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一圈再回來,時間還不到十點,穆山顯又被穆老爺子拉去下棋。他下棋也不認真,十局九輸,氣得穆正鬆直罵他不爭氣。
祝彰過來湊熱鬨,陪著擺了幾個子,也被嶽丈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灰溜溜地拿出麻將盒,加上穆曼安正好四個人,湊了一桌麻將。
祝彰是個臭棋簍子,穆山顯心思又不在輸贏上,有時候故意輸一輸放鬆心情。不過穆曼安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牌技上很是精通。
於是,麻將桌上便出現了亂糟糟的一幕:
穆山顯打一張就被碰或杠一張,簡直就是個碰碰車,抬杠王,一副牌打得稀碎;祝彰明明能糊小七對,非要使勁給老婆和老丈人喂牌,兩邊都端水。穆曼安算著老爺子要的六萬和八萬,紋絲不動,最後糊了一把清大對。
清大對,這可賺大發了。
老爺子氣得把牌一推,背著手慢悠悠地到後花園裡找澆花的方幼蓉去了。留著剩下那一家三口瓜分他的花生——穆老爺子管得緊,家裡人不許賭錢,隻拿零嘴當個添頭罷了。
下午,穆山顯複健完,吃過晚飯再洗個澡,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時間。
一過晚上,他便不怎麼出門,隻在房間裡整理自己以前的物品,也翻出許多回憶。
高中69分的物理卷子,他看到分數才想起物理曾經是自己的弱項;書櫃裡
還有一本剪裁、裝訂好的一本高考滿分作文和作文素材,甚至自戀地在後麵附上了一模時他高達65分的高分作文,隻是現在看來多少有些無病呻吟之感。
數學教材裡夾著的小紙條,是同桌問他周六去不去打劍三,他表示興致缺缺,邀請對方來家裡一起打NDS,玩去年發售的火焰紋章係列。
穆山顯翻了翻,還真的找到了他的機器,好好地放在盒子裡保存著。他找出數據線充上電,竟然還能用,頁麵充滿了年代感。
那時還是2011年,NDS在國內還比較小眾,網吧都很少,大多數家庭購買的還是台式機。
許多年後,任天堂帶著新機器和係列大作強勢闖入國內市場,隻是那時的穆山顯正在美留學,為學業奔波忙碌,也很久不打遊戲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不知名女同學送來的情書,粉紅色的信封已經泛黃,膠水粘連的痕跡已經搖搖欲墜,穆山顯沒有翻看,封好信封口後又放回了雜物箱裡。
晚上,他坐在書桌前,攤開一本筆記本,準備寫日記。他的書桌正對著一扇寬大的窗,秋日蚊蟲都已經褪去,打開一條窗縫,夜風從外麵卷進來,抬頭時,兩片窗簾被卷得翻轉飛舞,透過燈光可以看到窗外常青樹的葉片。
謝景也曾坐在書桌前看書,在第二個世界裡,他帝都的家中,謝景房間的書桌前也有一扇巨大的窗。他在視頻和照片裡曾經反複看到這樣的場景,看到謝景往外眺望看到的窗景,一開始是謝景,後來又不是謝景。
他閉上眼,指尖輕輕撫摸著手掌下那本空白的日記本,紙麵摩擦時些微粗糙的痕跡。
心理醫生建議他記錄下每一日發生下來的事,哪怕隻是再瑣碎不過的都好。於是每一晚的這個時間,他都坐在書桌前,旋出鋼筆的筆帽,做好書寫前的一切準備。
但直到今日,也沒有寫下一個字。
人類隨時隨地都在撒謊,即便是麵對著一張白紙,也有合理化、社會化自己每一項行為的衝動,某種意義上,又何嘗不是一種被馴化?
他今時今日在紙上寫下的文字,究竟是想證明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還是仍在夢中沒有脫離?真正看到這份證據的那個人,究竟是醫生,還是旁人呢?
穆山顯睜開眼,最終在紙上留下了一行字。
Neverrecreatepcesfromyourmemory,Alwaysimaginenewpces——
絕不能在夢境裡重建你記憶裡的場景,必須創造新的東西。因為借用回憶塑造夢境會讓你迷失,不知何為夢境、何為現實。[1]
·
穆山顯沒再去心理醫生那兒複診,對方打了好幾次電話,都被他拒接了。醫生最後隻能無奈地聯係他的家人,告誡穆曼安多注意病人的情緒,小心是否出現過自毀傾向。
因為醫生的這句勸告,穆曼安嚇了一大跳,此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兒子的動向,也委婉地試探過兩次。不過穆山顯並沒有表露出極端的那一麵,相反,他似乎漸漸在融入這種“新的”生活,穆曼安注意了一段時間,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漸漸地就放下了戒心。
從那天讓助理查找謝景的資料後,穆山顯就沒再有任何動作。
謝景就站在和他相距80公裡的土地上,開車也不過一兩個小時的距離,隻要他想,就能看到現在25歲的謝景,但穆山顯似乎從來沒有過和老朋友敘舊敘舊的念頭。
這段時間,他的生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社交也相當有限,精力都放在了複健上,好在頗有成效,大概過了兩三個月,穆山顯就已經能順暢地行走了,隻是如果想恢複到主神空間的水平,還有漫長的一段距離。
穆山顯原本沒有相見的打算,但或許命運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又千奇百怪,他在一個意想不到的一天,重新遇到了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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