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獨自坐了會兒,又拿起那本阿姨留下的筆記,盯著上麵的鎖看了會兒,終是重重歎了口氣。
假設怪談的第一次進化正是因為單元樓內的“門”被打開,那現在進入規則的改變,大概率和門後的存在脫不了乾係。但對於那個世界,目前掌握的情報依舊太少——唯一能指望的,似乎依舊隻有這本筆記。
問題就是藏著密碼的那段記憶,怎麼都翻不到啊……許冥無奈地閉了閉眼,再次揉揉抽動的太陽穴,順手拿起了自己的規則書,找了個位置就躺了下去。
與此同時,安心園藝內。
施綿望著和顧銘的聊天界麵,有些無奈地聳聳肩,隨手關閉,低頭又處理起了其他的事務。
片刻後,卻又像意識到什麼似地,驀地抬起了頭。跟著火速拿起手機,再次調出聊天界麵,將許冥的最後兩句話反複讀了兩遍後,愕然瞪大雙眼。
隨即拿起手機,就奔向了領導辦公室。
“你的意思是……”
又二十分鐘後,辦公室內。
留著利落短發的中年女性望著麵前的手機,若有所思地抬頭:“她是在暗示什麼?”
“隻是一種感覺。”施綿認真道,“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但她這個說話的方式,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
前一句還在討論怪談的新進入方式,後一句就直接跳到了“門”,而且最後的收尾,明顯有些急促,好像急著結束話題——這放在顧銘的身上,就有些反常。
“怪談拆遷辦曾經當眾宣布過怪談暫時封閉的事。而且也曾借顧銘的口提醒我們留意‘門’。由此可見,他們應當是有特殊的情報來源的。”部長喃喃分析著,向後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相互交叉,“若說他們對這次的怪談變化有所了解,也完全說得過去……”
但若是因為這個就推測顧銘是在刻意暗示什麼,會不會太武斷了些?
“當然不光是因為這個。”施綿卻是篤定開口,拿過手機又開始翻之前的聊天記錄,“我本來也沒多想,可我剛忽然想起來,大概就在一周前,她還向我打聽過類似的事……”
部長:“……?”
“喏,就在這兒。”施綿快速翻到,指給自己的領導看,“她說,她有一個朋友,收到異常存在的力量約束,知道很多事情,卻不能往外說。問我安心園藝有沒有相似的案例,又有沒有方式解決……”
當時她同樣沒多想,但現在一琢磨,就很微妙了——許冥的那個朋友,指的到底是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多半就是她從拆遷辦那裡了解到了什麼,但被拆遷辦的力量約束,無法直說,隻能通過一些旁敲側擊的方式提醒……”施綿自然而然地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那她說‘隻是猜測’的事情,很可能就不是單純的猜測……”
那她提出的假設,就很值得在意了。
當然, 更值得在意的是拆遷辦的態度——或者說, 是拆遷辦管理者的態度。
那個傳說中的“許主任”。
她到底知道些什麼,又在隱瞞些什麼?又為什麼要隱瞞?
“不管怎樣,至少從對救援活動的響應上來看,拆遷辦對人類展示出的態度,還是很友好的。”片刻的思索後,部長沉吟著開口,“至於彆的……還是那句話,不要妄下斷論,不要掉以輕心。”
施綿愣了一下,隨即認真點了點頭。
“至於你提出的猜測,我會留心。”部長緊跟著道,“顧銘的那份聊天記錄你打印一下,下次開會討論。哦對,還有……”
施綿:“?”
“……假設你的猜測為真,那顧銘的行為,必定是承擔了一定風險的。”短暫的停頓後,部長再次抬頭,“顧銘現在,還有在我們這兒做‘兼職’,對吧?”
“嗯……嗯!”施綿眨了眨眼,忙不迭地點頭,“是的。她一直有向我們提供不同怪談的情報。”
“行。那回頭重新申請下預算吧。”部長道,“畢竟我們能給到她的,也就這些了……”
不能直接給發錦旗寫感謝信——但將原定的報酬線適當提高些,這點還是能做到的。
另一頭。
又幾天後,許冥才得知自己的線索費漲價的事。
說不開心是假的。尤其是安心園藝那邊的線索費本來就給得相當大方,現在再一漲,差不多一單就抵得上過去一年的年薪了。
……雖然她以前的工作本來也沒多少錢。
給許冥感動的,當場就又理了份怪談的情報,直接給施綿發了過去。
這次的怪談線索,依舊是通過筆記本電腦收集的。許冥發完,又上網給牛不耕買了些需要的書,跟著便放下手機,將注意力又轉回了麵前的紙張上。
那是一張從本子上隨意撕下的草稿紙,上麵隻用鉛筆潦草寫了幾行字。鯨脂人摸到客廳來找遊戲機,見許冥正坐在位置上咬筆頭,登時來了興致,吧嗒吧嗒跑過來看熱鬨:
“你在寫什麼呢?”
“去去,擋光了你。”許冥沒好氣地將人推開些許,繼續對著紙張苦思。試著寫下幾個字又劃掉,餘光瞥見旁邊還在好奇探頭的鯨脂人,忍不住又用筆戳了一下。
鯨脂人被她戳得向後翻了個跟頭,對許冥在寫的東西仍舊充滿好奇。許冥呼出口氣,轉了下手中的鉛筆:
“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就是想給你們備一份怪談行動指南。”
“哦,怪談……哈??”鯨脂人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這個‘你們’,指的到底是……?”
