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還沒治好,我怕珝兒又讓你折彆的東西……”主要是怕他們二人的關係越來越親,楚音笑著道,“下回你彆隨便答應,珝兒他會不依不饒的。”
大哥被迫要納妾了,大嫂竟還有心思關懷他的手,陸景睿心頭一暖:“我沒事,倒是大嫂你……”說著頓住。
她疑惑地看著他。
他突然不知怎麼安慰,總不能說“大哥納妃的事,你彆傷心。”
他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表達。
縱使平時再擅長偽裝,也有笨拙的時候。
“大嫂怎會折紙的?”他換了話題。
“我看珝兒珍兒喜歡,便自己學著給他們折,像花兒什麼的挺容易,彆的就難了,還未找到訣竅。”
“大嫂如果真的想學,我可以教你。”
少年微微笑著,桃花眼像泛著漣漪的春湖。
這完全是對待親近的人的態度。
楚音下意識拒絕:“不必,你的手傷了,還是少動為妙。”但話說出口又有些後悔,她不是要揭穿他嗎?跟著他學豈不是更容易找到機會?
但下一刻她又想,他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怎麼感覺他開始不掩飾他的傷勢了?
他該不會哪一日說自己痊愈了吧?
為什麼?
陸景睿卻不知她在想什麼,見她又提到自己的手,笑得更甜:“大嫂,我的手折折紙真的沒事,您不必這樣替我著想,其實折紙很簡單,隻要將……”
楚音被迫學到了訣竅。
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楚音半響沒回過神。
…………………………
幾次沒見到父親,陸景灼這次堵在了父親早朝回來的路上。
看著晨光中的兒子,建興帝從龍輦上探出頭:“你還不死心?”
“孩兒想知道原因。”他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
建興帝便從龍輦上下來,帶他一同進乾清宮。
新倒入的曼鬆茶清香撲鼻。
陸景灼端坐著沒有去碰,又再次道:“孩兒想知道原因。”
“朕說過了,朕盼你多子多孫,”建興帝徐徐喝了口茶,“怎麼?你就這麼想不明白?真打算做個情種?”
“情種?”陸景灼淡淡道,“孩兒並不是為阿音而不納妾。”
建興帝一怔:“不是為她?”
“不是,孩兒無論娶哪位女子為妻,都不會納妾。”
“……”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建興帝手指摩挲茶盅,陷入沉默。
“父皇能告訴孩兒,一定要孩兒納妾的原因嗎?”陸景灼很想弄清楚這背後的意圖,再次詢問。
誰料建興帝突然輕嗤了聲:“你恨朕,是嗎?”
“你不想納妾確實不是為阿音,朕現在明白了,你其實一直在恨朕。”
他本以為這孩子隻是不愛他,但陸景灼無論如何也不納妾,那情況又不一樣了。
父子倆從沒有觸及過這件事,整整二十年,但父親主動提,他亦不是不能說。
“以前怨過,”陸景灼坦蕩地道,“不止怨您,也怨母親,怨母親為何想不透,為何看不穿,為何非要去愛您?那時的孩兒年紀尚小,很多事都看不明白,可孩兒想沒有一個孩子,在年幼的時候是不渴望家的圓滿的。”
但他現在長大了,他不怨任何人,他隻想自己有一個圓滿的家。
建興帝的手指猛地收緊。
茶盅差些碎裂。
“父皇您年幼時,難道不是如此嗎?”話已經說出口,不如將它說完。
殿內一片靜寂。
透過遠處香爐內冒出的嫋嫋青煙,建興帝的目光穿過雕花的窗欞,穿過時間門,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他剛剛五歲。
他時常拉著母妃的手問:“父皇何時再來呢?父皇每次都說明日再來,可每次都沒有來!”
他的父皇,他很少見到。
母妃這一生都活在等待中,在孤獨中死去。
早已忘卻的記憶忽然湧入腦海。
建興帝的手一抖,茶盅倒在了桌上,茶水傾瀉。
“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兩人耳畔響起。
看一眼兒子,建興帝道:“你出去吧。”
聲音透出幾分疲憊。
陸景灼起身告退。
建興帝取出帕子擦桌麵。
滾熱的茶水在初春冷得很快,帕子迅速濕透,涼了他的手指。
他真的完全忘了那時候的自己,他曾期盼父親常來看他,看母親,他曾望眼欲穿,他也希望父親隻疼愛母親一個人,可後來他全忘了,他變成了跟父親一模一樣的人。
但是他的長子並沒有忘記。
建興帝許久沒有動彈。
過得兩日,他讓賀中停止了選側妃的事。
不是為長子,而是為他的孫兒,孫女。
兩個孩子現在很幸福,作為祖父,是不是不該去破壞他們幼年的美好時光呢?
楚音聽到這個消息時大為驚訝。
“殿下,是你跟父皇說了什麼嗎?”她問。
這個結果他也沒料到,他並不覺得那番話會起作用,但他說的時候不曾畏懼過。
有些事,必須要麵對的。
他與父親之間門,那二十年的隔閡。
隻是,這段話他沒法做到告訴楚音。
也覺得不必跟她說幼年時的事。
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前的他已不是現在的他。
“與我無關,應是父皇自己想明白了。”
不知真假,但楚音真的鬆了口氣:“我總算不用苦惱怎麼安排那些側妃的住處了,還有向珝兒,珍兒解釋的問題,真的很難。”
“就苦惱這兩樁事?”他抬起她下頜。
從現在他對她的感情來看,楚音信他不會去碰那些側室,可將來呢……
她忽然沒那麼確定了。
一切都在變,陸景灼真的不會變嗎?
前世也許是她死了,他才會對她念念不忘,可這一世呢?她若熬過了那一關,總有年老色衰的時候,陸景灼能一直都喜歡她嗎?
她有點動搖。
楚音伸手環住他脖頸:“當然還有彆的苦惱,怕殿下哪日沾花惹草。”
他當然不會,可他喜歡聽楚音這麼說。
攬住盈盈一握的腰,他將她抱在了榻上。
瞧見男人眼中瞬間門燃起的火,楚音咬唇:“殿下等會還要去聽課的,不能等到晚上嗎?”
“不是說好次數多點嗎?”
“……我沒有答應。”
“你沒說話就是默認。”
“……”
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