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青卻麵色難看地搖了搖頭:“我從來沒出去過,這次離開地牢,我被人綁住了眼,隻覺得不過片刻,就出現在了白青琅麵前。”
不過片刻……
穆棠正沉思,卻聽雀青又道:“但是族中耳力很好的族人曾經說過,他經常聽到水聲從頭頂流過,我也是由此判斷,我們應當是在地下。”
穆棠喃喃自語:“水聲……”
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一旁靜靜聽著的衛長偃突然一笑,問:“就像是集賢園那條連接著小河的活水湖嗎?”
穆棠一怔。
不過片刻、水聲、沒有傳送陣……
她好像,明白了。
她一把拽住雀青的手腕,立刻問道:“你們有多少族人被關在哪裡?”
雀青眉宇之間閃過一抹悲愴。
他啞聲道:“五年前,我們有一千百二十人被困在這裡。”
“現在,還剩下七百一十二人。”
五年之間,死傷近半數。
穆棠沉默。
片刻之後,雀青深吸一口氣,又道:“但是不久之前,那群人帶來了一批人族,約有一百來人,就關在我們隔壁。”
穆棠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平靜道:“肖寒曾經說過,他來這裡,是為了查一樁失蹤案。”
……
與此同時,另一邊。
穆棠打草驚了蛇之後,白戾之那邊終於有了動作。
穆棠抓住了機會,其他人也抓住了機會。
肖寒黑衣夜行,手裡拿著一盞羅盤。
他定定地看著羅盤的指針,毫不猶豫地順著羅盤的指針走過去。
肖寒耳邊仿佛又響起了自己那好友的話。
“我親妹子沒有靈根,是個凡人,但我怕沒有我看顧的時候她會出事,便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個法器,那法器融入她體內,隻要她不死,就不會被剝離,我便能順著羅盤感知到她的所在。肖寒,她就在妖族,她沒死,我能感覺到她就在妖族,我去要人,他們重傷我之後將我丟了出來,說我信口雌黃,但我沒有,她就在妖族,她才十歲……”
為了友人,為了那無辜的孩子,他來了。
但是他帶著好友的羅盤,一連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羅盤的動靜。
太久了,久到肖寒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那好友是不是因為妹妹去世後悲傷過度不願意相信才這麼說的。
不然,他們怎麼能藏得這麼好?
直到今日。
今日一早,白青琅帶了一個少年去了穆棠那裡,與此同時,他隨身帶著的羅盤突然前所未有的躁動了起來。
好友的妹妹,真的沒死!
白日裡集賢園到處都是眼線,他壓下內心的震動,耐心等到了入夜。
而此時,白日裡羅盤那強烈的震動幾乎就要消散。
他一刻都不敢多等,順著羅盤的指示,一路就追了過來。
他隻能慶幸,幸而好友的妹妹還活著。
肖寒麵色沉靜,順著羅盤,一路追到了集賢園那片活水湖岸。
羅盤的震動毫無預兆地消散。
肖寒看著那片湖,愕然。
他被接進集賢園時,這裡的妖仆曾經不無炫耀地說,他們家族長大人為了求才,如何如何親自設計了這集賢園,如何如何親自督促匠人挖湖造園。
而現在,那羅盤指向的是集賢園活水湖?
他沉默片刻,視線緩緩落在了湖麵上,似乎要透過那湖麵,看看之下到底藏了什麼。
他想了想,緩緩蹲下,伸手觸及水麵,似乎是想下水看看。
正在此時,身後一陣厲風襲來。
肖寒一驚,當即旋神躲開。
等站定,他轉身看去,隻見一個穿著侍衛服飾的男子眯著眼看著他,緩緩道:“閣下何人?深夜蒙麵擅闖集賢園?”
肖寒看著他身上的服飾,同樣冷笑:“我竟不知,集賢園裡內院的侍衛,何時巡邏到外院了?”
兩人話不投機,當即打了起來。
動手不過十幾招,肖寒一個青年修士那裡是經年殺手的對手,蒙麵黑布直接被人扯了下來。
但與此同時,他也借著月光看清了麵前侍衛的臉。
這不是前幾日出現在穆棠身邊的那個名為小黑的小廝嗎?
侍衛也震驚:“你……”
但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有人厲喝道:“何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往同一個方向逃。
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舍,而且越來越多。
黑鳶咬牙:“你左我右,分頭逃!”
肖寒也知道現在不是多說的時候,轉頭便跑。
但是兩人的動靜依然驚動了集賢園,肖寒想逃回自己的房間,卻發現院子之外人影攢動,現在逃回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那麼,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肖寒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巧合的是,這個主意,往另一個方向逃的黑鳶也覺得很絕妙……
……
集賢園亂起來的時候,穆棠和雀青剛拓推心置腹完。
聽見動靜,雀青麵色一白:“難道是族長他們……”
穆棠一口否定:“不可能是他們出事,你彆亂想。”
雀青:“那這動靜……”
穆棠:“和咱們沒關係,但是等會兒怕是又要有妖兵來查了,未免引火燒身,咱們還是……”
她話沒說完,衛長偃立刻接話:“睡覺吧。”
穆棠:“……對,睡覺。”
雀青震驚:“睡覺?我、我也睡在這裡?”
穆棠:“白青琅走之前我都把你留下來了,現在特意換個地方睡,你覺得奇不奇怪?”
雀青:“那咱們……”
穆棠緩緩吐出四個字。
“大被同眠。”
雀青瞳孔地震。
最終,個人直挺挺地躺在了榻上。
或者說,隻有雀青一個人是直挺挺的。
穆棠自己沒覺得有什麼,畢竟她借機把雀青留下來的時候,大概也就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裡是個什麼畫風了。
算了,就這樣吧,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但雀青覺得自己適應不了。
唯一能讓他慶幸的是,衛長偃執意要躺在兩個人中間,讓他鬆了口氣。
個人躺屍了沒一會兒,外麵突然響起動靜,穆棠剛覺得有些不對,下一刻,窗戶猛然被人撞開,來人一身黑衣,行色匆匆。
他抬頭,隻看到了睡在外側的穆棠的臉,於是羞愧地開口:“穆仙子,事態緊急,對不住了,能否借個地方躲一躲,有損仙子清譽之處,肖寒一定對仙子負責!”
穆棠:“……”
她平靜道:“想負責是吧?”
她一掀被子,露出了裡麵的兩個人。
她淡淡:“進來吧,想負責先排隊等號。”
肖寒:“……”
他瞳孔地震!
穆棠倒是很冷靜:“衛長偃,往裡麵讓讓,給肖公子讓個位。”
衛長偃踹了雀青一腳,自己躺在穆棠身邊死也不動:“讓個位。”
雀青往裡麵顧湧了一下,肖寒滿臉通紅地爬了上來。
穆棠蓋上了被子。
她覺得還沒完。
果然,又等了片刻,那飽經滄桑的窗戶再次被人撞開,黑鳶直接跳了進來,火急火燎地就道:“穆棠,借個地方躲一躲,事後我賠你兩千靈石!”
穆棠:“也不是不行,但得加錢。”
黑鳶震驚:“你趁火打劫?”
穆棠:“不是。”
她一掀被子,露出了下麵的一二……個人。
人人都是一臉痛苦。
肖寒道:“但是擠不下了,真的擠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