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棠看著那焦黑的人, 眼神裡充滿了憐憫。
白青琅在她的視線中睜大了眼睛,緩緩開口想說些什麼,一張口, 一縷黑煙從他口中緩緩升起。
係統幾乎不忍心去看, 嘶了一聲道:“罪過罪過。”
穆棠也覺得自己挺罪過的。
她想了想, 邁步上前。
這一道雷不僅劈在了白青琅身上,也涉及了周圍不少妖兵。
白青琅實力尚可,到現在為止也隻是頭發皮膚焦了,但是有些妖兵, 那可真是從裡到外徹徹底底的焦了。
於是穆棠走過去的時候,邁過那些妖兵的屍體, 就見周圍的妖兵看到她就像是在躲著瘟疫一般,直接在她方圓十米之內讓出了一片無人區。
穆棠無視他們, 徑直走過去, 半蹲在了白青琅麵前。
她直視著眼前那幾乎看不出真容的人,也在他眼裡看到了自己現在的德行。
她若無其事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灰, 淡淡問道:“怎麼樣,被劈的還爽嗎?”
白青琅張了張嘴, 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一句話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你、你怎麼敢……”
她究竟是怎麼敢的,用雷劫來對付他們。
這女人難不成不要命了嗎?
雷劫的威力固然大, 但修士渡劫,為何會專門找一處清淨無人的深山老林,甚至是費儘心思設置陣法來阻擋其他修士或者凡人的誤入。
因為這雷劫變數太多,許多人用儘手段耗儘法寶也不一定能渡劫,更彆說在渡劫的時候還分心讓雷劫劈其他人了。
更何況,雷劫之下若是被闖入了其他人, 無論是故意還是無意,天道都會覺得你在“作弊”,從而加大難度。
許多年前,修真界還有人飛升時,曾有一個女修在飛升之時因為不舍得自己的在凡間養的貓,直接抱貓飛升。
那女修實力強大,飛升之時抱的也隻有一隻貓,而不是一個人,但是那一日,許多人都看到了此生最浩大的飛升劫。
有了這麼一個“雞犬升天”的例子在,過了幾年,又有一個男修也到了飛升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實力相當自信,於是效仿前輩,決定將自己那養了許多年的寵物也帶上去。
然後那男修就當場嘎了。
所以,如此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她穆棠到底是怎麼想到用自己的雷劫來對付他們這個大聰明主意的啊!
白青琅氣得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他撕心裂肺:“姓穆的!這傷敵一千自損一萬的辦法,你覺得很有意思?”
穆棠被看到他吐血,喉嚨一甜,覺得自己也想吐了。
但是她硬生生忍了下來,還若無其事道:“是挺有意思的。”
白青琅氣得跳腳:“枉我們大人還對你這般禮遇有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大人的?”
穆棠白眼一翻:“有些事情騙騙外人就得了,彆把自己也騙了啊,就你們大人那一套,能吸引幾個賢才效力你心裡沒點兒逼數?”
白青琅氣急敗壞:“我們大人怎麼了?我們大人造了這麼大一個集賢園……”
穆棠冷靜打斷:“但是產權又不在我們手裡,而且你們對工資的事是隻字不提啊。”
白青琅:“嘎?”
穆棠細數:“跟著你們大人乾,沒工資、沒保險,做事全靠一腔熱血,你們做的還是造反的勾當,投資多,風險大,我們拿什麼效忠你們大人?拿母愛嗎?”
白青琅覺得自家大人被侮辱了。
他氣得跳腳,冷笑道:“也就隻有你這個沒有半點感激之心的才會這麼想了,除了你和你那些同門之外,你看看集賢園中的其他人,有誰會像你一樣忘恩負義!”
穆棠神情微妙了起來:“是嗎?你這麼覺得?”
白青琅:“難道不是?”
穆棠沉默片刻,委婉道:“這很難評,那就讓我先祝福你心想事成吧!”