“你們這些非人類啊,不然呢。”許冥莫名其妙。
鯨脂人:“……”
不是,你一個人類,給一群非人類寫怪談指南,你不覺得這事好像有哪裡不對嗎?
“你當我閒的嗎?就是覺得你們用得著我才寫的啊。”許冥說到這個就無奈,“這不是因為你們最近怪談進的多嗎……”
這是實話。自打上次的“牛眼淚”之後,人類誤入怪談的事故就再也沒消停下來過。偏偏人類通靈者依舊很難直接進入怪談,能夠最快抵達現場的,依舊隻有拆遷辦的這些非人類們。
但這就導致了兩個問題——第一,外出的人手有點不夠。第二,能獨當一麵的人手,嚴重不夠。
第一個問題還好解決。一來現在郭舒藝的能力升級,不僅可以從自己的怪談中額外帶兩個人出來,在行動範圍上也沒了之前的限製,完全可以到處跑。再加上郭舒藝她們不介意給自己幫忙,等於一下多出三個幫手。
再加上顧雲舒、陸月靈、牛頭馬麵、蘭鐸和鯨脂人,編外一個盼盼,以及三十個阿焦,排列組合一下,哪怕排除掉守電腦的牛不耕,可用的搭配也還是挺多的。
主要還是第二個問題。
人勉強夠。但能放心放出去的人,還真不多。
畢竟現在拆遷辦全麵發展的員工太少,或多或少都有些偏科——
論單體作戰以及靈活性,毫無疑問是蘭鐸最強,其次是陸月靈。但這倆相對都比較……比較直率,遇到複雜又無法依靠武力破局的局麵,很容易就會被“架住”,束手束腳。更彆提陸月靈其實也有點怕鬼……如果不能及時安撫,這點也挺麻煩。
在觀察和邏輯分析上,最靠譜的就是顧雲舒和郭舒藝。兩相比較的話,顧雲舒思慮會更周全,更加注重細節,擅長指揮且擁有一定戰鬥能力,能力更加全麵;郭舒藝更聰明,但相對來說就稍微偏單純些,而且因為隻能以普通靈體的狀態在外行走,空有域主級的能力,卻幾乎發揮不出來。
之後可調用的戰力,就隻有盼盼、鯨脂人,以及大郭小郭邦妮這些住在郭舒藝怪談中的人——真要說起來,郭舒藝怪談裡的女孩們整體素質都相當可以,但還是那個問題,她們隻能以靈體狀態在外行動,強歸強,但無法發揮,而且現在一次最多隻能出現兩個……
盼盼的能力尚不明確,似乎自保能力挺強,但好像不能離開她媽媽太久。至於鯨脂人……許冥真的不太想評價。
戰力不足的問題,尚可以通過發手電筒、人員搭配的手段解決,但腦力不足的話,這事真就比較麻煩……
畢竟自己又不可能每一支隊伍都跟著,又或者每一個怪談都能靠電腦盯著。
這事著實讓許冥頭疼了許久。直到昨天,無意間中看見邱雨菲自己整理的“怪談新手必背準則”,忽然就有了個主意。
現在的怪談普遍都還相對簡單,規則也好找,逃生也明確——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搞份指南發下去,不就好了嗎?
“簡單來說,就是把進入怪談後可能遇到的情況都羅列一下,給個指引。這樣你們哪怕到了陌生環境,也不至於直接開始抓瞎。”
許冥咕噥著,似是終於有了思路,又用鉛筆在紙上打起草稿來。
鯨脂人在旁邊靜靜聽著, 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也就是說, 自帶規則?”
“……”許冥筆尖一頓,有些驚訝地看它一眼,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嗯,應該差不多。”
其實她更願意稱之為,流程化操作。
“……”鯨脂人卻是再次沉默,再次開口時,語氣裡竟帶上了幾分認真,“可如果我們進入怪談後,這規則被修改了,該怎麼辦啊?”
在怪談裡,這種事還挺常見的。
“所以我會提前寫好‘標記’啊。”許冥說著,用筆指了指紙上最上層的位置。鯨脂人湊過去一看,這才注意到上麵一行淡淡的鉛筆字跡:
【怪談拆遷辦】
“彆忘了,‘怪談拆遷辦’本身就是個規則依據。”許冥悠悠道,“隻要是以它名義寫出來的東西,就不會被改掉。”
更彆提“怪談拆遷辦”已經升為了二級依據,更不容易被修改了。
“這個倒是。”鯨脂人認同地眨眨眼,想了想,又道,“可假如受到影響的是我們本身呢?你懂得,比如失憶什麼的……”
許冥:“……”
不得不說,在涉及個人安危的問題上,這小黃人真是意外得嚴謹。
“這個我倒還真沒想好。”許冥喃喃道,無意識地又轉了下筆,“假設真出現這種狀況……也就是說,必須得做個設置,讓你們哪怕失憶,也會自然地相信這張指南並按照它行動……”
代入一下對應的情景。假如自己在一個怪談中一無所知地醒來,身上除了自己的根,就隻有一張工牌,工牌上寫著“怪談拆遷辦”……
“那我大概率會認為,‘我’是拆遷辦的員工。”許冥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隨即打了個響指,“那這不就好辦了。”
說完,低頭就在紙上又寫了起來。
鯨脂人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隻見原本的“怪談拆遷辦”後麵,赫然又多出了一行字——
【怪談拆遷辦·員工怪談行動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