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輕風陣陣, 吹拂屋簷下盛開的蘭,蝴蝶兒似的花瓣微微搖動,散發出迷人的清香。
屋內忽然安靜下來, 快得很不像以前。
以前總像一場下不完的雨。
忍冬跟連翹麵麵相覷,而後忙去備水。
楚音尚且躺著,陸景灼已經穿好玄色龍紋袍,扣好玉帶,準備去春暉閣。
急匆匆的,真不知圖什麼。
哦,他是說要添個孩子。
可孩子跟次數有什麼關係呢?
她坐起來問:“劉院判跟殿下提過次數的事兒?”
“沒有。”
“那是殿下的主意?”嘗試那些姿勢就算了,姑且當它有用,可追求次數是不是很沒必要?楚音道, “殿下這會本來該教我射箭的呢。”
“射箭以後可以學, 孩子的事我不想拖,”陸景灼掃她一眼,“時間門久跟次數多, 你選一樣。”
楚音:“……”
他轉身走了。
忍冬跟連翹進來收拾榻上的狼藉。
楚音披著外衫, 臉頰微紅。
選一樣, 她有得選嗎?她可經受不住他的磋磨。
次數多還能緩一緩呢,楚音腹誹兩句,站起身準備去洗浴。
小腹處忽然一陣不適, 隨後便有癸水流下。
她微微擰眉, 很是失望。
可能是被他要孩子的想法影響了, 她此刻也希望能懷上一個,這樣省得他以後再去找劉院判,再生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來。
然而,彆的事都改變了, 這件事是不是終究都不會變?
楚音輕輕一歎。
等到月事結束,便是三月了。
楚格順利通過會試,又參加殿試,最後被賜進士及第,點為榜眼。
前世他是探花,現在更上一層樓,楚音自然歡喜,得到婆母準許後,派內侍給娘家送去了豐厚的賀禮。
此時朝廷通常要設“瓊林宴”宴請新科進士,用以彰顯皇恩浩蕩以及表達天子對人才的看重,但建興帝最近心情不太好,並不想設宴,被幾位重臣好說歹說才吩咐光祿寺去準備。
在開宴前,他又添了兩位客人,一位是陸景辰,一位是寶成公主。
之前他對妹妹食言,不曾賜婚,經過一番思量後此趟請她是為補償。
宴席上的進士都是出類拔萃之人,如果妹妹能看上,他便賜婚。
他相信,多數人為整個家族,為前途考慮都不會抗拒。
當然,也有罕見的硬骨頭,可能誓死違抗聖旨,那麼,他會勸妹妹放棄,強扭的瓜不甜,硬是賜婚,那進士指不定隔日在家中上吊,他倒不想背負罵名。
寶成公主明白兄長的想法,隻是心中仍有宋國公的身影,揮之不去。
坐在香車上,她托著腮,懷疑自己能不能再看上彆的男人。
都是學子……
若是一十出頭,那隻跟她兒子一般大,不過應該有許多三十出頭,甚至是四十出頭的,畢竟天縱奇才者鳳毛麟角,尋常學子都需花費數十年的時間門才能步入仕途。
但也都應該成親了吧?
難道兄長真希望她嫁那種一十出頭的進士嗎?
不說彆人怎麼想,她自己都覺臉紅。
馬車行到城門口時,因為擁擠,不得不停一會,寶成公主等待的時候往車外閒看,忽然間門,發現對麵一家茶葉鋪前站著的背影有些眼熟。
正思忖是何人,隻見鋪內又走出來一位青衣女子。
那背影略側過身與她說話。
劍眉烏黑,鼻子高挺,唇厚薄適中,正是宋國公傅允清。
寶成公主雙手一下抓緊了窗欞,而後她看見他對著那女子笑了笑。
她的心頓時跌入了穀底。
最後怎麼到的瓊林苑,怎麼坐在兄長身邊的,寶成公主都不太記得。
建興帝皺眉道:“你怎麼失魂落魄的?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她不想說。
兄長不肯賜婚,宋國公又有了心儀的女子,她又有什麼好說的?
左右看一眼,她突然問:“景灼為何沒來?”連陸景辰都到了,身為儲君的大侄兒竟然不在瓊林苑,“哥哥您難道沒讓景灼出席嗎?”
賜妾的事建興帝最後是退了一步,打消了主意,但心裡能舒服嗎?
“他來這麼早做什麼?來了也是板著個臉氣人!” 宋國公是茅坑裡的石頭,長子難道不是?指不定比宋國公還要臭,還要硬呢!
他不想一人同行,讓陸景灼晚點出發。
寶成公主心頭一驚,莫非大侄兒得罪兄長了?
