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思?!
喬微耳朵也紅了,期盼下一個還能輪到陸儘燃,等簡梨一轉酒瓶,真的又是他。
簡梨沒接受喬微的瘋狂暗示,不好意思提過分的,含蓄問:“燃燃覺得,你離幸福和死亡最近的分彆是哪一天?”
“編劇老師耍賴,一次問兩個,”陸儘燃笑聲溫緩,第一句答得毫無猶豫,“幸福是2013年9月20,死亡……”
包廂裡光線莫測,讓他麵容忽明忽暗,偶爾幾個刹那,坐在那裡的人不像是乖崽陸儘燃。
他聞到記憶裡燒炭的味道,聞到盛檀病床上的消毒水和雨夜血腥氣,最終咽下不能宣之於口的,輕聲說:“死亡是2018年1月29。”
其他人不明就裡,盛檀放在桌下的手猛一收縮,胸口裡有什麼沉沉下陷。
前一個,是她冒大雨去公交車站,把生病的陸儘燃第一次領回家那天,是他跟她初識。
後一個,是……她不辭而彆,把他獨自留下的那天。
輪到周浮光,他暗地詛咒了半天,結果如他所願又指向了陸儘燃,他知道問話沒用,挑釁說:“我要求大冒險,蘇白跟沈秋現場接吻三十秒,補上電影裡沒親密戲的遺憾!”
尖叫聲頓時震耳欲聾,喬微羞惱地把零食袋子砸向周浮光。
盛檀脊背抵著椅子,從剛才開始骨節就磨得發熱,熱到隱隱疼癢,捏著瓶子的指尖沾滿冰鎮水霧,黏膩濕涼。
陸儘燃在眾人的熱辣矚目裡彎唇笑了,又薄又長的手指勾過倒滿的酒杯,略仰頭直接連喝三杯,他喉結起伏,染紅的嘴角無害地翹了翹。
“抱歉,蘇白不在,我是陸儘燃,酒我幫他喝了,吻不能替他接。”
江奕兩眼冒心,發瘋大叫:“啊啊啊啊受不了,這小孩兒怎麼突然帥得殺人不眨眼!”
盛檀在吵鬨聲裡難言的呼吸不暢,錯了錯椅子,想提前離席。
而終於作為決定方的陸儘燃已經轉動瓶子,不偏不倚對準了盛檀,他眨了眨眼問:“導演,最近一次說謊是什麼時候。”
盛檀迎上他染了星點酒意的眼神,筆直回望,雙手懶洋洋環胸,似笑非笑答:“今天,一個多小時前。”
下一個人繼續轉到盛檀,不敢冒犯導演,就接著陸儘燃的話問:“那盛導說了什麼謊?”
盛檀勾唇不答,抬杯子連喝三次,清冷五官被酒精塗上一抹紅。
後麵的遊戲盛檀不想作陪了,找個理由出去,進洗手間用涼水冰了冰太陽穴,心緒才穩定下來。
她在包裡摸紙巾,卻摸到了那盒煙,垂眼看了幾秒,拆開包裝,抽出一支含在稠豔的唇間。
沒有打火機。
盛檀出去,服務生不在,她沒回群魔亂舞的包廂,轉去走廊對麵空著的那間,在桌上拿了個打火機就走。
這個空包廂幾步遠之外就是消防通道的步梯間,平常客人都是乘電梯,這裡沒有特殊情況基本就是個擺設。
這會兒四下空蕩,靜得過分,噪音都被擋在包廂裡。
盛檀從虛掩的步梯間鐵門前經過時,白皙拇指壓著打火機開關,正要按下,門縫裡陡然飄出一道模糊的輕柔女聲。
“真的不能跟我試試?”
她含著一絲飽受打擊的顫音。
“我不是要求你跟我以後怎麼樣,就短期談個戀愛都不行嗎?我手上適合你的好資源很多,都可以給你選,既然說了喜歡姐姐,怎麼我不行嗎?”
盛檀捏著打火機的手放下。
是啊,這個姐姐不行嗎。
喬微哪裡都很好,多半是對純情小狗一見鐘情,見他還是初戀,忍不住要抓緊上手了。
陸儘燃微醉的嗓音沁著很勾人的清啞,隻說了四個字:“不能,不行。”
喬微後麵的話很低,可能也喝了酒,帶出溫軟的哽咽,內容含糊不清。
盛檀雪白的煙管上多出個淺淺牙印。
她沒走,腳跟不動,親耳見證著屬於自己的攻略目標正被更貼心可愛的姐姐當麵撩撥。
喬微下一句話也終於完整傳進她耳朵裡:“不戀愛,不上.床,可以,那隨便抱一下斷了我的念頭,總不過分吧?”
