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1 / 2)

西域之地,蕞爾小國林立。漠北之戰以前,這裡常年處於匈奴的控製之下。劉徹還曾經派張騫出使大月氏,共謀夾擊匈奴。

不過在漠北之戰的大勝之後,這一切都成為曆史的陳跡。

漠北之戰後,匈奴遠遁,漠南再無王庭。西域也成為了無主之地。劉徹看準了這個機會,再度派張騫出使西域諸國,詢問他們是否願意接受大漢的庇護。

張騫對打仗不在行,但外交可是他的老本行。頂著大漢博望侯的名頭,重新拿上漢使的旌節,去西域遊說了一圈,竟然真的說動了不少國家使節前來謁見劉徹。

江陵月便問道:“所以,一共有多少使節要來長安謁見陛下呢?”

劉徹看了一眼衛青,後者就流利地把一連串的國名複述了一遍:“一共有十八個國家。”

十八個!

這個數字令江陵月大吃一驚。西域一共也就三十六個國家,張騫去了一圈竟然能遊說來一半,足見剛剛打敗匈奴帝國的大漢巨大的影響力。

她幾乎立刻意識到劉徹交給她的這份差使沉甸甸的重量。雖然說來了十八個國家的使節,但關注著這一回出使結果的,遠遠不止這些。說不定,使節的隊伍裡就藏著其他國家的探子呢?

江陵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就聽見劉徹哼了一聲:“這是怕自己太上趕著,讓朕看輕了他們呢。”

“他們此前從未和大漢接觸過,謹慎些也是人之常情。”

衛青唇角微彎,笑容:“同樣的,咱們大漢也合該謹慎為上。他們說是來歸順,未必沒存著旁的心思。”

江陵月表示讚同:“大將軍說得對。”

這不是猜測,而是事實。

縱貫曆史,小國們的生存之道,無非是在大國之間左右搖擺、左右逢源。後來的西域不就是這麼做的麼?一旦大漢有少許衰弱的苗頭,他們就會立刻和匈奴聯合起來,反咬一口。

所以,這次迎接西域諸國使節,除去招撫以外,更重要的是……震懾!

展現大漢的實力,讓西域諸國懼怕。唯有懼怕,才能帶來真正的臣服。

江陵月垂頭沉思之際,餘光瞥見了昆明池渺渺的水天一色。忽地,一個念頭浮上了她的心頭。

“陛下,要不我們就在昆明池設宴,接見諸位使臣吧?”

“嗯?為什麼?”

一時間,劉徹、衛青和霍去病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等待著江陵月的下文。這個提議聽起來天馬行空,但幾人都知道,她不是無的放矢之人。

“因為西域那邊……缺水嘛。”

江陵月不需要多加回憶,就能回想起漠北行軍時口中的苦腥味兒,和找到水源時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狂喜。西域人常年生活在內陸,對水的渴望隻會比他們多,不會比他們少。

甚至於,他們很多和大漢人迥異的生活習慣、生產方式,都是因為缺少水源所致。

所以……

眨了眨眼,狡黠道:“在水源充足、氣候濕潤的地方招待使臣,怎麼不算一種對他們的尊重呢。”

劉徹拊掌大笑:“善!大善!”

衛青含笑不語,霍去病更是唇角微揚,直接攏住了她的肩頭,輕輕按了按。

幾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江陵月的言外之意。,看似是體貼,實際上卻是一種秀肌肉的行為——你在大陸深處視若珍寶的水源,在我們大漢這兒啊,卻是隨處可見。

甚至於,昆明池還不是天然湖泊,而是劉徹派人挖出來的,用來觀光加訓練水軍的。

衛青適時提議道:“近來少府新造了幾座船,不如就在船上設宴宴請西域使臣們吧。”

劉徹自然沒有異議。

他看了一眼江陵月:“朕把這個任務交給你,果然沒錯。你還有什麼新點子,隻管跟仲卿、少府還有張騫他們提。”

在此之前,大漢朝著西域、滇國、南越等地幾次派出使臣皆是不順。這讓劉徹對接待使節也提不起什麼興趣。但江陵月提出這個點子後……嗯,西域使臣們驚愕無比的表情,他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了。

江陵月重重點頭:“嗯,我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他們這邊歡聲笑語,站在他們幾步之外的中朝諸官們卻急得直撓頭——啊!陛下!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們也想聽!

