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 輕吻(1 / 2)

上鉤 川瀾 15090 字 8個月前

盛檀像一頭栽進了燃燒的火堆裡, 全身寒氣被蒸得一乾二淨,兩個人的衣服都太薄了, 薄到有種彼此之間根本不存在阻礙的錯覺,緊貼著的身體互相摩擦,稍微一動就帶起很磨人的溫度。

盛檀陷在外套和胸膛之間,左右被少年有力的手臂圍住,明明是她自己主動撩撥的這個擁抱,等他真正做了,青澀緊密地摟住她, 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得逞,更多占據她意識的, 是這一刻失衡的心率。

她談過戀愛, 不止一次,都很短很清靜,不喜歡波瀾, 有過親密舉動, 不算太深入, 一旦對方對她有上頭的趨勢, 她就隻想一刀兩斷。

人心善變,感情更不值得信任,前一天愛到發瘋, 後一天就能反目, 玩玩可以,彆談什麼長久深情, 死心塌地。

現在對陸儘燃這種超出預料的波動,盛檀不適應,但也不抗拒, 自己的情緒能對撩他產生反饋是好事,才更容易帶他投入,騙他深陷,反正她又不會真的動心。

盛檀在陸儘燃懷裡轉身,麵對著他抬起臉,不出所料看到乖馴小狗紅出血的耳根,她慢悠悠笑:“用你取暖?取一晚上嗎?”

他眨了眨眼,儼然一隻涉世不深的純情小獸,低頭用額角貼貼她發涼的臉,答應了一聲:“都聽你的。”

“但是我……”他抿唇,“不能睡床上,我把沙發拉到床邊,離你近點,坐在上麵睡,你感覺得到我,也能讓你不那麼冷。”

說完陸儘燃就放開盛檀,好像對這個擁抱並不留戀,隻是他不含情愫的一個單純取暖行為。

他積極說:“我回去把那間房的被子也拿過來,陪你過夜。”

陸儘燃走之前把自己的羽絨服再次給盛檀穿好,然後一身睡衣快步出去,進了對門的房間。

把門一關,他再也克製不了,在黑暗裡徑直往前,撲到冷冰冰的床上,胸口酸脹地劇烈起伏。

他扯過被子死死抱住,像抱她的姿勢那樣,用了更大的力氣,頭深深埋下去蹭著,不想呼吸,怕身上她殘留下來的味道會被自己用光,他脖頸鎖骨全是紅的,悶啞地發出一點忍耐不了的氣音,來回翻滾,短發徹底揉亂。

“盛檀……”

他喃喃。

“盛檀盛檀。”

他眼角藏著熱切的血絲,又低聲叫。

“檀檀……”

唇舌反複咬著她的名字,叫那個人人都可以喊,他卻沒資格當麵說出口的昵稱,多叫幾遍,好像就能把剛才私密的第一次擁抱刻在這幅身體上。

陸儘燃不能多發泄,算著時間下床,把被子整理好抱起來,打開房門,借著走廊燈光的亮度,他目光掠過牆角毫無拆卸痕跡的電路蓋板,停在門口的穿衣鏡上。

他對著鏡子注視自己的臉,忽略麵具下那個曾被她拋棄過的殘破影子,慢慢露出練習了無數次的,最符合她喜好的乖甜笑容。

盛檀趁陸儘燃走的這會兒,開浴室暖風洗了澡,正擦頭發的時候,他把被子帶回來,全鋪在了她的床上。

大床房,總共就一張床,盛檀按兵不動,猜測陸儘燃是不是真的乖到要在沙發上過夜。

吹風機嗡嗡響著,掩蓋住外麵的聲音,盛檀嫌煩,乾脆不吹了,長發半濕著出去,看到陸儘燃已經把小沙發拽到床邊,自己拿羽絨服當被蓋,就打算這麼睡了。

盛檀從另一邊上床,掀開厚實的兩層被,躺在離他遠的一側:“ 晚上這麼冷,你是要自虐嗎。”

陸儘燃沒回答,起身去拿吹風機,隔著被子把剛躺下的盛檀裹好拎起來,插上電固執地給她吹頭發。

“你……”

“導演,不吹乾是要感冒嗎,”乖巧小狗低眉順眼,直接套用她的句式,讓她沒法反駁,他手指輕緩揉著她發根,開小檔耐心吹著,低聲說,“我不睡床,我在旁邊陪你就很知足了。”

