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鳶 日頭已西斜,將牆角一盆蘭花的影……(1 / 2)

日頭已西斜,將牆角一盆蘭花的影子投到牆上,仿佛名家作的君子圖。

紮克丹看看天色,心道:這會子估摸著就算額爾赫把救兵老爺搬回來,大爺和大奶奶也早該回來了。也真是寸!二小姐回來的時辰比原先傳信的要早也就罷了,怎麼偏生一大清早的大爺、大奶奶都被支出去了。彆都是大小姐乾的吧?

待老爺回去,定然又是軒然大波。

紮克丹歎了口氣,好心出言提醒道:“二小姐,天色不早了,要不咱回去吧?老爺合該回來了。”

“好。”

望著姑娘即將要離去的身影,納蘭容若實在於心不忍對方被蒙在鼓裡,於是從身後叫住了挽月,“姑娘留步!”

挽月聞聲止步,不解問道:“公子還有何事?”她立馬想到這刀,莞爾一笑道:“公子不會後悔把刀讓與我了吧?君子買賣如同下棋,落子無悔哦。”

納蘭容若啞然失笑,“怎會反悔?隻是有一樁事,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對姑娘道出實情比較好。我剛剛進店鋪時,不小心聽到姑娘同她們對話,說您要贈刀的那個人是納蘭容若,敢問可是內務府總管納蘭明珠家的那個?”

“正是啊。”

果然如此,容若無可奈何地笑著搖搖頭,“在下納蘭性德,字容若,小字冬郎,家住德勝門鴉兒胡同,家父內務府總管納蘭明珠,您若不信,可讓管家帶著您,隨我過去打聽。”

若是原先,挽月知道站在自己眼麵前的是活生生的著名清代大才子詞人納蘭容若,恐怕高興得要說不出話來了。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無異於大夏天的當頭一盆深井水,澆得她眼前一黑,頭腦嗡嗡外加耳鳴。

她遇上騙子了?

她怎麼能遇上騙子?那與之同行的葉克蘇少爺,可是來過鼇拜家的呀!額爾赫都認識,他做事那麼滴水不漏,怎麼可能弄錯呢?

可眼前這個人,既然都能一口氣報出家門,且不怕她們去打探,也不像作偽。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

身後的掌櫃也作證,“姑娘,我方才就想說來著,這位就是明珠大人家的公子,我還以為您二位認識呢!”

挽月的心中升騰起一陣怒火。

紮克丹尚不明白一路上發生的事情,但也覺得自家二小姐臉色不大好看,遂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這是遇上什麼事兒了麼?無妨的,沒有老爺解決不了的事兒。”

挽月定了定神,恢複平靜同真正的納蘭容若道:“對不住,這裡頭可能有誤會。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要不我請您喝杯茶吧,答謝您成人之美。”成個鬼!虧得她還念及恩情,想贈刀與那個滿口胡言的騙子,現在她隻想給他一刀!隻怕她那把佩刀,也是被他給撿去了,也是故意不還。

到底有何居心?那葉克蘇少爺為何又要同他沆瀣一氣、替那人遮掩?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賣聲絡繹不絕。挽月喜歡京城,這裡的每塊磚瓦似乎都在訴說故事。台上說書的人正在講嶽飛傳,酒杯裡斟滿了玫瑰露,各色瓷盤裡放著西瓜瓤拌的細冰、赤小豆澆頭的甜酥酪、金桔搓的團子、乾草兌了薄荷煮的蓮心湯。

納蘭容若將簫放在桌子上,“這麼說,姑娘其實也並不確定佩刀是否被那位‘納蘭容若’公子拾走?”

“是的。”

“那您當時回去找了嗎?”

挽月:“我讓管事去找了,當夜未尋得,連中刀的人身上也搜了,都沒有。”

南星知道小姐心急,解釋道:“那夜本是無妄之災,我們隻是留宿,去拜個佛,又是遇到大火,又是遇到匪徒追殺,在山林逃了很久。我腿都嚇軟了。”

納蘭容若頷首,若有所思:“也是,你們都是閨閣女子,這種血腥場麵便是士兵看見也不適。記不清事情很正常。”況且,倘若有人故意藏起來不給,你怎麼尋?

“那你想起來的時候,去追那個人了嗎?”

挽月不無後悔:“追了。說來也是奇,明明剛分彆不久,我家管事快馬加鞭也未找到人。官道就一條,難不成他們跟咱們南轅北轍,走得相反的道?不過分彆的時候,他倒是說,不與我們同行,就此彆過之類的話。”

納蘭容若暗中思量,話卻沒說出口:你是鼇拜的女兒,領隊的都是鼇拜府中暗衛,那可都是個頂個的高手,隻怕對方避之不及呢。能讓葉克蘇那個人客氣對待,如影隨形,還幫忙遮掩的,普天之下也唯有那個人了。

他卻不忍心講出實情:“我想那人應當也不是故意對姑娘隱姓埋名,既然他同葉克蘇大人一道辦案,應當也是鑾儀衛的人。”

挽月將信將疑:“怎麼沒人認出來?”為了找她們母女下落,鼇拜特請鑾儀衛指揮使撥幾個人幫忙。幫尋宗室子女,也不算超出業務範疇。

納蘭容若喝了一口酒笑道:“鑾儀衛做事神出鬼沒,更何況還有暗樁,有些人為朝廷辦事直到死都無人知曉其真實身份。”

臥底啊!

挽月方才的憤怒一下釋然了許多:“若真是如此,那倒也能理解了。怪不得我們家管事沒追上他們。”

“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又怎會走尋常官道?”容若寬慰道:“這樣吧,我倒是認得葉克蘇,還是得找他入手。興許我能替姑娘打探到您佩刀的下落。但在找到之前,您和其他人切莫聲張此事。”

“為何?那隻是我阿瑪給我娘留的定情之物。”

“我也不知道,就覺得不聲張比較好。”

“那就多謝公子了。”

容若握酒杯的手微滯,似是詫異,又帶著驚喜,“不過,先前我倒真不知道鼇拜大人家還有一位千金。”

挽月有些不好意思,“我身子弱,自幼養在南地舅舅家,近些日子才接回京城。”

容若心裡道:怪不得覺得這位姑娘舉手投足間有一股水鄉女子的婉約,隻以為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跟著王時敏家養大的女孩兒,定是詩書畫上也頗有造詣。

那個人該不會故意留刀,以此再同姑娘見麵吧?總之這事有意思!容若自飲自斟,暢快笑笑。

龍涎香繚繞,靜謐的南書房裡,白玉九龍扳指輕輕地敲在奏折上,發出“篤篤”的聲音。桌案下首,並排站著的四名大臣已經候著有許久了。蟬鳴聲聲,聽得人好不煩躁。屋裡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也無人出言提醒。梁九功將新裁好的紙整整齊齊碼好,開始慢慢地研著磨。

“皇上,您熱不熱?要不要奴才再傳些冰進來?”

玄燁若有所思,放下奏折,“再去傳些進來吧。”

“嗻。”梁九功明白差不多了,於是趕忙識趣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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