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焰在這樣的處境下,也沒有處在下風。
也因此讓龐屏感受不到絲毫快意。
他一口氣喝完所有,最後一瓶的空瓶子砸碎在地,程清焰看著他:“行了嗎?”
“操。”龐屏冷笑著踹程誌遠,“行,這臟東西老子也懶得碰。”
程清焰也沒去扶他,確定龐屏會放人後轉身就走。
“程清焰。”龐屏忽然又叫住他。
“骨頭這麼硬,總歸是要吃苦的,他就是前車之鑒。”他指了指腳邊的程誌遠,“之前硬是攪黃賭場生意,現在還不是跟條狗一樣。”
龐屏年近三十,摸爬滾打多年,一般人他都不怕,也不怕程誌遠。
程誌遠老了,就算從前是條瘋狗,老了也成不了什麼事。
但程清焰不一樣,他有當年程誌遠的瘋狂和野蠻,即便表麵看不出來,但龐屏看人很準,深知這樣的人才恐怖。
就像那句俗語,會咬人的狗不叫。
龐屏算不上怕他,但忌憚他,怕自己步了那個死在程誌遠刀下的大哥的後塵。
“我這個人,吃的虧都會一個個還,憋的氣也要一個個出了。”龐屏說,“你從我手底下把那女的帶走讓我丟臉的事,你要不要給我個解釋?”
龐屏就是吃準了他喝了那麼多酒,現在這關頭跟他們起衝突討不到好,想親耳聽他討饒,看他彎腰。
原本程清焰一直背對著他沒動,到這才轉過身來,眼底
陰鷙。
“你再說一遍。”他聲音很淡,但目光如有遁形,壓迫感十足。
龐屏覺得他年輕氣盛,這是還沒看清楚現在的形勢。
笑著站起身,突然暴怒,抬腳就朝茶幾上踹了腳,他踩著一片狼藉過去,食指幾乎戳到程清焰臉上。
“聽好了,老子說……”
他話還沒說完,程清焰就狠狠拽著他頭發往下一扯,他看著瘦,力氣卻很大,龐屏被迫仰過身,喉嚨裡發出一種類似瀕臨窒息時的呻|吟。
原本坐在沙發上吃瓜的小弟們都沒料到這事會急轉直下,愣了下後紛紛起身衝上前。
程清焰拿起一片剛才摔碎的酒瓶玻璃,尖銳鋒利,隻需要稍微手滑,就能割破龐屏的脖子。
“我說過,那是我的人,彆人動不了。”
他眼底沒有一絲溫度,開口依舊很平靜,“龐屏,我也給你一個忠告。”
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拿著玻璃碎片,在龐屏脖子上一點一點撥動,從白痕到血印再到滲出血,碎片沾上血,又弄臟他的手。
他卻像完全沒發現似的,還在他脖子間撥動。
龐屏顧不上麵子,一動不敢動,周圍也沒人敢動。
明明他動作不大,聲音也不響。
程清焰聲線平穩:“你要充什麼‘老子’,你就得有敢豁得出去的魄力,斬草除根免除後患,你真敢殺了我嗎?”
“如果不敢你就得當心你這條命。”停頓一秒,他舔唇,繼續說,“因為說不定我敢。”
他笑了下,碎發垂著,身上是穿得端正的校服,卻有種近似瘋魔的乖張。
說完,他丟了玻璃,轉身離開。
沒人敢攔,一路暢通無阻。
*
夏莓在家等到八點就實在等不住了。
想來想去,程清焰來柯北市不久,能惹上的也隻有龐屏。
她找人要了木子豪的電話。
木子豪接到電話聽到她聲音差點蹦起來:“莓、莓莓?!”
夏莓開門見山:“你知不知道程清焰在哪?”
“莓莓你怎麼又問他啊?”
“你就直接告訴我知不知道。”
“他在龐哥的KTV這呢,你……”
話沒說完,夏莓就直接掛了電話。
她一刻不停地打車往KTV方向趕,剛到KTV樓下就看到兩人架著個穿汗衫的男人出來,幾乎是拖出來的,然後把那男人丟在地上。
夏莓心下一驚,那個男人,是程清焰的父親。
渾身是血,趴在地上,像是死了。
夏莓付了車費,沒讓找錢,直接避著程誌遠跑上KTV。
一出電梯就碰到木子豪。
“誒,莓莓,你停停,彆進去了今天,龐哥發火呢。”木子豪攔住她,讓其他小弟也堵在旁邊。
“程清焰人呢?”
“走了。”
夏莓皺眉。
木子豪豎起四指作發誓狀:“真的!沒騙你,剛走,還差點把龐哥廢了。”
夏莓一愣。
“莓莓你真的得離他遠點,跟龐哥鬨掰了肯定沒好果子吃的。”
夏莓沒空聽他後麵的話,轉身又下了電梯。
KTV外是鬨市,剛才被丟出來的程誌遠已經不見了,也不知是爬起來自己走了還是被人報警挪走了。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她不知道程清焰往哪兒去了。
於是她選了一條通向小巷的路,程清焰說不定也受了傷或是沾了血,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走燈火通明的大路。
她跑著拐進小巷,一邊再次打電話過去。
還是沒人接。
“操。”夏莓是真的有點煩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要出來找他,“你他媽被我找到了就等著挨揍吧。”
她不斷回撥過去,耳中充斥著“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的冰冷女聲。
一時竟也沒注意自己已經走到了小巷深處。
直到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的燈下。
路燈光從頭頂打下,垂直角度下連臉都看不清,隻看到他淩亂的到下巴的頭發,卷的,油的,很臟,穿著件破舊的灰襯衫和洗得發白的鬆垮褲子。
柯北市種滿了香樟樹和梧桐樹。
一個是夏日落葉冬季蔥鬱,一個是夏日蔥鬱冬日落葉。
這條巷子裡種的是香樟樹。
那人踩在樹葉上,發出沙沙聲。
夏莓木在原地,被這種詭異氣氛弄得心跳加速。
她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帶著笑,是很明顯的,精神有問題的人的那種笑。
她忽然想到之前在學校裡傳遍的那個變態暴露狂。
這裡離學校不遠。
操……
夏莓指尖發麻,腿幾乎動不了,但腦子裡還在拚命算自己從這裡跑去大路需要多少時間,能不能跑過這個瘋子。
緊接著她看到那瘋子笑著,兩隻手放到了褲腰上。
夏莓:!!!
她腿就是動不了,像被施了魔法。
要是直接把這變態揍一頓算不算正當防衛?
她拳頭慢慢攥緊,心臟幾乎要從喉管裡跳出來。
忽然。
一隻手從背後握住她手腕,往回拽,將她帶進懷裡,手臂環過她後腦勺,將她整個按在肩頭。
夏莓聞到極其濃鬱的酒味,但在酒味底下,是她熟悉的乾淨沐浴露味和煙草味。
程清焰。
她心臟漏一拍,冒出這個名字。
下一秒,她就聽到這個名字的人的聲音。
“公主。”程清焰在她耳邊低低歎了口氣,無奈道,“你又亂跑。”
他大概是真的喝得過量了,人很重,說是將她攬進懷裡還不如說是靠在她身上,下巴抵在她頭頂,沉甸甸、黏糊糊地壓著人。
連嗓音都仿佛被濃重的酒精熏染,沉啞,有些緩。
他在她耳邊沉聲:“閉眼,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