盛檀本來不困,還有不少計劃,可他手指來回在她發間穿插,有節奏撫弄著她敏感的頭,讓她脊椎難言地湧上陣陣酸麻,往四肢百骸擴張,逐漸渾身酥綿。

盛檀握住被角,咬唇吞下很舒適的聲音,故作沒感覺地說:“隨你,晚上你冷了自己上來。”

但還沒熬到那個時候,盛檀就昏昏沉沉睡著,印象裡最後一幕,是陸儘燃靠在窄小的沙發上,在灰暗壁燈下靜靜看她的樣子。

盛檀心底莫名擰了一下,這種狀態似乎被帶進夢裡。

夢裡她輕飄飄掉在醫院的某張病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很多醫護,警察,記者都想往小小的病房裡擠,對她七嘴八舌議論,她睜不開眼,隻知道自己奄奄一息,聽見他們說。

——“傷得這麼重,肯定活不了了,一直都沒醒,醫院也快放棄了吧。”

——“真可惜,這麼年輕漂亮,聽說還是學導演的,如果沒出事,以後說不定能紅。”

——“算了吧,也不看她惹上什麼人,哪怕醒過來也得讓人弄死。”

她渾渾噩噩,身上到處都疼得厲害,想痛哭一場,卻發不出聲,她絕望趴在一團漆黑裡,精疲力竭,等著死亡到來。

最後的一點彌留氣息下,她猛然聽到刺耳哭聲。

是模糊嘶啞的少年音,本該是清澈的,熟悉又陌生,此刻卻扭曲得要把人心臟扯爛。

她難以名狀的驚痛,這道哭聲就在耳邊,伏在她的床頭,她無法沉眠,竭儘所能掙紮著抓撓黑暗,終於透出一抹光亮時,床邊清瘦的虛影也跟著消失,冥冥中有看不見的鬼神在歎息,含糊說有個小瘋子,要去做傻事了。

盛檀忽的醒過來,茫然盯著屋頂急促呼吸,分不清時間地點。

她本能地一轉頭,看向床邊沙發,正撞上陸儘燃剛睜開的眼睛,裡麵隱隱積著洶湧暗色。

陸儘燃雙手蓋在羽絨服下麵,骨節繃得死白。

他從最害怕的夢裡驚醒,眼前全是盛檀丟下他離開後,他被父親強行帶走,在陌生的城市休學,崩塌,深夜空無一人的房子裡,他和從小到大一樣,獨自蜷進角落,在某一天肺裡吸滿了燃燒的木炭,等他再次見到她,就是他跋山涉水,摔到她的病床旁。

陸儘燃眼眶脹疼,緊澀地吞咽,唇角斂著,跟現在健康平安的盛檀在昏沉夜色裡對視。

空氣冷到能凝出冰碴。

鼻息卻燙得沒辦法僵持。

噩夢像個窒息的大網,急需用什麼來扯破。

盛檀攥著床單,還沒等喊他,陸儘燃就突然掀開羽絨服,膝蓋跪上床沿,拖鞋啪嗒掉地的響聲裡,他靠近她,在被子外麵把她整個抱住。

“姐姐,縱容我一次,求你,”他忍無可忍說,“我做噩夢了,害怕,想這樣睡行嗎。”

盛檀懸著的心撲通落下,她今晚需要這個大暖爐,給她驅開不想回憶的夢。

她茶色的眼瞳裡有一層光,吸著艱難克製的少年。

他定定看她,怕自己失控做出過分的事,隻能把她摟更緊,不管不顧往她頸邊拱,緩解渴望。

盛檀被他黏得手腳軟下去,命令他:“彆在外麵睡,太冷了,這不是兩層被子麼,你蓋一層總行吧。”

陸儘燃“嗯”一聲,老老實實躺進被子夾層,再次撲抱上來,灼人熱息讓盛檀耳朵臉頰上起了大片細微的戰栗。

她一轉頭就能對上那張妖裡妖氣的清純臉,大半夜像要勾魂攝魄,她有點吃不消。

“……睡覺,”她伸出手,強行壓下陸儘燃的眼簾,緩緩放輕聲,“阿燃聽話。”

