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2 / 2)

她沒覺得這話有問題,江充卻陡變了臉色。乍青乍白了好久,才咬牙道:“這樣啊……阿兄也在代郡覓得一位女醫,醫術見識都非同凡俗、不在你之下。陵月想不想見上一見?”

江陵月挑眉:不在我之下?

她自覺天底下沒幾l個人能做到。

本以為是江充為了給他隨便哪個相好謀前程,找她走個後門什麼的。然而一見到那人,江陵月登時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來者是一個女子。她通身藥香,袍服潔淨。烏發攏成一束,插上一隻木簪。尋常的袍服遮不住主人身上獨特的氣質。

寧和、安靜,使人不自覺信任。

她含笑朝江陵月走來,友好地打量了江陵月一番,最後才福身一禮:“草民久聞江祭酒的大名,如今終於見到了。敢問祭酒,太後她老人家近來身體還安康麼?”

“你是?”一道光掠過閃過江陵月腦海,被她牢牢抓住。

能這麼仙風道骨的醫女,又記掛著太後身體、一見麵就迫不及待問她的人,天底下又有幾l個呢?

江陵月歪著頭,

仍是不確定的口吻:“義女醫?”

“江祭酒,

久仰大名了。”

她竟然承認了!

“義女醫,真的是你……”又叫了一次義妁的名字,江陵月仍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誰能想到呢,昔日的太後親信辭官後哪裡也沒去,隱姓埋名來到了代郡。又被江充的火眼金睛給挖出來,現在站在她的麵前。

江陵月有種說不出的心虛感。

這劇情,義妁莫名像王太後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而她是替身上位的替身。

好在這個離譜的念頭隻浮現了一刻,便被頃刻打消。義妁更是完全想到沒這一層。她怕江陵月疑心她出現得處心積慮,甚至主動講起了自己的來曆。

“祭酒可能也知道,弟弟坐法後不久,我就獨自離開了長安。初步的計劃是徒步天下,四處義診。去歲冬天,聽說代郡發生雪災就來了此地。想著為災民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孰料過不了多久,我做事不小心,又被江郎君識破了身份。聽江郎君說,驃騎將軍的大軍要遠上漠北,與匈奴作戰。

“這次北征,我也想在軍醫中混個身份,幫忙做一些事情,不知祭酒的意下如何?。”

江陵月一怔,旋即就是狂喜。

像義妁這種醫術很不一般的人,她都是雙手雙腳歡迎的。當下就點頭連連:“好呀好呀,我這有幾l十個學生,實戰經驗不足,也勞煩你多教教他們了。”

義妁點頭:“當然沒問題。”

出乎江充的意外,江陵月不嫉妒賢能,義妁也從無爭權之意。他倆迅速地一見如故,一點兒沒打起來的征兆,讓琢磨了許久的江充心思全不化成泡影。

他甚至有種微妙的不爽。

好在很快沒時間讓他不爽了。霍去病兀地闖進來,短暫地停頓後頷首,算是打了下招呼:“江大人,義女醫。”

“唔,去病長這麼大了?”義妁訝然不已。

她離開未央宮時,霍去病才不過四五歲,還是個玉琢少年郎的模樣。轉眼五年間,她成了閭左百姓,霍去病也飛快地長成大人,成了威名赫赫的驃騎大將軍,創下不世之功業。

光陰易逝,實在令人感傷。

江陵月心道:你要是知道他戀愛了,更驚訝。

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霍去病推開江陵月的房門是為了找誰的。義妁恭敬地行了一禮後,不動聲色地準備退下,順手還帶上了江充。

“驃……”江充剛要開口就被拽住了袖子。抬頭,是義妁對他搖了搖頭,做出個“下次再”的口型。

他再遺憾也無法,隻得被迫離開。

臨走時還依依不舍,頻頻回頭,希求這兩人哪怕有其一能把他舉薦義妁的功勞掛在心上。

奈何,終究是瞎子拋媚眼。

屋中的兩個人沒一個在乎他的。甚至提都沒提起一句。待屋中隻剩彼此後,霍去病便把江陵月半攏在懷中,細細掃過她上下每一處。

片刻後伸出手指,

憐惜地劃過她肌膚,

觸手雪膩冰涼。

“比從前糙了些。”

“……”

江陵月知道霍去病本沒有惡意,聽了還是不免一陣鬱悶:“軍侯每次出征歸來後我都沒說你黑了、瘦了呢。”

片刻後,又補充了一句:“還有,現在糙了不要緊。等回了長安養養就回來了。軍侯你才應該注意身體,小心虛耗得養不回來。”

霍去病煞有介事點頭:“陵月說得是。”

“所以,勞煩陵月補養自身時也彆忘了我。不然黑了、瘦了,豈不是和陵月很不相襯?”

江陵月翻了個白眼。

這段時間,她算是發現了。霍去病其實性子中有惡劣而不自知的一麵,經常堵得她說不出話來。

從前追她的時候,他可從不會這麼做。

難道這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翻完白眼,江陵月才問:“外麵出什麼事了?”

以霍去病的性子,不會突然找她就為了說幾l句沒營養的話。現在大戰在即,他更不會這般輕率。

所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果然,霍去病麵色凝重了些許:“長安有消息傳過來了。”

“長安?”江陵月愕然。

“先前陛下的線報有雲:單於在右,左賢王在左。舅舅便前去定襄郡迎擊左賢王、我率精銳攻打單於本部。”

江陵月依稀記得《史記》上寫到過這個烏龍。

“難道,陛下發現情報反過來了?咱們要迎擊的不是單於,而是左賢王?”

“陵月果然料事如神。”霍去病看她一眼。

江陵月一瞬間緘口不言。她總覺得霍去病察覺到了什麼。他知道她不是料事如神,是有彆的法門知道這件事。

她可不敢再亂跳預言家了。

霍去病收回了目光:“算下日程,舅舅他們已經到了定襄郡。事已至此不可更改,不管敵人是誰,隻管拚殺就是。”

但江陵月卻瞥見了他發白的指尖。

她知道,霍去病的心中仍有擔憂。衛青所率五萬騎兵並非精銳,卻要迎戰明顯勢大的單於軍隊。即使他們都毫不懷疑衛青會獲勝,但那勢必是一場慘勝。

慘勝,總比不上大勝來得輝煌,尤其在封賞的時候。

霍去病一定也會自責。

他又無形中奪去了舅舅的高光。

“沒事,咱們打完了左賢王,說不定還有空閒,能再去西邊支援大將軍一把。”江陵月不知如何安慰,半晌才憋出一句。

霍去病卻一聲低笑,憐惜地拂過她鬢發:“怎麼還要陵月安慰於我,倒是我的不是了。”

“沒什麼的。”他輕歎了一聲:“隻是有些可惜,若我兵發定襄,說不定還能帶著陵月你看一眼祁連山的風光。”

千裡雪山皚皚,中原不常能見到。

祁連山?

江陵月搖頭:“那個還是不要看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烏瑩瑩的眸子倏然閃動,如湖心碎月,細看竟然有些哀傷之色。

你不知道。

祁連山,是你墳塋的形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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