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月的大腦裡一片空白。
極端的震驚失語之中, 她甚至短暫地抽離了出來,感受到了一種可笑的荒謬。
什麼叫馬失前蹄?什麼叫晚節不保?
這就是。
與此同時,兩種不同的聲音在她心中交錯地回響:一種告訴她應該跟江充解釋清楚, 她和霍去病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另一種告訴她, 現在應該對著霍去病緊急澄清, 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誤會。
可惜的是,沒有任何一種能她的支配行動, 江陵月隻恨自己沒長兩張嘴。
“……”
江充似乎從妹妹的沉默中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就是滿麵的驚詫。
微不可查的晦暗後,他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 對霍去病微笑頷首。
而霍去病呢?
他依舊靜靜地負手而立, 神色淡漠而從容。任誰也不能從幽深的漆眸讀出他的想法, 仿佛江充的話與他全然無關似的。
屋中一時徹底安靜了下來, 落針可聞。
隻有窗外不合時宜的蟬鳴陣陣。
兩個男人仿佛達成了奇怪的默契,誰也沒有先說話, 似乎都在等著江陵月開口解釋。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江陵月想。
她兀地生出一股勇氣, 撇開雜念, 氣沉丹田,豁出去了似地大喝一聲:“誤會,這些都是誤會!”
“……”
兩個人的目光, 頓時都集中在她身上。
有了這個良好的開頭,江陵月頓時不磕巴了,從善如流道:“軍侯, 剛才阿兄說的話都是他自己瞎猜的,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還有阿兄,你都在亂猜些什麼呢?我就是剛來長安沒個落腳,軍侯好心讓我借住了一陣子。過段時間就要搬走的。”
過段時間就要搬走?
無人可察之處,霍去病指節稍屈, 眼底微暗。
江充則摸了摸鼻子:“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麼……”
那滿是可惜的語氣,聽得江陵月直來氣。
她冷笑一聲:“不然呢?阿兄想像你從前一樣?”把原身獻給趙王太子,好讓他靠裙帶關係攀附晉升?
江充聽懂了她的潛台詞,頓時慫得不敢說話。
江陵月眯了眯眼,眼神頗為不善。
她估摸著,極有可能江充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以為自己住在霍去病家中,就是他的姬妾。
今日上門看似是對噓寒問暖,實際上是想在“準妹婿”麵前混個眼熟的。
救命啊,好惡心。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江陵月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那廂,霍去病卻兀地笑了一聲。
聽得江陵月一哆嗦。
以霍去病的手腕,如何看不懂江充寫在臉上的魑魅心思?明明不是她的過錯,江陵月卻覺得臉皮在燒。
“陵月,我聽聞令兄登門拜訪,就想著上門見一見。沒想到擾了你們兄妹說話的親近。”
這算解釋了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江陵月聽後愧疚感更甚:“沒有沒有……”
“看起來,令兄對陵月你關心甚切。倒是十分令人動容。”
啊,你在說什麼?
江陵月像是感到了背叛,瞪得大大的杏眸寫滿了控訴:冠軍侯,你怎麼能夠睜眼說瞎話呢?
“不過請江兄大可放心,陵月她過得甚好。我驃騎將軍府的車馬仆役儘可供她驅使,無須你多心操勞了。”
噗,咳咳。
江陵月一瞬間多雲轉晴,甚至有點想笑。
這不就是幾乎擺明了在說,她江陵月過得怎麼樣,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麼?
沒想到霍去病平時少言不瀉,嗆起人來竟毫不嘴軟。
江陵月心中酷哥的形象默默崩塌了。
然而,這卻無損霍去病的高大。
隻因江充聽了一番話後,不僅麵色青白交加,嘴角的笑也僵得不成樣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訕訕道。
江充原想著故技重施,在霍去病麵前裝一裝愛妹人設,以博取他的好感。沒想到他錯估了兩人之間的關係,竟被聯合起來掀了老底。
江充胸口哽氣,卻一句也不敢反駁。
偏偏妹妹早不和他一條心,霍去病又位高權重,他隻能苦笑著接下話茬:“是,是我多心了。”
他情知再待著沒好果子吃:“妹妹,既然知道你過得好,阿兄也就放心了。改日阿兄再來看你,今日就先告辭。”
一拱手後,就灰溜溜地起身離開。
江陵月默默側身讓路,用行動表示對兄長滾蛋的支持。
江充:“……”
他的步伐邁得更快了。
直到江充離開之後,屋中又陷入了寂靜。
江陵月望著霍去病利落的下頜,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便聽他道:“你這兄長,絕非是善類。”
江陵月:嘶。
真是好利的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