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用貼那麼近去觀察吧。”小郭回憶起當時的所見,仍是感到一陣陣頭皮發麻,再想想許冥那時的站位和表情,更是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誒,陸同學。”她忍不住轉向陸月靈,“話說許同學她確實是人,沒錯吧?”
“……啊?”陸月靈還在打理自己的頭發,沒聽清她的話——因為學校規定,她的長發必須得紮起來,這讓她總覺得有些難受。
甚至在看向小郭時,垂在腦後的馬尾都在不自在地小幅扭動著。
“你說什麼?”她望著小郭,又問了一遍。
而小郭,在盯著她蠕動的頭發看了片刻後,終是緩緩移開了目光。
“沒什麼,隻是一些多餘的問題。”她恍惚道,“沒關係,你當我什麼都沒問好了。”
陸月靈:……
?
而從另一個層麵來說,許冥試驗成功,就意味著,她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一大半——
怪物一天隻會出現一次,許冥隻有釣成功一回,等於就賺到了一天的安全期,在這一天內,她們可以隨意試驗傳送的時間門點。
當然,也有限製。至少按照大郭和小郭所說,“硬蹲”或是“硬刷”,都是不可行的。
——如果一直守在隔間門裡,那不管守多久,傳點都不會出現。不僅如此,隔間門打開的頻率似乎也有講究,如果連著幾個小時,每到整點就去試一次,同樣也會導致傳點遲遲不出現。
同時,倘若到了傳點刷新的時間門,而隔間門裡麵正好有人,那不論待的是誰,是不是郭舒藝,這次的傳點也會直接作廢……
許冥試圖總結相關規律,最後隻得出一個結論,傳點是個嬌羞。
不能一直盯著,不能頻繁關注。不然就失蹤給你看。
再加上她們現在的身份是“學生”,需要配合學校給的時間門表活動,這就讓確認時間門點的工作更加困難。
所幸,這兩個問題,她們也都很快找到了解決方案。
最簡單的就是隔間門問題。讓阿焦提前進去,把門鎖上再出來,就等於占了個位。其次,就是如何在不違反學校時間門表的情況下掐點去衛生間門查探——一直翹課不太現實,最典型的就是大郭小郭,在許冥剛來的那天,為了找許冥兩人一起翹課。結果隔天就被查出來,強製到老師辦公室教育一小時,反而耽誤時間門。
還是那句話,在這個相對正常的世界裡,表現得太過不正常,不是什麼好事。
幾人最後商議出來的辦法,就是課上輪流請假去探。第一天主要試了陸月靈列出來的電影關鍵時間門點,試了其中的大部分,包括其中的電影開散場時間門,隻可惜沒有一個中的;於是許冥牽頭,當晚回去又開了個小會,大家一起結合電影劇情頭腦風暴,很快又做出了新一版的方案——
雖然陸月靈並沒能看完整場電影,但從她的轉述,結合幾人豐富的看片經驗,幾人都猜測,電影的最後,應當是有人生還的。
而陸月靈最後離開放映廳時,分明記得電影裡有給時鐘一個特寫,時間門是十三點。
假設劇情是有意義的,那電影中人類生還的時間門,很可能就是傳點開放的時間門。而這個時間門,必然是在十三點後。
再將已經試過的時間門點全部排除,很快就得出了一張新的時間門表,作為她們試驗的重點。
而事實證明,她們還真猜對了。
第二天下午,終於有人在衛生間門裡,看到了刷新的傳點。
十五點出現,據觀察可維持半小時,這段時間門內正好有一個課間門,方便她們跑路。
試出這個結果的是大郭。她當時看到傳點出來,便立刻回來給所有人都通了個氣,再回衛生間門時卻沒直接離開,而是一直在隔間門裡巴巴地觀察著,確認了完整的時間門段,出來又寫了個提示,放進了衛生巾互助盒裡。
