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自己住,加上備受煎熬的三天剛過完,她站在門口的這個時刻,忘記了家裡多出一個人的事實,反射性以為是臨走前忘了關燈。
盛檀穿上拖鞋,正要把換下的鞋放進櫃子,門還沒打開,猛然聽到浴室方向有輕微的聲響。
她一凜,尋聲看過去,磨砂玻璃門裡麵光霧刺眼。
她也許忘關一盞燈,不可能巧合都開著。
危機感頓時鋪天蓋地,盛檀就近握住金屬頭的長柄傘,在包裡翻找手機,摸到的一刻,報警電話緊急按下頭一個數字。
與此同時,浴室的聲響重新傳來,一道修長影子投映在玻璃上,隨後門被從裡拉開。
盛檀來不及做出更多應對,親眼看著一雙長腿邁出,鬆弛的黑色運動褲掛在線條分明的窄窄腰身上,人魚線被蓋過大半,沒擦乾的水珠從上滴下,蜿蜒爬過胸腹,在腰間的布料上洇出成片水痕。
那個晚上沒看清楚的細節意外呼嘯而至,盛檀措手不及,終於想起陸儘燃住在她這兒。
理智提醒她不能盯著裸的部分看,但繆斯巧合地再一次來挑戰她。
她今天的試鏡選段裡,就有男主角蘇白在學校澡堂洗完澡,上衣被人剪壞,隻穿一條長褲出來時,被老師撞見的部分。
就這一段,她眼睛快瞎了,那些男演員要麼細狗身材,要麼對鏡頭搔首弄姿,唯恐自己不帥,好一些的,就太正太憨。
直到此時此刻,她看見超出自己預計的呈現。
盛檀強迫自己靜下來,不能看個沒完,掩飾地移開目光。
陸儘燃忽然返身走回浴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條嶄新浴巾蓋在她頭上,很輕地揉了一下。
盛檀抓住浴巾,因為太大,很輕鬆遮住了她眼睛,她稍微往後扯扯,露出一點視野,正好能看見麵前筆直的雙腿。
……賞心悅目。
從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她就確定,不會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盛檀三天來身心煎熬,視線落在這雙腿上,靈感才重新複活。
她緩慢擦著濕發,多看了一會兒,腦中那些辣眼畫麵被漸漸洗滌,沒察覺到自己眼神停留得略久。
久到陸儘燃走向她,水汽蒸著撲人的熱浪靠近,她警覺抬頭,他眼睛清得見底,沒有任何曖昧。
“姐姐,你看什麼。”
他異常溫順,還帶點懵然問。
“是這條褲子礙眼?要我脫了嗎。”
盛檀後退一步,果斷把浴巾扔給他,拿起包回到自己臥室,甩門的聲音略大,泄露出一點情緒。
她背靠著門,手背擋在眼前。
換其他人說這話,她會多想,覺得彆有用心。
但是陸儘燃……真誠得好像隨時可以去按她意願照做,隻要她說,她想看看腿,或者更過分的,他都予取予求。
怎麼變這麼好欺負的……
包裡手機震動,盛檀翻過來看了一眼,是盛君和發的微信:“我跟你蔣阿姨商量著五一結婚——”
後麵的她沒看,隱約有陸儘燃和南湖灣的字眼兒,不用想也猜到是什麼,她直接刪掉。
結婚?
新歡住進她媽媽生前的房子?
還帶著陸儘燃?
做夢。
陸儘燃身上熱烈的水霧像是順著門縫彌漫上來,盛檀咬了咬牙關,皺眉合上眼,指節收緊。
彆來招惹她。
各過各的,互不乾擾,她不想利用他。
盛檀洗完澡換了衣服,準備看明天剩餘幾個人的試鏡資料,還有編劇交給她的最新劇本改動。
臥室光線不好,她打開門縫,看陸儘燃在書房裡關著門,就出去坐在沙發上,u盤插上電腦開始翻劇本。
看了沒幾頁,疲勞和淋雨後的不適都找上來,眼簾漸漸沉重,她捂唇咳了幾聲,隨便吃兩片藥,就昏昏沉沉拔了電源,拎起電腦回房間睡覺。
盛檀早上是被電話吵醒的,看清時間才驚覺,她誤把鬨鐘關了,已經快到今天的試鏡時間。
感冒好像加重了。
她顧不上照料自己,趕著最後的時限,簡單打理之後素麵朝天就去了試鏡地點。
昨天一夜雨夾雪,路麵潮濕泥濘,試鏡在一棟寫字樓的一層,附近施工,通往大門口的一條小道格外難走,車沒法開近,隻能步行。
盛檀一到現場,以江奕為首的立馬開始驚呼:“我們盛導怎麼能這麼美!你這樣下去哪有女演員敢進咱們組,天天被導演豔壓怎麼整——”
她沒化妝,隻臨時在唇上塗了一層啞光正紅,立體五官反而淋漓凸顯,皮膚白得通透。
盛檀把包往桌上一扔:“不忙?還有空貧嘴?”
江奕想到試鏡的那些演員,隨即蔫下去。
末尾一輪試鏡進行到中午,江奕絕望了,盛檀雙手環胸看著對麵的年輕演員,清冷臉上失去表情。
最後一個了。
“要不,換一段劇情重新試試感覺呢?”江奕提議,“盛導,昨天編劇給你新劇本了吧,再挑一個選段。”
盛檀默許,在包裡找劇本的u盤,翻了幾下無果。
她忽然想起來,昨晚從客廳回房間,她正病得難受,好像隻拿了電腦,其他拔下來的u盤電源那些,都還在茶幾上。
早晨匆忙,她沒來得及檢查就出門了。
盛檀揉了下眉心,本來儘量忽略掉的酸痛脫力感又找上來,她低聲說:“先暫停吧,我回去取。”
今天除了試鏡,本身還有一場劇本研討。
江奕看了眼外麵:“不行,雨夾雪又下起來了,路太難走,門口根本沒車。”
盛檀站起身,她從來不會因為自身問題耽誤劇組進度,簡單收拾東西就準備出去。
剛邁出一步,試鏡大廳的門口方向,就突兀響起一道清越嗓音:“打擾了。”
盛檀微怔,還沒扭頭,首先注意到了江奕他們整齊呆滯的表情,那些影視人自然流露的身體語言,都在叫囂看見天仙了。
她心臟反射性地抽縮一下。
……陸儘燃?!
他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要乾什麼,當著她工作團隊的麵,難道要自我介紹是她弟弟,還是她那個渣爹帶來的新兒子?!
她的生活,半點都不想摻進工作裡,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被編出更多謠言。
盛檀看向大門,男生黑衣黑褲站在那,寬肩長腿暴露無遺,頭發被含著冰淩的雨淋濕,隨意往後抓,整張臉浸在雪色燈光裡,要把這個劇組的魂都勾走。
他手裡提著一個紙袋,下意識朝盛檀遞。
然後某一瞬間,他黑漆漆的眼對上了盛檀不加掩飾的距離感和漠視,以及警告。
陸儘燃頓住。
盛檀目睹著,他停在原位,手臂緩緩放下,瞳中那些因她亮起的碎光,很快暗淡成灰。
他斂眸,唇色很淡,輕聲說:“盛小姐,我是你預定的外賣員,來給你送感冒藥和u盤,大學生勤工儉學,還請你給我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