白青琅覺得這人就是看不得他們好,忍者身體的疼痛,直接爬了起來,舉劍就要上前。
當他舉起劍的時候,空中猛然又傳來一聲轟鳴。
白青琅一頓,想起了方才舉劍之時被雷霆支配的恐懼。
於是他舉起的劍就尷尬了起來,一時間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穆棠見狀閒閒道:“來啊,不要客氣嘛,接下來最起碼還有五道雷劫夠我們受的,絕對是一次性把你劈過癮。”
白青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晌,突然冷笑道:“穆棠,你也彆給我擺什麼龍門陣,這會兒我固然不敢動你,但你就真不怕自己把自己折騰的死在雷劫下?就算你僥幸度過了雷劫,接下來呢?你就在我們的地盤上,雷劫結束之後,誰還能擋得住我們帶走那些半妖?”
他看著她,居高臨下道:“所以,棄暗投明吧。”
穆棠冷靜地看著他:“說完了嗎?”
白青琅:“嗯?”
穆棠:“說完了咱們就速戰速決吧。”
白青琅覺得無法理解:“我話說到這份上,你還是不肯收手?”
穆棠淡淡小笑道:“畢竟有個人說話還是很算數的。”
白青琅還沒懂她在說什麼,又是哪裡來的底氣,穆棠已經舉起重劍劈了過來。
而這一次,攝於那滿地死於雷劫之下的屍體,居然沒有人敢上前。
白青琅麵容冷漠了下來,冷冷道:“冥頑不靈!”
……
與此同時,白戾之的病房。
被白青琅認定絕對不會忘恩負義的葉紫和藏狐兄妹正僵硬地坐在白戾之的病床前,聽著他的下屬妖兵對白戾之的彙報。
下屬:“……活水湖那邊,白青琅大人已經帶人去看了,另一邊也派了人過去,隻是……還有一件事需要大人定奪。”
而此時,葉紫正思索著那意味不明的“另一邊”指的到底是哪裡。
然後他們就見那下屬看了她一眼。
葉紫:“?”
白戾之也看了過來,然後淡笑道:“你們但說無妨。”
那下屬就道:“屬下方才搜索集賢園,發現除了穆棠那一行人失蹤了之外,肖寒大人也不見蹤影。”
葉紫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白戾之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他鐵青著臉,活像是突然發現一向溫柔小意的妻子在外麵有了人一般:“你是說……”
他話沒說完,葉紫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急智,突然打斷了他,冷笑道:“那肖寒難不成是被那小姑娘劫持了不成?”
下屬一愣,白戾之也是一愣。
他們突然想,對啊,除了肖寒背叛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肖寒被人劫持了。
人向來都是不樂意承認自己的失敗的,就像白戾之,他再怎麼理智,打心眼裡也不願意承認他費儘心思求來的賢才,居然會有朝一日毫不猶豫地背叛他。
他立刻問下屬:“活水湖哪裡,有發現他和那姓穆的站在一起嗎?”
下屬想了想,遲疑:“好像確實未曾發現肖寒大人的身影。”
白青琅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了不少。
葉紫見狀,不動聲色道:“這也說不準的,說不定他不是被劫持,而是真的和他們蛇鼠一窩呢。”
白戾之知道這位毒師向來都和肖寒關係不太好,聞言,反而沒覺得她說的就是事實,而是覺得她大概是又想落井下石了。
他寬容一笑,溫聲道:“總該找到他之後再說。”
葉紫就冷笑一聲,道:“說不定他早就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
說罷,她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對了,他若是真背叛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他千刀萬剮,可彆濺我身上一滴血。”
這就是在迫不及待的撇清關係,說自己不願意受他牽連了。
毒師向來對人都是如此冷漠的。
白戾之無奈地笑了笑:“那是自然的。”
葉紫也沒回話,隻起身往外走。
白戾之問她做什麼。
葉紫淡淡:“給大人熬藥。”
白戾之臉色就不由得一僵。
而葉紫也不好過。
她手上濕津津的一片,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口,還得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在白戾之疑惑的視線中,淡淡道:“那兩個藏狐,怎麼,想讓我自己一個人熬藥嗎?”
藏狐兄妹抓住機會,不動聲色地起身:“想讓我們幫你打下手,說話就要客氣點兒。”
葉紫卻仍舊沒有半分客氣,一行人就這麼唇槍舌戰分毫不讓地走了出去。
白戾之見狀搖頭,無奈道:“他們關係就沒好過……罷了,儘快搜索肖寒的蹤跡,不惜一切代價,活著把人帶回來!”
兩個人說著,都不約而同的忽略了另一種可能。
——若他真的背叛了呢?
兩人靜了一會兒,白戾之淡淡道:“柳逢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