其他三人也沒直接走。許冥是因為來不及,她把阿焦安排得太分散了,且缺乏遠程通知的手段,要等一個個找回來,半小時根本不夠;陸月靈則明顯是想陪她一塊兒。剩下一個小郭,原本打算走的,然而到了衛生間門,正好看到大郭在旁邊記錄,又得知另外兩人還沒走,想了想,便又出來了。
據她所說,也沒什麼特彆的理由,就是單純覺得光自己一個離開有點沒勁。而且這次分開,以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再遇到了,至少離開前,她想好好道彆和道謝。
晚上再次開小會,許冥聽到這個原因時,卻是有些麻了。
“很好的想法,下次彆想了。”她認真對小郭道,“如果傳點能夠保證大家在下個世界還是一起,那一道走是最好。既然不是,那下次就沒必要等,能走一個是一個。”
小郭有些不好意思地點著頭,尷尬地笑了下。陸月靈用頭發戳戳她的胳膊,語氣卻是輕快:
“安心啦,反正該解決的都解決了,慌什麼。
“時間門也定了,明天就一起走唄,說不定到下輪還一起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許冥看她一眼,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想想又把話咽了回去。
也是。再到明天十五點,也就十幾個小時而已。方方麵麵她也都已經照顧到,除非突然發大水,不然出意外的概率,確實很低。
遂也沒再多說什麼,隻叮囑了一句大家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彆錯過時間門;然而第二天一早,她就意識到,什麼叫做翻車的概率很低,但不是沒有。
這個世界確實沒有發大水。
但它下暴雨了。
*
嚴格來說,那雨並非是早上下的。
早上的時候,還隻是有些預兆。空氣很悶,讓人無端覺得黏膩;到了下午兩點多時,預兆就很明顯了——整個世界都像是籠上了黃色的濾鏡,天空中隱隱傳來雷聲。
許冥當時還懷抱著些僥幸心理,跑去問陸月靈她看的電影裡有沒有下過大雨,聽到對方說沒有,還自欺欺人地鬆了口氣;沒成想不過十分鐘,便聽一聲驚天霹靂,瓢潑大雨嘩然而下,雨勢大得仿佛有人從雲裡往下倒水。
“……”許冥的臉,幾乎是瞬間門就綠了。
“靠。”陸月靈望著外麵遮天蔽日的雨幕,也不由傻了,“這、這麼大的雨……”
“完犢子了。”許冥忍不住扶額喃喃,臉色是難得的難看,“這回真玩不下去了。”
她現在越來越覺得人工湖的那個就是域主了。
不然這種機緣巧合,不是主角光環都說不過去!
“彆、彆死心嘛!”陸月靈見她這樣,趕緊道,“反正也就半個多小時了,隻要熬過去就可以……啊對了,你要不試試上表呢?趕緊以怪談拆遷辦的名義寫張祈求乾旱的紙,然後啪地燒掉……”
許冥:“……”
朋友,我之前隻是假裝迷信,你這可是真迷信啊!
“不行,開壇做法來不及,而且我沒學過。”話雖如此,許冥還是認真思考了兩秒鐘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果斷搖頭之後,又道,“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想辦法撐過這半小時就行。”
陸月靈:“嗯嗯。”
“話說你之前說的綁架,你有經驗嗎?”許冥緊跟著道。
陸月靈:“嗯嗯……嗯?”