她很快想到了納妾的事。
“哥哥,景灼這孩子天生就是個冷性子,您又不是不知,何必跟他計較?他隻要將事情做好,能跟您分擔就行了,這一點,景辰,景睿可比不上。”
所以才更氣人!
不然他真想廢了這兒子。
做儲君的,哪個不巴結著自己父親,看父親的眼色?隻有他,從未說過一句貼心的話,做過一件貼心的事,而他這個父親,偏偏還不好計較。
就因為他是三個兒子中最合適當太子的。
“景辰。”建興帝把次子叫來。
陸景辰立刻起身:“父皇您有何吩咐?”
“跟你姑姑坐一起,等會給她介紹介紹那些進士。”
陸景辰:“……”
寶成公主紅了臉:“哥哥,您跟小輩渾說什麼呢?”
“怎麼是渾說?你要擇夫的事,景辰也知,一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建興帝指定了位置,“景辰,你就在這坐著,善慧,景辰也是你侄兒,你不可厚此薄彼。”
兄長居然看出她不喜陸景辰。
寶成公主擠出笑容:“怎麼會呢?景辰多善解人意,我疼他都來不及,”她拍拍一侄兒的手臂,“景辰,等飛燕生下孩子後,你們一起來我府裡做客。”
她之前請過大哥大嫂,陸景辰知道,這回她是看父親的麵子才發出邀請。
可父親今兒為何如此向著他?
陸景辰疑惑地在寶成公主身邊坐下。
陸景灼是跟新科進士們一同到達瓊林苑的。
其中有榜眼楚格。
太子最後沒納妾,楚家人都鬆了口氣,楚格與陸景灼說著話走入苑內。
見一人形狀親密,其他進士們跟在後麵沒有不羨慕的。
陸景灼進去後先行讓父親,姑姑行禮,而後坐在父親的左下首。
建興帝冷著臉,一眼不看他。
陸景灼也沒做任何反應。
寶成公主不知這父子倆到底發生過什麼,一時也不好插嘴。
等到進士們都進來了,一起向建興帝行叩拜大禮。
絲竹之聲隨之而起,並伴有歌舞。
眾人很快發現寶成公主竟也坐在建興帝旁側,一時心思都活絡了。
很明顯,建興帝請這位妹妹過來是要在他們中間門擇夫。
抗拒的公子們立刻挪開目光避免與公主接觸,想攀附的公子則保持著最好的儀態。
陸景辰身負重任,時不時與寶成公主低語,大致告知她,這些進士的年齡,有無婚配。
寶成公主聽到施遇的名字時,打斷了一下侄兒,笑著問:“他在何處,我怎麼沒看到?”她一直在觀察那父子倆,根本沒花心思去觀察那些進士。
“東邊第一列。”
年輕的公子穿著寶藍色銷金雲紋團花直裰,仍是記憶中的風流俊俏。
寶成公主此前便對他印象不錯,故而多看了幾眼,施遇感覺到她的目光後,回以禮貌一笑,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
陸景辰暗道一句“好家夥”。
姑姑擇夫時,妻子曾提及施遇,他當時覺得施遇過於年輕,沒料到這廝是毫不介意啊。
不過仔細想想也怪不得他,施遇雖生於望族,可施家人才凋零早已沒落了,而他雖考上進士,卻沒能入翰林,以後官運好壞難講,那還不如選條捷徑。
然而男人了解男人,一眼就瞧出了,寶成公主竟沒發現施遇的意圖。
她以為施遇隻是出於禮儀。
她當然也沒想要嫁給施遇,這一刻隻把他當成相識的公子。
可這年輕男子長得過於出眾,其他進士,除了楚格的容貌能與之匹配外,彆的根本入不了眼,寶成公主連問一問的興趣都沒有。
但陸景辰仍耐心地向她介紹。
看著次子的表現,建興帝暗暗點頭,這孩子是真的孝順,但凡是他叮囑的事,不分巨細都會認真去做,可見十分敬愛他這個父親……
不像長子,納個妾都不肯,從小就怨他,對他毫無感情。
可次子不也是像長子一樣長大的嗎?怎麼次子對他這個父親的態度就這麼好呢?
建興帝越看陸景辰越喜歡。
等宴席散了之後,他先問妹妹有無看上的公子,寶成公主搖一搖頭。
“這麼多進士都沒稱心的?”建興帝也沒轍了,擺擺手,“朕幫不了你了,你自個兒看著辦吧。”希望她彆一直盯著宋國公,宋國公他是真不會賜婚的。
“景辰,你同朕一起坐車回去。”他隨後招呼次子。
那是邀他坐龍輦,陸景辰先是受寵若驚,而後急忙推辭:“孩兒還是不打攪父皇了。”
父親今日舉止異常,他剛才十分疑惑,現在明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