抓住麵前人的袖口,“你……要乾什麼……”
“對不起啦名偵探,是有人拜托我這麼做的。”
黑羽快鬥輕輕拂開小學生毫無力道的指尖,抬頭一瞥麵前近在咫尺的更衣鏡,高級明亮的燈光下,鏡中人的麵孔與他原本的極其相似,令最擅長易容的怪盜先生都不由得晃了晃神。
他忍不住揉了揉小學生偵探後腦勺翹起的幾根呆毛。
更衣間彌漫著淡淡的、某種花馥鬱華貴的熏香氣息,恰到好處的冷氣溫度,柔軟溫暖的潔淨地毯,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催促男孩陷入沉睡。
江戶川柯南閉上了雙眼。
黑羽快鬥輕手輕腳地把小男孩抱進了更衣櫃裡,唯留一道光線透過窄窄的縫隙打在後者身上,而這時,宴會廳傳來圓舞曲音色高亢清澈的小提琴前奏。
他合上衣櫃門,低低歎息道:
“已經到小朋友睡覺的時間了,晚安。”
——
【CAT】的晚間社交舞會開始二十分鐘後,二樓VIP包廂的走廊已然空無一人。
半晌,一位女士從圓弧廊道的儘頭走來,雖然穿著色調簡單也並無過多裝飾,可利落的走姿與尤物身材依舊有著風情萬種的女王氣質,一麵鏤空的黑色麵具遮擋住了半邊美豔臉龐,走動時順滑的波浪金發宛如海濱翻騰的浪花。
她停在了1號包廂前,叩響了沉重的大門。
片刻,門推開了一道空隙,包廂裡的人與她交流幾句後便打開門邀請女士進來坐坐。
在跨進大門的第一秒,貝爾摩德快速審視了整個包廂的環境:偌大的空間中隻有一位身穿正裝的年輕男子,年齡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戴著拍賣場發的淺綠色麵具,禮儀周到,一舉一動像極了國外老錢家
族富養出的小少爺;角落書櫃前的留聲機播放著與宴會廳相同的圓舞曲。
看似一人,實則茶幾上有一隻殘留著口紅印的高腳杯?[(,桌麵的時尚雜誌下壓著一支黑金外殼的口紅,門口掛衣架垂著一條高奢品牌的絲巾,細聞還能嗅出空氣中不屬於包廂熏香的香水與脂粉氣味。
——男人不是獨自前來的,還有女伴陪同,眼下應該是去參加舞會了。
這個認知令貝爾摩德揚起紅唇,絕大多數情況下,男人有女伴便是有欲望,耽於美色這個弱點她並不少見,也借此暗中獲取了不少情報,殺了數不清的敵對者。
她趁著轉身反鎖上門,坐在了男人為她拉開的椅子前。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埃斯波西托。”男人一口流利的英文,脫下了西裝外套,內襯是格子馬甲與全扣上的白襯衫,沒摘下手套,站在桌前用包廂冰櫃內的酒水簡單調製酒精飲料。
“我的女伴去參加舞會了,但我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事實證明我沒選擇錯,否則就碰不見您那麼美麗的小姐了。”埃斯波西托在桌麵推來一個用檸檬片和薄荷裝飾過的玻璃杯,“這是朗姆蘇打水,請慢用。”
聽到這個名字,貝爾摩德微不可見地一頓,隨後禮貌地抿了一口,稱讚道:“口感很甜潤,原料應該相當不錯,但應該是今年產的酒,還不夠醇厚。”
男人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謝謝~”
他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喝了口自製的飲料,貝爾摩德一眼便看出那是什麼,“辛蒂瑞拉雞尾酒?你隻喝這個?”