於是,又數分鐘後。
全校四個郭舒藝,集體翹課。
大郭和小郭先躲到了衛生間門附近,隻等傳點一開,就掐點走;許冥則開始滿校奔波,挨個兒回收放出的阿焦,順便再去各個高危地點踩個點;陸月靈則獨自跑去了兩個體育生所在的班級,卻見一堆人都正在收拾東西,兩人的位置都空著。
一問才知道,他們班這節信息課,要去綜合樓機房;兩個體育生,一個明確請假回了寢室,另一個則沒人清楚,不知道是也回寢室了,還是提前去了綜合樓。
綜合樓在教學樓的後麵,宿舍樓在教學樓的前麵,兩邊都有段距離。陸月靈略一遲疑,腦海中飛快掠過許冥之前說過的話——
兩個人中,隻要綁一個就好。
這種時候也聯係不上許冥,陸月靈隻能自己拿主意,糾結兩秒,轉頭就往宿舍樓跑,身體在衝進宿舍樓的一刹倏然崩解,化為一團遊動的烏黑發絲,沿著地麵飛快遊走,很快就來到了106前——
尚未進入,便聽見裡麵傳來一陣騷動。
宿管從裡麵慌裡慌張地奔出來,拿出手機抖著手給外麵打電話,說的方言含糊,陸月靈隻能聽懂“死人了”三個字;她昂起身體往房間門裡看,看到一個男生躺在地上,麵容青紫,渾身是水,看上去已沒什麼生機。
……來晚了。
陸月靈心裡咯噔一下,毫不猶豫轉身就走,如同一尾黑色的遊魚般,不過幾分鐘,便又遊進綜合樓裡,跟著猛地抬身,又化為少女模樣,沿著樓梯一陣狂奔,總算找到了五樓機房——
猛地推開門,裡麵的老師學生齊齊抬頭。陸月靈也沒管,目光迅速掃視一番,在看到坐在其中的張德偉時,方重重鬆了口氣。
“張德偉!”她立刻道,“老師讓我找你過去!”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是關於……你室友的事。”
“?”張德偉明顯還不知道自己室友已經出事,聞言臉上露出明顯的茫然,跟著又似想到什麼,臉色唰地慘白。
他忙看向了教室裡的老師,得到允許後,便立刻抓起東西往外跑。跟上陸月靈後,還在不斷催促。
“快點快點,是出什麼事了?誒呀我就說了不能讓他一個人待著……唔!”
話未說完,側頸忽然一痛。
跟著翻著白眼往下一倒。
他的身後,陸月靈正咽著唾沫收回手,有些驚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原來電視裡演的是真的,這樣還真能把人敲暈啊……”她喃喃著,跟著緊張地四下一望,見四周無人,慌忙將昏過去的張德偉背在背上,帶著匆匆往樓下跑。
綜合樓和教學樓之間門是有遊廊的,可以不用淋雨直接過去。按照許冥的說法,她隻要保證兩人中的一人活著,並將他帶到她們的視野範圍內,確保在她們離開前不會死掉就行……
不過這樣背著好麻煩啊。
將背上的高大男生往上扯了一扯,陸月靈忍不住皺起臉。想起這家夥這兩天都沒洗澡,臉色更是難看。
要不要換種形態帶他走?會快點。不過就怕被人看到……
陸月靈暗自思索著,費了好大勁,總算將人從五樓搬到了一樓。長出口氣,正要繼續往前,視線無意中掠過中央立著的大魚缸,整個人卻倏然怔住。
魚缸內,水光粼粼,小魚悠然。隻是方才還很清澈的水體,這會兒卻已變得渾濁不堪。
有大片的陰影在魚缸上方浮動著,不斷有小魚過去啄食。陸月靈抿著唇,試著往前兩步,終於進一步看清了那團陰影——
那是一具屍體。
腫脹的、有些腐爛的屍體,麵容難辨。明顯死了有段時間門。
屍體的身上還穿著衣服,不過不是校服,而是背心和短褲,很典型的運動員裝扮……
最重要的是,即使那具屍體的麵龐已經腐爛發脹,陸月靈依舊能認出來——
那是張德偉的臉。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自己背著的,又是誰?
幾乎是在意識到這點的瞬間門,陸月靈感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倏然收緊,戴在手腕上的裝飾輕輕搖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緩緩抬眸,透過魚缸的倒影,終於看見趴在自己背上的那東西——
軟爛的、扭曲的、濕淋淋的。她唯一能看清的,隻有那一團黑發,以及兩條摟在自己脖頸上的、細長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