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1 / 2)

江陵月停住了腳步:“司馬……遷?”

司馬遷訝然道:“景華侯莫非聽說過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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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月提起他的名字時,並非初次聽聞的迷茫,而是意外偶遇時的愕然。

他年方二十餘歲,尚未入仕。父親也隻是不大不小的官,涉及不到朝廷機要。時下炙手可熱的景華侯聽過他的名字,這實在不能不令人驚訝。

江陵月確實知道司馬遷,但可不是因為“太史令司馬談之子”的名頭,而是後世鼎鼎大名的太史公。

個中內情,不便多講。但麵對司馬遷的疑問,江陵月遲疑一下,仍是輕點了頭。

“原來如此。”

被禦前的信臣聽說過名字,這本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司馬遷卻並未流露出喜色,更加端正地行了一禮:“那不知您現在可有空閒,聽在下說幾句話?”

“那就請罷。”

司馬遷便拜托李府的一位仆人,請他帶自己去常去的靜室。那奴仆渾身縞白,神情木愣愣的,被攔下後怔了一會兒,才道:“是司馬郎君啊,您跟我來吧。”

他頓了一頓:“去郎中令大人從前招待您常去的那間靜室,您覺得如何?”

司馬遷一聲歎息:“有勞。”

那奴仆也看到了江陵月,不言不語,隻揖了一禮。江陵月沒計較什麼,看他枯槁的神情,大約已經很難處理除去喪禮之外更多的事情。

步行穿過好幾道回廊,入目皆是素白的一片。來來往往的仆婢們各個垂首斂氣,形容悲切。分明是蓊鬱的夏日,就連庭中碧樹也了無生機。

這是江陵月第一次直觀感受到李府的悲傷。家中接連倒下了兩位頂梁柱,如大廈傾倒。留下來主持喪儀、支應門庭的,唯有幾位未婚嫁的小娘子、小郎君。

其中,江陵月就是李殳玉請來的。她也是李敢的喪儀上地位最高的一位。

其他的,要麼顧忌衛霍勢的力,要麼嫌棄幾個李家小輩乃是白身,不肯出麵。來了的也像她剛才看到的那樣,抱著一顆投機或是探聽消息的心,對逝者沒有半點尊重。

思及於此,江陵月忍不住瞥了一眼司馬遷的側臉。所以,他又是為了什麼來找自己呢?聯想到《衛將軍驃騎列傳》,她突然有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仆人引著司馬遷和江陵月來到了靜室,過了一會兒又去而複返,送上了不少蜜水與果品:“小娘子聽說您來了,特地吩咐奴送上這些招待您。”

“是殳玉麼?”

“正是。”

“麻煩替我轉告她,多謝她的好意了。”

“敬諾。”

奴仆離開之後,司馬遷才啜飲了一口蜜水,沉默良久才道:“郎中令原是少卿引薦在下認識的,不想,今日在下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少卿,也就是衛青的舍人,任安。

江陵月覺得他話裡有話,擰了擰眉:“所以,子長特意把我引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告他的黑狀麼?”

“自然不是。”

“那你到底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脫口而出的一瞬間,江陵月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她居然敢對赫然有名的太史公這麼不客氣。

但司馬遷半點不以為忤。本來麼,景華侯就身居高位,而他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之人。

他眉頭打結,露出一點糾結的神色:“少卿兄乃是大將軍門下舍人,而大將軍他、他……”

司馬遷好似終究下定了決心,緩緩吐出一口氣:“傳聞大將軍和郎中令之死有關,我今日不過為了請教景華侯,這個傳言到底是真是假。”

現在外麵的傳言是“鹿觸”,這其實是個相當體麵的說法。如果劉徹披露李敢真正的死因,來他葬禮上的賓客起碼還要少一半。

但是真相如何,許多人心知肚明。

司馬遷的家中有些地位,但牽涉不到朝廷機要。自然也得不到最準確的消息。他特地來找她,怕是真真假假的傳言聽多了,自己也難分辨。

“你是想問,李敢他是不是因為想刺殺大將軍,反被驃騎將軍殺死的?”

司馬遷的神情空白了一刻,似是沒料到江陵月會這麼直白。而她的問題中,其實已包含了答案。

“沒想到,果然……”

他咧了一下嘴,似乎想做出什麼表情,但最終失敗。末了,隻肅容道:“多謝景華侯告知我實情。”

“這沒什麼。”江陵月道:“不過,你會把這件事寫進你家正在編纂的史書中嗎?”

“您怎會知道!?”

江陵月眨了眨眼,含糊道:“嗯……因為令翁乃是太史令啊,寫些史書什麼的不是很正常。”

不,真正的原因是,你後來真的寫了《史記》啊。不僅如此,還把“鹿觸”的借口給記錄了進去。霍去病也因此和鹿有了不解之緣。

司馬遷不疑有它:“是,家父正在整理些史料,打算編纂成書,供後人參考。”

說到這裡,他年輕的麵孔上流露出鄭重和向往的神色:“家父也提前和在下約定好,若他有生之年不能窮儘,就交由在下來寫完。”

原來這麼早的時候,司馬家兩代人就有這個誌向了?即使江陵月對他的偏頗頗有微詞,此刻也說不出什麼刻薄話來。唯有一聲微不可查的喟歎。

“加油啊,期待我有生之年能讀到。”

司馬遷自然看得出來,眼前年輕明媚的小娘子對他的勉力做不得假。饒是他的心思沉靜,此刻也難免生出被肯定的熨帖之感,言語中帶出些真實想法。

“傳言果然不能儘信。景華侯的平易近人,遠不似其他跋扈之人……”

言語之間,不乏明珠蒙塵的歎惋之意。

江陵月:哈?

她聯想到後代的一些傳言,難免生出些許不詳的預感來。南宋的黃震就銳評過:“凡讀衛霍傳,須合李廣看”。在《衛將軍驃騎列傳》中,司馬遷的左衛右霍的態度則更加明顯。

如果說,他對衛

青的態度頗為微妙,對霍去病的態度就是顯而易見的不喜歡了。他現在又這麼感歎……

“你說的跋扈之人,不會就是,呃,霍去病吧?”

司馬遷:“……”

他再一次被江陵月的直白噎住了。那來不及收回的錯愕表情,也明晃晃地告訴江陵月:她說對了。

江陵月一陣無語凝噎。她早該想到的呀,剛才說到李敢死因之前,他就提了一句任安沒出席喪禮。但他和任安的關係是曆史上認證的好,自然不會怨怪他什麼。

所以那一句話,矛頭指向的其實是衛霍。

“好吧……”

她單知道司馬遷對這兩人有偏見。沒想到,這偏見竟然來得這麼早、又這麼深。

司馬遷尷尬極了。

對一個年紀尚輕的人,被對麵看透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更何況,論年齡,景華侯還要比他小上數歲。他在心裡編排的對象……剛好還是人家的對象。

這哪裡是君子所為呢?

他逃避似地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對麵的目光,也咬著牙沒為自己的想法辯解一句。他要是辯解了,那和當麵說冠軍侯的壞話有什麼區彆?

更加不是君子所為了。

司馬遷絲毫不知道,江陵月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