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炮轟下來,謝景已經啞口無言。
這些話,嚴正洲憋在心裡很久了。
他當然知道有些事和謝景無關,但擠壓的情緒總需要發泄。他常常憎恨謝景有這麼好的先天條件,卻硬生生地浪費在了無關緊要的事上。張口閉口都是什麼創作藝術,其實就是自恃清高。
謝景說不出話,指尖微微發抖。
可嚴正洲隻是冷冰冰地看著他,“彆哭。”
他隻能解釋,他沒有哭。
這樣的吵架也不是頭一次,嚴正洲一直對他的家庭、工作甚至對他的交友都很不滿。謝景為此也做了許多努力。除了工作,他的生活裡幾乎一直在遷就對方,但似乎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好像要再付出多一些,再努力一些,才能在嚴正洲心中拿到及格分。
可是要做多少,才能證明是‘愛’的呢?
他也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後,謝景先服了軟,“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彆生氣……”
他垂著下巴,輕輕地拉著嚴正洲的袖子。嚴正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方,從這個臣服低頭的姿勢中獲取到了難以言說的掌控感。
“小景,我剛才的話是說得重了些,但那是因為我愛你。所以彆再讓我失望,好嗎?”
他緩了緩語氣,你這輩子就沒正經上過一天班,這些都是職場裡慣用的手段,你以為他的賬就乾淨麼?大家都一樣。”
“告訴我穆總是什麼反應,一個字都彆漏,我看看還有沒有補救的餘地。”
謝景的肩膀一直在不可控製地發抖,但是嚴正洲沒有發現。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穆山顯……”
謝景沒有把穆山顯拉下水,
隻說自己提醒對方之後,他就沒有再提這件事。
嚴正洲不相信,又逼問了幾句,謝景才遲鈍地想起臨走之前穆山顯問他的問題。
他話音落下後,嚴正洲起初疑惑了片刻,隨後表情突然變了,握著謝景肩膀的手也緊了緊。
謝景吃痛地喊了一聲,但他沒聽到。
那一瞬間,嚴正洲忽然想起那天打球時,穆山顯也問了他差不多的問題。
“你是謝景的朋友?”
“哪種朋友?”
什麼情況下認識不久的人會問出這種問題?
嚴正洲臉色鐵青。
他真是太大意了,謝景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好幾年,外麵的人也大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他就想當然地忽略了這一點——
穆山顯並不知道。
當然,他現在知道了。
穆山顯在外待了那麼多年,手段估計比常人高明得多。自從他回國後,這兩個人又是車禍,又是買畫的,這麼多接觸的機會,自己怎麼沒想到……
嚴正洲心裡忽然湧上一股怒火。
謝景是有魅力的,他竟然會被彆人看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了手。
“你以後不要再跟穆山顯接觸,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厭惡地警告,“也彆隨便跟人說我們在冷靜期,知道麼?”
隻是分開,又不是分手。
他的東西,還輪不到彆人來覬覦。
謝景抬起目光看著他,那張曾經那麼熟悉的臉,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他垂下眼瞼,點點頭,“……知道了。”
·
嚴正洲離開後,謝景簡單地把玄關的水漬擦了擦,又接了杯熱水,喝完後總算恢複了點精神。
他翻了翻醫藥箱,正在看感冒衝劑有沒有過期,外麵忽然響起了門鈴聲。
起初謝景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過了好一陣才聽到外麵傳來一道溫柔的中年女人的聲音:“小景,你在家嗎?”
謝景愣了愣,那好像是他媽媽。
宋秋萍女士牽著一條油光水滑的淺金色金毛,按
了一會兒門鈴都沒反應,還以為兒子不在家,正要走的時候,門鎖忽然哢噠一聲——
金毛嗷嗚兩句,前爪搭在門上,用力一頂。
深棕色的門順勢推開。
“這孩子……怎麼出去的時候沒帶好門呢?”宋秋萍嘀咕了兩句,她推門走了進去,習慣性地打開燈,光線陡然一亮,照亮了一抹人影。
宋秋萍嚇了一跳,起初還以為是嚴正洲,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家兒子。
謝景坐在沙發前,一臉怔怔的,“……媽?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了,我剛帶小紅去洗了個澡,回來路過你這兒,小紅一直叫,我想著它肯定是想你了,就過來看看。”
聽到自己的名字,金毛嗷嗚嗷嗚了兩聲,不等宋秋萍幫它擦腳,銜著牽引繩哼哧哼哧地就衝到了謝景懷裡,嚶嚶地蹭他。
格外黏人。
謝景笑了笑,摸了摸它柔順的毛發。
“正洲呢?還在上班?正好我給你倆做幾個菜,等下他回來就能吃了……”
宋秋萍擦了擦手,話還沒說完,轉身看到茶幾上的小醫藥箱時愣了兩秒,臉色瞬間變了。
“怎麼了?是不是心臟不舒服?心絞痛了?”
她說完才發現兒子臉色蒼白得不正常,趕緊摸了摸臉,頓時嚇一跳,怎麼會這麼燙!
“量過體溫沒有?怪不得臉色這麼難看……”她心疼地問,“這會兒頭暈不暈,胸悶嗎?”
謝景靠在宋秋萍的肩膀上,像小孩子一樣。半晌後,才拖著重重的鼻音說:“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