盛檀在外麵兀自點頭,這是常見要求,確實不過分。
然而陸儘燃連停頓都沒有,聲音裡沁著疏離的溫涼,不留餘地:“對不起喬微姐,我很傳統,隻抱想抱的人,學不會隨便。”
盛檀煙上的牙印不自覺更深。
女人的腳步聲驀地加重走近,盛檀及時避開角度,喬微出來後手背蹭了下眼尾,錚錚往劇組包廂的方向過去,沒看見另一邊拐角後低頭咬著煙的盛檀。
包廂門打開,嘶吼的歌聲溢出,馬上又閉合消失,走廊隻剩下更凝固的靜。
陸儘燃還在步梯間裡。
盛檀靠在牆邊,重新抬起打火機,“哢”一聲按亮,把煙點燃,太久沒接觸的刺激嗆到喉管,她發出輕而悶的咳嗽聲。
下一秒,存在感極強的清冽氣息就大步靠近,鐵門拉開,那張擅蠱人心的臉在光影中一閃,濃墨重彩到旖麗,難怪讓久混圈子的成熟演員也動凡心。
盛檀手臂被他抓住,輕輕一扯,帶進步梯間的黑暗。
其實也不算真的黑。
這一層聲控燈壞了,但上下兩層都亮著,光線朦朧透下來,等自動熄滅,窗口外麵的月光和路燈又恰如其分照進來,看得見彼此的輪廓,細微表情被隱匿。
陸儘燃全然沒有剛剛她聽到的那些疏淡涼意,手握著她沒鬆開,眼尾微紅地緊盯她。
盛檀卻像隻是旁觀者看了場好戲,置身事外。
他的感情,他被示好,甚至他曾被邀請發展身體關係,都仿佛與她無關。
盛檀細白手指把玩著燃燒的煙,笑說:“不是故意聽的,但你這次被表白,比上次長進點了,我記得醫院門口被我撞見那回,你緊張到耳朵都是紅的。”
“現在呢,”她撫了下陸儘燃的耳垂,“紅了嗎。”
陸儘燃溢出一點低悶的呼吸聲。
裡麵夾雜的意味辨不分明,但有本事揉捏人心,把他莫名的情緒無限加重。
盛檀緩步上前,摸他耳朵的手滑到眼簾:“陸儘燃,你不喜歡聽我說這些?為什麼?”
他一言不發。
盛檀走得更近,他長腿無處可退,壓在樓梯扶手上,她審他:“公開說喜歡姐姐?你一共有幾個姐姐?乾嘛拒絕這麼好的沈秋?”
陸儘燃頸上拉出繃直的線條:“一個,隻有一個姐姐,一個沈秋。”
盛檀揚眉,循序逼問:“那是哪種喜歡?”
他微顫睫毛間有難忍的潮氣,經驗空白的單純少年避無可避,被她步步激到底線似的,無措地偏開頭,啞聲說:“我不知道,以前一直是純粹弟弟的喜歡,現在發現我……好像被蘇白混淆了。”
盛檀心口的癢被他一句話倏然放大。
他有如犯了罪,手攥著欄杆,指節青白凸起:“姐姐,怎麼辦,我被蘇白影響了,我分不清對你是什麼感情,你是要幫我看清楚,還是厭惡我,跟我劃清界限?”
盛檀的成就感漲滿胸口。
她撩撥的生澀小狗總算開了一點竅。
攻勢和關係都可以繼續升級。
盛檀有意不說話,讓他委屈急切得唇角發抖,她又把煙銜回自己唇間,濃紅壓上雪白,無形中誘他上鉤。
陸儘燃咽喉滑動,在淡淡煙霧裡看她,得不到她回答,被折磨得低低喘著,他艱澀說:“怎麼抽煙了。”
他眼裡倒懸著翻滾的星河,又語無倫次般問:“你一個多小時前說的謊,又是什麼。”
盛檀欣賞著小狗情竅初開的慌張委屈,專門跳過前麵他最關心的那個問題,慢慢答:“抽煙是為了教你。”
“至於那個謊,你有什麼資格問,”她笑,“你不是也沒跟人接吻嗎?我們可都罰了酒,平等地不被追究。”
那些當眾喝下的酒,融成若有若無的醉意,就在咫尺之間的唇上氣息上盤旋,勾著對方一觸即燃的脆弱神經。
鐵門關緊了,外麵有劇組的人嘻嘻哈哈經過,還在叫:“盛導和燃燃去哪了!”
門裡光線昏昧,浮塵懸在半空,被兩個人無聲無息攪亂碾熱。
盛檀打開煙盒,又抽出一支煙,放進陸儘燃唇間,打火機抬高,想給他點燃。
陸儘燃忽然扣住她的手腕,讓打火機熄滅遠離,他像青澀慌張的困獸,全憑少年莽撞本能,把她拉近。
盛檀踉蹌一下,後頸被他手掌扶住。
她下意識抬頭看他。
陸儘燃濕紅唇間含著那支煙,側頭朝她壓下。
她心跳一滯,陡然間掀起浪潮,滾滾衝擊耳膜。
而他停在一掌之外,用自己乾淨的煙頭,觸上她唇間咬著的那顆猩紅火光。
煙和煙緊密貼合,碾壓,輾轉,直到他的也燃燒亮起,霧氣糾纏。
這當然不是接吻。
可盛檀心率失衡,亂得耳中嗡鳴。
陸儘燃悶聲咳嗽,唇紅齒白陷在煙霧裡,臉上滿是還不懂得真正情.欲的天然蠱惑,他單純的,眸光瀲灩的問她:“這樣,算問你的資格嗎。”
盛檀說:“算。”
她注視他。
“你在水池邊最後問我的問題,我說了謊。”
“真相是——”
她收起對從前那個孤伶少年的憐惜,用一個答案把他拽進深淵。
“跟你分開的那一整天,我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