“抱歉,今晚我不能碰酒精,”埃斯波西托笑著含糊其辭,至於真實理由是什麼任憑想象,“不過我看小姐您應該挺懂洋酒,英國酒莊出產的這瓶老湯姆琴酒您知道嗎?還挺有名的,我拍下來打算送給朋友。”
貝爾摩德瞥向男人懷裡的昂貴酒瓶,語氣曖昧,“琴酒啊……我當然知道。”
成年人之間的搭訕往往並不需要太多言語交流,眼神間的來回便能令氛圍攀上高.潮,一番調情後,埃斯波西托彎腰行禮,伸出手邀請美麗的女士共舞。
皮鞋與高跟鞋在厚實的地毯上起舞,黑膠片的樂聲掩蓋了那一點腳步摩擦的聲音,裙擺搖曳,舉手投足間光影在兩人身上交錯。
輕快的圓舞曲在緊密的肢體接觸與指尖摩挲中被跳得曖昧纏綿,當一曲快要結束時,男人摘下了貝爾摩德的麵具丟在一旁,後者則傾身向前貼入對方懷中,伸展雙臂挽住了他的脖頸,緩緩收緊。
他們親密的姿態像是即將擁吻的情人,世上沒有幾個男人能抵抗美人的主動獻吻。
……可惜貝爾摩德麵對的並不是男人。
在□□宛如豔麗到馬上就要謝掉的花散發出的香氣、鮮紅至即將腐爛的蘋果蘊含的甜味那般濃鬱時,一張【JOKER】撲克牌抵住了尤物的薄唇。
包廂內的樂曲聲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雖然你真的很迷人,但我目前沒有和女性調製一杯馬丁尼的興趣。”
開口間,一根麻醉針刺入了貝爾摩德的後頸,與之同時她交纏在埃斯波西托後頸的兩隻手腕也被單手緊緊扣住,一隻腿壓製得她的雙膝動彈不得。
熱情的相擁轉瞬間變為了牢獄般的束縛。
這是以防她用刀或槍傷害自己保持清醒,但作為曾經的親身體驗者,埃斯波西托不認為有人能抵抗住這種瞬時的睡意,畢竟這根麻醉針能在幾秒間麻倒比人類體型大得多的大象。
懷中溫軟美妙的身軀逐漸脫力,在快要傾倒時被有力的小臂在身後挽住了腰肢,上半身後仰露出脆弱頸間的姿態猶如舞者下腰時優美。
埃斯波西托舉起扣住女士兩隻腕部的手,哼著曲兒攬住她的腰輕巧地在地毯上轉了個圈,仿佛是用定格舞姿為這支華爾茲謝幕。
貝爾摩德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看到的是對方摘下了臉上的麵具,不,應該說是假麵——對方就像貝爾摩德自己無數次卸下易容偽裝那樣,從鎖骨處撕開了人造的假皮,連同臉部易容與假發一起扯掉!
隻恍惚看見了假皮下不同於男人的白皙嬌嫩皮膚,她的眼前便徹底一片黑暗。
……
小林夕扯掉易容,公主抱起昏迷在地的貝爾摩德橫放在沙發裡側。
她扯掉發網和發圈,甩了甩被緊緊包在假發裡的長發,暢快地呼吸了幾口氣,接著邊走向圓桌邊脫衣脫鞋,短短幾步的距離,增高鞋墊、墊肩、束胸、假肌肉掉了一路。
“易容成男人也太麻煩了。”小林夕勾開頸間的衝矢昴同款項鏈式變聲器一丟,疑惑基德這個女裝大佬怎麼每次扮成小姐姐就那麼容易呢?
她不管一地的淩亂,赤著腳踩在軟乎乎的地毯上在沙發旁圍觀美人的睡顏。
果然是風靡演藝界的當紅女演員,因為骨相就很出色,所以哪怕這張臉皮是假的也出奇地有韻味呢。
嘖嘖稱讚過後,小林夕捏住她的下顎,迫使昏迷中貝爾摩德張開嘴,用餐櫃中的筷子從她的口腔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果然,哪怕包廂的隔音很好,槍也裝了□□,你也不會貿然在這裡使用槍。”小林夕回味了一下剛才跳舞時的肢體接觸,從貝爾摩德的口袋中翻出了一支口紅——小林夕故意放在桌邊顯眼處讓對方順走的。
用槍的話自己身上難免也會濺到血跡,而用毒殺人卻不會。
隻要在品酒時將嘴唇原本的口紅全部蹭到酒杯壁上,借接吻傳渡毒藥,再用這支順進口袋的口紅抹開痕跡,最後將杯子洗淨收入櫃中,就能將罪名嫁禍給與“埃斯波西托”同行的女伴。
很完美的手法,隻可惜小林夕並不是完美的被害人。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她想讓貝爾摩德看到的:一個玩弄心術、操控拍品價格的1號包廂,一個不諳世事、浪漫多情的富家少爺、一個並不存在、漂亮活潑的同行女伴。
就連選擇易容成男人也是吃準了貝爾摩德了解男性的劣根性,如果麵對的是同性可能會更加謹慎,小林夕還要費一番功夫才能
令她鬆懈。
真正的獵手總是以獵物的形態出現,這句話放在柯學世界也同樣合適。
比起朗姆半夜被套麻袋運送去無人島種甘蔗的遭遇,在奢華包廂中用華爾茲完美落幕是她對不老美人的特殊優待。
小林夕手臂撐在沙發邊沿托腮,另一隻手舉在燈光下,看清了筷子尖夾著的那顆紅白相間膠囊。
“這就是由雪莉負責研發的組織毒藥樣品,APTX4869啊……”這裡沒什麼儀器,她粗略研究了下,感覺外表和普通的感冒膠囊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