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園丁的頭。
【那小女孩還一直想把頭搶回去,說這是她的[哥哥]。
【……如此看來,那位女士或許是被專門請來對付那小女孩的也說不定。
【危險的鄰居被人盯住,樓道內也有人巡視。不得不說,這實在是讓人安心了許多。
【隻是,我曾無意間聽到他們吵架。他們似乎對樓長的某些作為十分不認同。說什麼[人為收納死人就是天方夜譚]、[等他們成長到能修改規則,你又該怎麼辦]……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哦對,小說家又和我重歸於好了。她似乎終於認清,油嘴滑舌的男人,不論死活都不能要的真理,這真是最近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
【不過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那個油嘴滑舌的男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了。他也像盼盼母女那般,閉門不出了嗎?】
……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終於確信,樓內的情況正在好轉!
【感謝新搬來的302和樓長助理,空氣隱隱有了恢複以往清新的趨勢。301的女孩被封印,這讓我的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鬆弛,小說家的回歸更讓我的生活恢複了些許往日的趣味。
【比較遺憾的是,因為之前小女孩的過激行為,樓內采取了更嚴格的管理措施。所有人都不再被允許離開單元樓,即使是樓內串門,也需要通過樓長助理的同意。感應燈的機製似乎也被修改,不會輕易亮起,然而一旦亮起,樓長助理便會以最快的速度到達……
【一樓的老頭也閉門不出了。門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很大的貓眼。
【還有一個令人震驚的變化。就是這棟本該隻屬於死人的亡靈樓內,有時竟也會有活人出現了。
【他們往往是進來找某個人的,也不知是怎麼打開門禁的。樓長出台了新規,嚴正要求我們如果遇到這種進入的活人,不要搭話、不要接觸,躲在自己房間裡就好。她說這些人她會負責送出去的。
【我後來才聽小說家說,那些人很可能都是被301的小女孩騙進來的。她說,那個小女孩其實和我們不一樣,她並非持有[根],她本身就是[根]。
【……所以[根]又是什麼?和[梗]差不多嗎?
【此外,還有一件事。我不知該對誰說,隻能先記在這裡了。
【就是……我曾從貓眼中看到,有陌生人上樓去找樓長。那人手上有一個非常漂亮的黃金鐲子,所以我印象很深。
【可第二天,那個黃金鐲子卻出現在了小說家的手腕上。
【不僅如此,我總覺得,現在的小說家,給我感覺和之前也不太一樣……她有時好像很餓,餓到會不停喝水,有時又莫名很飽,給她什麼都不吃。
【她看我的眼神也令我有些……作為朋友,如此說話真是失禮,但她的目光令我毛骨悚然。甚至想到了當初的301小女孩。
【希望隻是我多想!】
“……”
縮在模擬場景裡,許冥正認真翻閱著手裡的日記。在看到這一行時,原本就擰起的眉頭,登時皺得更緊了些。
她閱讀速度很快。這麼多頁看完,也才過了不到十分鐘而已。而就日記的內容看來,這上麵記述的,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久到這個地方可以被稱為“天堂”,久到102裡住的還是個老人,而非怪物。
就是不知道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人和豚”說法又是怎麼來的……許冥默默想著,又將本子往後翻了一頁,在看清上麵的內容後,臉色登時微微一變。
恰在此時,卻又聽不遠處的101室,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響,跟著便是房門打開的聲音——紗門的邊沿是金屬的,摩擦時會有刺耳的聲響,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內,越發叫人聽得清晰。
許冥當即條件反射地合起本子,警覺地朝那個方向看去。在看清從門裡出來的人影後,麵色倏然又是一變。
人……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將那個,稱為“人”。
從她的視角看去,或許稱其為“穿著衣服的爛泥”,會更加合適。
褐色的、尚在流淌的爛泥。真要說的話,可能更接近某種蠟製物。這種蠟製物組成了那個“人影”的全身,整體卻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軟塌塌的狀態,目之所及的所有皮膚,臉也好、手臂也好,全都在淅淅瀝瀝、一層一層地往下淌著半流動的固體。
就連五官也是。一層一層,流淌著下垂。
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所以這又是什麼?原本住在101的盼盼嗎?還是某個,在之後又住進樓內的怪物……它為什麼在這時候出來?它也察覺到自己了嗎?
許冥念頭飛轉,眼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儘管知道對方不可能看見正躲在模擬場景中的自己,卻還是本能地往後縮了下。
於是那怪物就這樣從她身邊擦過去了。路過的瞬間,許冥才聽見,它嘴裡還在喃喃地念叨著什麼。
好像是,“小孩”、“小孩”……
“……”居然還是個要吃小孩的。
許冥不由把身體又往裡麵縮了些。
恰在此時,她又似注意到了什麼,微微瞪大了眼。而沒等她反應過來,那怪物已經從她身邊繞過,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後,終是下定決心般歎了口氣,抬起不成形狀的腳,輕輕踩上麵前的台階,一路沿著樓梯上行。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許冥的視野中。
餘下許冥一個,僵硬站在原地,心臟兀自因為剛才的發現而劇烈跳動。
同一時間,夢境模擬的時間終於結束,許冥隻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兀地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一直苟在角落的小狗見狀,趕緊邁著短短的四肢朝她衝了過來,精準地撞在許冥的腳背上,轉眼又被許冥拎著後頸皮提起。
“……我去。”許冥指尖都有些冰涼。直到碰觸到小狗溫熱軟乎的身軀,整個人才稍稍緩和一些。
她閉了閉眼,想起方才所見的場景,卻不由又是一陣揪心。
——雖然隻有短短幾秒鐘,但她確實看見了。
方才那個怪物的胸口,還戴著一塊工牌。屬於怪談拆遷辦的工牌。
工牌的上麵,還寫著一個名字。
正是“坡海棠”。
“……對不起。”
許冥再次閉眼,即使再不願意,卻到底不得不麵對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她終究還是來得晚了。
來得實在太晚了。
晚到那個善良到願意替她多跑一趟,卻意外被卷入怪談,還徹底被他們遺忘的坡海棠——
已經徹底不在了。
甚至連工牌都成了怪物醜陋身軀的裝飾……而且從之前工牌的狀態來看,她說不定就是在自己趕來的這段時間才遇害……
等等。
工牌的狀態?
似是意識到什麼,許冥神情驀地一頓,跟著又低頭打開包,飛快地摸出規則書,三兩下翻到了坡海棠的工牌所在頁——
工牌記錄還在。說明工牌依然還在生效中。
既然還在生效,就說明人還沒死。
既然人還沒死,工牌又出現了怪物的脖子上,那就說明……
“……不是吧?”
許冥下意識地抬眼看向上方的樓梯,不由自主地喃喃出聲。
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正在飛快地瓦解、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