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締造了巫蠱之禍的人,哪裡會是善茬?
片刻後,她才察覺了哪裡不對。常言道疏不間親,霍去病卻當著江陵月的麵直言她親長的不諱。
莫非他看出了什麼來?
江陵月默了一瞬,才道:“我不記得他了。”
霍去病點了下頭,也不知信還是沒信:“你二人若無旁的親人在世,世人眼裡,他便可為你許下婚嫁大事。”
“他不敢,我也不會同意的。”
霍去病搖頭:“他敢。”
江陵月聯想到曆史上江充的所作所為,不得不承認霍去病說的是對的。連蓄謀陷害一國太子他都敢,嫁妹這種情理之內的事情,肯定更不在話下。
隻要江充覺得嫁妹帶來的利益,足以大過江陵月帶給他的利益,他就絕對會做下這件事。
唉,這封建的世道!
江陵月現在很是後悔,為什麼江充認親時,她竟然順勢承認了?隻要咬死自己不認識他,他還能霸王硬上弓地認下不成?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用了:“軍侯,你的意思是?”
霍去病言簡意賅:“未雨綢繆,斬草除根。”
江陵月脫口而出:“你要殺了他?”
話音剛落,她就知道自己犯了蠢。哪有在妹妹麵前討論要殺掉人親哥哥的,即使兄妹倆關係不好也不妥啊。
哎,這不是霍去病說“殺囚犯”給人的衝擊太大了麼?
嗯,不怪她。
趕在霍去病開口前,她連忙補救道:“殺了他肯定不可能。要麼就是在他之前先下手為強,我先把自己嫁出去……咳,這個當然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把他從我身邊趕走?可我暫時沒辦法……”
霍去病沒說話,卻兀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甚是炫目,晃得江陵月眼前一花。
笑容裡明晃晃寫著幾個字:這不是有我麼。
江陵月愣了一愣:對哦,她怎麼給忘了?
霍去病現在官拜驃騎將軍,是內朝二把手,一把手是他親舅舅,劉徹還把他當兒子一樣疼。
想把一個人驅出長安,幾乎是吹口氣的事。
“此事你莫要掛心,且等著消息。不出十日就有結果,你那兄長再牽連不到你。”
江陵月點頭如搗蒜:“嗯嗯,謝謝軍侯。”
應承完之後她才意識到:完了,怎麼又欠下霍去病一個人情。而且是在剛剛拒絕完人家幾個時辰之後。
她是不是,有點太渣女了?
濃重的愧疚感襲上江陵月心頭,她垂下頭去,默默把打算搬家的話往心裡咽了咽。
如果得了幫忙後就拍拍屁股要走,莫名有種用完就扔的感覺。
那不就更加渣女了麼?
江陵月歎氣:還是等醫校那邊的員工宿舍建好後,再找個機會和霍去病提吧。那樣也更加順理成章一點。
對了,她剛才在想什麼跟醫校有關的來著?
哦對,給民夫發福利,硝石製冰!
江陵月拍了下腦袋,問道:“對了軍侯,不知長安城中哪裡可以買到芒硝?”
霍去病:?
她不死心,繼續道:“火硝,地霜,北帝玄珠?”
這下霍去病聽明白了:“原來你要的是那玩意兒。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怎的突然點名道姓地要了?”
江陵月含糊道:“做一樣東西。”硝石製冰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沒成功之前她不想聲張。
霍去病果然沒細問:“我令家下人去買。”
他行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得了目標後就要即可執行。誰料他轉身後突然停了下來,回頭道:“白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白日?
江陵月一瞬恍悟,訥訥地點頭:“嗯嗯,我都忘了。”
說完又覺得怪異極了,彆人的告白她轉頭就忘?聽起來渣女感更重了怎麼破?
然而霍去病卻很滿意似的,頷首片刻便走了。
終於,院中徹底沉寂了下來。
呼——
江陵月渾似虛脫一般,癱倒在了床榻上。腦袋沉沉的,有種過載的遲鈍。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
哎。
怎麼又不知不覺間欠了霍去病一個人情啊。偏偏他給的人情還都是她需要的幫助,沒辦法拒絕。
實在是……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江陵月忍著羞赧,仔仔細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盤了三遍,終於察覺到了不合常理之處。
江充是為了權勢利益、無所不用其極的政治動物不假。但這種人往往也最會審時度勢。
他現在是個白身,而自己是劉徹眼前的紅人。
地位極度不對等的情況之下,他是絕對不會輕舉妄動,貿然做出嫁妹之舉的。
因為他知道,這樣做根本毫無勝算。
退一萬步來講,即使江充真的被衝昏頭腦把她嫁給彆人,那她難道就不會反抗麼?劉徹他們難道就乾看著不阻止?
怎麼她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呢?
歸根到底,好像就是因為霍去病說的兩個字。
“他敢。”
江陵月眯眼支著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唔,她是不是被霍去病無形中給帶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