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2 / 2)

江陵月正要同衛青客氣兩句,身邊冷不丁飄來一道男聲:“陵月真是醫者仁心。”

她眨了眨眼,差點想要點頭。旋即回過神來,毫不客氣地搡了把霍去病的胳膊:“軍侯,你揶揄我!”

霍去病以拳抵唇,發出一聲低笑。

她剛才還承認了,自己是為了給學生們找出路,才往軍中塞瘍醫。“醫者仁心”四字卻把她從容得凜凜無私、聖光普照。這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臊她?

江陵月覺得是後者。

她咬了咬後槽牙,眯著眼不善地望向霍去病。餘光卻瞥見劉徹和衛青一同露出無語又無奈的神情。

他們對視了一眼,各自搖了搖頭。

那神情好像在說:瞧這對小年輕們,真是情竇初開啊。打情罵俏得連場合都忘了。

江陵月:“……”

她的氣勢不自覺弱下一分,搡霍去病的胳膊縮了回去。到最後,竟是輕咳數聲,正襟危坐著裝無事發生。

與此同時,心底卻在瘋狂腹誹著——

你們這對姐夫小舅子,可真是雙標啊!

我以前吃你倆各自和老婆喂的狗糧吃到飽的時候,可沒用這種眼神臊過你們!

衛青一貫扮演的是打圓場的角色。見小情侶偃旗息鼓下來,他也緩聲道:“對了,我聽說陵月近來在上林苑又發明了件新玩意兒?這次是給戰馬用的?”

提起這個江陵月就不困了:“對,它叫馬蹄鐵!”

她這一次回長安,知道劉徹等人一定會問,還特地畫了幅圖解裝在身上,當下就從袖中掏了出來。

“陛下,大將軍,你們看。”

兩人接過圖紙後,一人手執絲帛的一邊,就迫不及待端詳了起來。沒過多久,就聽見衛青叫了一聲:“大善!”

他極少情緒外露成這樣,

一貫冷靜肅然的雙目生光。目不轉睛盯著墨跡構成的新月形狀:“如此一來,大漢馬患可解矣!”

馬患?這麼嚴重麼?

江陵月忽然想起來,漠北之戰後,大漢許久不曾動用騎兵發動對外戰爭。再後來,劉徹不惜攻打大宛求取汗血寶馬。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本土的馬不夠了呢?

正是由於疏於對馬蹄的保護,戰馬的馬蹄極其容易脫落,導致它隻能等待死亡。長此以往,數年的征伐下來,文帝時期開始蓄養的馬,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江陵月的目光落在圖紙上,愈發覺得自己無意中的發明重逾千斤。而劉徹和衛青呢,更是十分有魄力地信任她。

一個鐵器,一個馬匹。

她隨意提出一個未經驗證的想法,兩樣國家的戰略物資就源源不斷送來上林苑,任她造作。

萬幸的是,她沒有辜負這份信任。

江陵月緩聲道:“回稟陛下,如今的上林苑中,已經約有兩萬餘匹戰馬釘上了蹄鐵。”

劉徹麵上空白了一瞬:“有多少?”

“兩萬匹。”

現在離漠北之戰預計的出發日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國家豢養的鐵匠全力出動,再釘上兩萬匹不是問題。

到時候,就有整整四萬匹裝上高達的戰馬了!

他樂得喜上眉梢,寬大的手掌一合,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樣吧,去病。這兩萬餘匹馬就歸你,以後剩下的再釘上蹄鐵的馬中,你再分一千匹,總共三萬匹。”

“謝陛下,臣定不辱命。”

霍去病所率領的軍隊,堪稱是大漢的特種兵部隊。不僅挑選的士兵各個身手不凡、悍勇無比,以一當十不在話下。就連裝備也比大漢普通軍隊高上一截,堪稱武裝到了牙齒。

比之匈奴,更是降維打擊。

而衛青呢,他手下的人就魚龍混雜了。

不僅有騎兵、步兵、車兵、糧草、輜重等諸多繁雜的隊伍,還塞著各個關係戶將軍。這樣的軍隊,戰鬥力和協調性都比外甥的要差上不少。

何況按著計劃,他要迎戰匈奴的大部隊。

他主動攬下臟活累活,把高光的部分留給霍去病,是對他的培養和愛護之意。

這時驟聞馬蹄鐵的消息後,再喜歡也不會開口討要。

——就這舅甥情深,說衛霍內部分歧,誰能信?

既然話趕話說到了這,衛青又道:“新式軍糧也緊著去病那邊來吧。方便麵、壓縮餅乾最適合他不過。”

劉徹朗聲笑道:“這就要仲卿你去同阿姐說了!”

“在此先謝過舅舅。”

霍去病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還有長公主。”

眾所周知,漠北之戰的特種軍糧由平陽長公主一力承包,為的就是讓她心上人吃點好的。

衛青:“……”

一人之下、冷靜肅穆的大將軍難得紅了臉。控訴的眼神投向主君和外甥,卻說不出一句話

來。

那模樣,和剛才的江陵月像了十成十。

見狀,她心底忍不住道:你們幾個人能不能不要互相傷害了?蒼天到底饒過誰啊?

幾個人在宣室殿愉快(?)地商量好了軍需分配。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備戰時期。

各個郡縣今年新收上來的糧食被平陽公主出資買下,源源不斷被送入軍糧廠中。加上昂貴的糖油、又經過力夫們的幾道工序,就成了味道噴香、但口味一言難儘的壓縮餅乾。

上林苑中的鐵坊,日夜燈火通明,鐵匠們各個汗流浹背,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不絕於耳。一個個光潔鋥亮的新月鐵片被安在馬蹄上。把養得油光水滑的戰馬武裝成高達。

就連醫校的學子們也是晝夜不歇。李殳玉領著科普組的成員去了軍中,努力朝士兵們散播起衛生健康知識。

餘下的五十多醫者,則把義診攤子支遍長安的每一個角落,儘可能多見病人,以求增加自己的閱曆,到了戰場上不露怯。

終於,時間來到了元狩三年的三月初三。

早春,正是迎敵的好時節。

長安城外,數十萬兵馬由衛青和霍去病分領,各自整裝待發。他們紛紛望向了西北的方向。

那裡有大漢百餘年的宿敵。

而這場戰爭,他們要畢其功於一役。

霍去病通身黑甲,橫刀立馬。身影像一枚輕捷的旗幟般,立於眾人前屹立不倒,沒由來地令人感到安心。

事實也正是如此。漠北之戰中,霍去病率登臨瀚海、禪於姑衍,封狼居胥。千載之下,後代人再無人能趕上。

可即使知道了結局,當江陵月策馬立在出征的隊伍中,心仍是砰砰地直跳,難以安定下來。

她是在興奮?還是在擔憂?

不管了。

江陵月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再睜開時,烏瑩瑩的眸子中唯餘一片篤定。

漠北,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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