嗚嗚嗚!

中朝獨立於外朝,皆是劉徹一手提拔的心腹。有些外朝會巴結他們,好探聽些陛下的心思。而他們一旦被陛下重用,也會被提拔到外朝,擁有正式的官銜。

正因如此,他們平時看外朝的朝官們,心裡也是有些優越感的。

但是如今……

眼睜睜看著幾人言笑晏晏,被徹底屏蔽在外的,成為“外朝官員”的成了他們自己,中朝諸官們才知道這滋味到底有多麼不好受。

但掐指一算,這一切都是有跡可循。衛霍的戰功在那,沒人敢輕言動搖他們的地位。江陵月就不一樣了,她一個身世無依的孤女,一開始被引薦入宮就嶄露頭角,短短一年就扶搖直上,順利得不可思議。

中朝官員們第一次開會,見到這個小娘子的時候,聽到她侃侃而談時,就隱隱意識到她未來的地位不會低。但如此短的時候,就竄到如此高位……

怎能不讓人眼紅呢?

有一個人伸得脖子都酸了,眼珠子悠悠一轉,就湊到了身邊人的邊上:“哎,陛下聊得這麼開心,你就不想知道陛下他們在說什麼?”

剛才他就發現了,一眾人翹首以望、羨慕嫉妒恨的時候,唯獨身邊這人情緒沒什麼波動,淡定得很。

那個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陛下想告訴我們的東西,自然會告訴我們。”

“嗤,裝什麼人淡如菊,給誰看呢,陛下身邊的位置還不是要靠爭取來的。”

這人心裡雖這麼想著,卻沒表現出來,麵上仍是一片和煦之色:“閣下說得有理,不知閣下的名姓是……”

對麵的人緩緩轉過了身來,露出了一張年輕卻穩重的臉。一時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所有沒說完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表情也凝固在了臉上。

“在下霍光,字子孟。”

霍光,霍子孟?那不就是……驃騎將軍的親弟弟、景華侯從前在醫校的副手麼?

人家現在正管著陛下錢袋子呢!

這人頓時欲哭無淚:難怪你一點兒都不著急呢!你自己就是他們的一員,著急個什麼啊!

忽地,一道冷肅目光朝著中朝官員們投來,挾裹著凜凜的寒光。一時間,連池邊水風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度。

劉徹通常威嚴深沉,目視臣下常如泰山壓頂,衛青則為人和煦,如春風化雨。幾人中,唯一擁有這般鋒利如刀目光的人,唯有霍去病。

他像是看透了了他們的心思一般,許多人一迎上去就下意識低頭避開,狠狠搓了搓手臂,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他們知道,霍去病在警告他們。

——不要對江陵月出手。

哪怕是使個小小的絆子,也最好歇了心思。否則付出的代價,絕非他們能承受的。

那雙漆眸中,清楚地寫著這樣的意思。

在這樣冒著森森涼氣的目光之下,不少人心中對江陵月的那點兒羨妒之情,連同許多不可告人的計劃,和未付諸實施的想法,都如同齏粉一般化作粉碎。

郎中令、關內侯李敢的下場赫然在眼前,他們哪裡敢造次?

退一萬步說,若是能拚個魚死網破、你死我活也就算了,可是看看陛下事發後的處理呢,竟然是用“鹿觸”的借口遮掩了過去!

他們一個個平日自詡簡在帝心,可誰敢在霍去病麵前炫耀這幾個字?劉徹的心會偏到誰那去,是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的事情。

哎,算了要不。

收手吧。

幾個心思相若的人彼此看了看,都讀懂了對方眼裡的意思。於是,便在一道疾厲如列缺的目光中,一場可能的風波消弭於無形。

江陵月對此毫不知情,還是後來和霍光的閒聊中才窺見了一二。霍光當時也在朝官之中,對那時候的微妙氣氛有所察覺。

江陵月的“接待委員會”肯定不能隻有一人,她就跟劉徹申請,把霍光借調了過來,工廠諸事宜暫由桑弘羊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