陸儘燃確實是聽話了,盛檀一早醒過來,他還跟昨晚一樣的姿勢,動都沒動過,睡著了手也不鬆,就這麼嚴絲合縫抱了一夜。

盛檀渾身都酸,睡得倒是不錯,沒再做亂七八糟的夢。

她把陸儘燃推起來,趁他不清醒,捏著他臉頰下巴玩了會兒,有些愛不釋手,警覺到自己沉迷美貌了,才披衣服下床洗漱。

電動牙刷震動的時候,盛檀看著昨天被陸儘燃拿過來並排擺放的漱口杯,心裡某根不知不覺鬆動的弦抽緊,覺得這幾天給他的甜頭好像太多了,該適當晾一晾。

有張有弛,甜澀都來,才能讓清純男大學生防線破得更快。

拖鞋聲踢踢踏踏響起,陸儘燃靠在浴室門邊望著她。

盛檀還有點奇怪,剛剛弄他他就睜眼了,怎麼等這麼半天才起床,窩被子裡乾嘛來著。

她沒多問,還是素麵朝天隻塗一支口紅,白到透光的臉既清又豔,跟他說:“過兩天要拍你的重頭戲了,有沒有哪不懂的?”

“第一場殺人戲嗎?”他大清早一臉的青蔥小芙蓉樣貌,說著讓人難以信服的話,“我能做到。”

盛檀是真不太放心。

《獨白》並不是愛情片,它的分類,是正宗的懸疑犯罪片。

因為初期一直在拍蘇白的少年時期,以及全片核心的師生戀,難免讓電影真正的主題和故事被溫柔化,忘掉了它的冷酷。

實際上,在女主角沈秋被害慘死,幾個凶手逍遙法外後,成年的蘇白,光風霽月,受儘愛慕,而真實的他,在失去沈秋那一刻起,就已經碎成灰,繼續活著的,不過是一個為了報仇拚湊粘合起來的行屍走肉。

在棚戶區這個拍攝地裡,就有成年蘇白的第一場重頭戲。

初次殺人,天衣無縫。

他不再是脆弱少年,他學會喜怒不形於色,修長雅致的手上,戴一雙沈秋生前喜歡的黑色羊皮手套,冷靜又瘋狂地看著仇人死在眼前。

盛檀說:“你不要想得簡單,成年戲和少年戲是兩個極端,苦戀的人被害死後,蘇白的心態,決心殺人的折磨和癲狂,你能理解嗎。”

陸儘燃垂下眼,嘴角很淡地牽了牽:“我能。”

純真小白兔信誓旦旦說著能理解猛獸或毒蛇,盛檀一笑,也不好打擊他:“不管怎麼樣,你好好準備,這場戲等我回來就拍。”

陸儘燃手一緊:“回來?你要去哪?不帶我?”

盛檀回答:“很早前就接到消息了,有個圈裡老前輩,江湖地位非常高,後天晚上辦六十壽宴,我和周浮光都要參加。”

“……你們一起去。”

盛檀理所當然:“我們是老搭檔,外界也知道他在我組裡拍戲,受邀同行不是很正常?”

她頓一頓,聲調裡多了抹意味,走向他故意問:“怎麼了?你不高興?為什麼?”

陸儘燃睫毛很長,又密,成了一道天然偽裝的屏障。

受刺激時垂下來,他就還是她溫順無害的,沒有資格吃醋的阿燃。

陸儘燃搖頭,手在暗處扣著:“後天晚上,我傷口拆線,你還記得嗎。”

“記得,”她說,“我讓江奕陪你去。”

陸儘燃臉色蒼白地笑笑:“不用,我自己去,小傷,拆線算什麼,就算再疼,忍忍就好了,又不會要命。”

說著他往房間裡走,要換衣服,沉默地脫下睡衣,為了護著她才受傷的那一側腰,明晃晃露在她眼前。

陸儘燃停了一步,眼尾微紅,語氣體貼:“你和他去參加壽宴重要,我無所謂,不用管我。”

盛檀扭過臉,輕輕暗罵了一聲。

……艸。

像她這麼利己沒心的。

竟然心疼了。

“……給你獎勵。”

他眼神酸軟地看她:“什麼?”

盛檀即興說:“如果我回來那場戲你拍的好,我就給你獎勵。”

內疚歸內疚,心疼歸心疼,空頭支票給小狗開好了,要做的事盛檀絕不動搖。

盛檀在組裡連軸轉,主要把周浮光的戲份往前趕,免得拉慢拍攝進度,她跟周浮光返回京市,要離開一天一夜,這段時間就交給副導演拍些轉場鏡頭和配角戲。

後天是個周末,盛檀在片場忙到下午才走,出發前環視一圈,沒看到陸儘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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