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2)

江陵月上輩子的年代,互聯網曆史圈從不缺少謠言。離現代越久、年代越不可考,離譜的洗腦包就越多。

其中,有一則謠言言之鑿鑿,說霍去病死得蹊蹺,是被胡巫詛咒而死的。後者有匈奴不傳的蠱咒能力,在死去的牛羊身上種下咒術,又將之扔入水中漂流。

霍去病隨軍追擊匈奴時,輕騎從簡、一向甚少攜帶軍糧,隻能吃匈奴跑路時遺落下的牛羊肉。他不甚食用了帶蠱的牛羊,就中了匈奴人的軌跡。以至於瘟疫纏身,年紀輕輕就一命嗚呼。

關於霍去病眾多死因的猜測中,“巫蠱牛羊”因看似合理而為許多人接受。畢竟史書上真記載了“匈奴聞漢軍來,使巫埋羊牛,於漢軍所出諸道及水源上,以阻漢軍。”

所謂的巫埋牛羊,從現代醫學的角度看無非就是禽流感。在古代得了傳染病,一命嗚呼的概率非常高。

恰好,霍去病真的死得輕悄、離奇、毫無預兆。甚至連死因在史書上也不曾留下隻言片語。

這就使得“巫蠱牛羊”的可信度陡增。

江陵月也曾是它的忠實受眾,直到她自己在讀史書時發現了破綻。《史記》諸列傳中,死因不明的何止何止霍去病一人?除卻李廣“自刎”和李姬“以憂死”等明顯的春秋筆法外,太史公統統一視同仁。

彆人的死因,他也不記載!

相比之下,司馬遷寧可花筆墨去寫人的身後事。譬如衛青陰山、霍去病祁連山形狀的墳墓、浩蕩的送葬隊伍。昭顯留在人間的人(劉徹)對他們的不舍和厚愛。

再者說,霍去病向匈奴行軍乃是集體作戰。難道他一人中了所謂的牛羊蠱了,其他人都能免疫?但在元狩年間,史書上從沒有過類似“軍中大疫”之類的記載。

所以什麼牛羊巫蠱害死了霍去病,必是一則謠言。

但正所謂“無火不生煙”。霍去病的死因也許是假的,誰又能保證匈奴的牛羊巫蠱計劃是假的呢?

漠北的夜色空茫一片,簌簌的冷風聲中,江陵月突然記起上輩子這件事,仿佛命運的好意提醒。

她連忙高聲阻止:“都停下,不要喝河裡的水!”

至少等她測過了再喝!

然而為時已晚。

她的耳畔遙遙傳來一陣水花濺起的聲音,片刻後就消失不見,似是被什麼人著意掩蓋了一般。

江陵月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在她下令之前喝水了?

聽了她的話,直覺大事不好想隱瞞?

“是誰?”

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音量不大,威嚴卻凜然不可忽視,在漠北夜下嗚咽的風聲中分外清晰。

是霍去病。

他望向河邊的方向:“自己站出來,不然一個個查。”

在場的騎兵有千餘人,無不是霍去病麾下最信賴的精銳。這些人試圖蒙混過江陵月的眼睛,卻絕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當下便有人顫顫巍巍站了出來。

“軍侯,

是我的馬兒,

它太渴了……”

“還有我。”

“我自己喝了。”

斷斷續續的,竟然有數十人站了出來。少數給馬兒喂水的滿臉惶恐,自己親口飲了河水的卻哭喪著臉。

江陵月見狀狠狠皺了眉頭,斥責道:“難怪醫官沒告訴你們,不能隨意喝野外的生水嗎?”

即使這水裡沒有禽流感病毒,也不能隨便喝啊!誰知道又有什麼病菌?而且西漢人久居中原,沒接觸過匈奴的生態。要是不小心攜帶了什麼本土沒有的病毒、寄生蟲回中原可怎麼辦?

有人小聲辯解:“可,我太渴了……”

江陵月麵無表情:“我說過,太渴了也不能喝生水。”

“從前不都是這樣的?哪來的那麼多規矩?”

那人聲音不自覺大了點,還沒等江陵月懟回去,就被身邊人拉住了:“胡咧咧什麼呢,快些噤聲!”

不說江女醫和他們軍侯的關係,單就她軍醫頭子的身份就得罪不得啊。吃著人家發明的軍糧,踏著人家敲出來的馬鞍。到了聽人家話的時候,扭頭裝沒聽到。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諸多醫官皆麵色不善,齊齊瞪視著那個頂嘴的士兵。後者縮了縮脖子,終於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天啊,不會一會兒沒人給他看病了吧。

然而片刻後,一道寒盲凜凜的目光,直直劈在這士兵的身上。後者一刹那如芒在背,渾身僵硬,連呼吸都窒了一瞬。他咬著牙抬頭,不客氣地試圖尋找那道目光的來源。

……是軍侯。

他牙齒打了個冷顫,連忙低下頭去。

霍去病冷漠的目光隻凝了一瞬,旋即回了些溫度。落在江陵月的身上,似是無聲的安慰。

他道:“在此刻休整一個時辰。”

“是!”

其餘人既有些可惜,又不免鬆了口氣。下午剛打完一場大戰,他們本就疲憊不堪。匆匆收拾完戰場後就連夜奔襲,就連鐵打的人也未必吃得消。

但是左賢王他們……他們伸長了脖子,又覺得仿佛到手的五斤黃金從手中白白溜走了,心裡頭虧得慌。

霍去病好像知道這群人在想什麼一般。

“不必擔憂。”他的聲音篤定,仿佛已經洞見了那個大捷的未來:“左賢王部匆忙遁逃、人困馬乏。我軍必然有追上的時候。既如此,休整片刻也無妨。”

士兵們登時軍心一振:“是!軍侯!”

差點忘了,匈奴丟失了作為食物來源牛羊,所騎之馬都是裸足。相較之下,他們還有乾糧和馬蹄鐵呢。

到時候看誰耗得過誰。

火光星點,把空闊無垠的漠北草原照得亮堂一片。偶爾遊蕩在此的野獸,嗅聞到大片人群的氣息後也很快散開。倒是有數十人和馬孤零零地依在一處。

他們都是之前不慎飲了弓盧水的人。

為了安全起見,江陵月把他們

和大部隊分隔開來。又靜靜走到了弓盧水畔,呼叫著了係統,使用起久違的測定成分功能。

【嘀。扣除一千點診療值。】

淩晨兩點,係統居然還在在線,又或者說它根本沒有休息的概念。總之,在劃去相應的點數後,它很快就得出了結果。

江陵月見到了就擰起眉頭:“這水有問題。”

霍去病:“什麼?”

她遙望向弓盧水的上遊,眼底含著深深的憂慮:“就在這條河的上遊,有被特意埋下的牛羊屍體。”

也許是到了漠北之戰的關鍵期,係統也不吝於小小地給江陵月開個後門。得出水有問題的結論後,它就告訴她:這些病原體有許多來自河流的上遊,和一些牛羊的浮屍脫不開關係。

“但病原體我看了,都是煮沸能殺死的,而且不是傳染病。也就是說在火石足夠的情況下,這條河的水還能喝。”

在草原上,想要尋覓乾淨的水源並不容易。那種坑坑窪窪裡的水更臟、更不能隨便飲用。

弓盧水畢竟是條大河,自淨能力很不錯。雖說上遊有牛羊屍體,到了他們這裡基本上聞不到什麼腐臭的味道。做好心理建設再燒開飲用,就沒什麼問題。

這或許是唯一的好消息。

至於那些不聽勸阻,飲用了腐屍水的人和馬匹。她已經派軍醫去照顧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