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棋 什刹海那有燈會,還會放燈許願。……(2 / 2)

挽月笑了笑,“你方才不是也贏了我一把?我這下棋是舅舅教的,我舅舅王時敏琴棋書畫皆精通,在江南可是很有名氣的大家呢。”

“月兒!樂薇!”

老遠地便瞧見馬齊順著抄手遊廊跑過來,樂薇沒好氣地白了馬齊一眼,雙手托腮靠在桌子上,嘀咕道:“彆人家的舅舅怎麼就那麼厲害?能下棋還會作畫。我舅舅呢?”

馬齊一個鑿栗子敲在樂薇腦門上,敲得梆梆響,“你舅舅剛在國子監拔了頭籌,十八歲便做了工部員外郎,很賴嗎?”

樂薇見馬齊凶巴巴地瞪著她,唯恐再“吃”一記鑿栗子,忙討好地笑笑,手擺得像撥浪鼓,“不賴不賴,我舅舅文武雙全,乃是奇才。”

馬齊卻不與樂薇多話,徑直坐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挽月,“月兒,前天我阿瑪催我回去,便沒下馬車來送你,你不怪我吧?”

樂薇哀嚎一聲,“舅舅您多少遮掩一些,看我的眼神凶神惡煞,一到我小姑姑就柔情似水,我也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怎麼就礙你眼了。”

挽月抿了一口清茶,樂得看他們甥舅二人鬥嘴,也不搭話。馬齊委屈道:“昨兒我差人給你送來的英吉利八音盒、法蘭西花露水,你怎麼還把銀子叫人給我捎回去了?說好了是我送你的。”

挽月嫣然一笑,“無功不受祿,我與馬齊少爺雖是親戚,卻也不能無端收你那麼貴重的物品,就當是我買的好了。”

馬齊的眼神更加委屈,濕漉漉蒙上一層哀怨的水霧,如小狗一般。“月兒你與我太見外了。”

沒有結果的事情,當然還是見外些好。挽月在心裡想道:馬齊是個優秀的青年,若家中將來無此困境,興許是個很好的過日子人選。他這般赤誠坦蕩,才學過人說話又妙趣橫生,是個風一般的少年,任哪個姑娘嫁給他,都會過得很幸福吧!

可眼下前途未卜,她不敢對放任自己對任何人萌生不該有的情愫。一個不慎,就會連累對方全家。

馬齊不知挽月的心思,仍不甘心問道:“那你喜歡什麼?我都去給你弄來!”

挽月哭笑不得,“尚書府便這等富裕?銀子多也不能這麼造呀!”

樂薇指指馬齊,為她小舅舅架勢道:“他家隱富,祖上起就很富的。隻是不外露而已。”

馬齊一瞬間眼神亮了起來,衝樂薇流露一個感激的挑眉神態。

挽月倒好奇了,“咱家富,還是他家富?”

馬齊來了精神,“這不好比了,畢竟誰都沒有把所有產業都攤開來看。鼇中堂府邸我家自是不敢相提並論,不過放在京城也是響當當的。你家有米行,縱橫南北;我家在山西,有煤窯的生意。”

“私采?”

“當然不是!私采是要殺頭的。”馬齊拍著胸口,“這我不便多說,總之也能落好處一二。”

原來人家是真的有礦啊!挽月慨歎,這幫子皇親國戚她算真見識了。皇城根下天子近臣,關係都盤根錯節,背後利益也很複雜。像馬齊家這般,定是替皇家在山西開采了。他鼇拜米思翰在戶部管國庫,守著皇帝的銀子,這也難怪了。

聽到馬齊提起,挽月才知曉一丁點,又問樂薇道:“我們家還有米行啊?”

樂薇像聽到什麼稀罕事似的,“多新鮮!你可著京城往南走,一路打聽打聽,大盛米行名義上不是咱們家的,其實是。也不止咱們一家入的股,遏必隆大人家,班布爾善大學士家都有參股。”

挽月眯了眯眼,有絲綢,還有米。這可得是富得流油啊!不但有權,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圈錢,當真是刀尖上走路。

怪不得好些大臣都格外富裕,像什麼乾隆朝的和珅,不止是巨貪,估摸著私下產業也不少。世人皆道士農工商,瞧不起行商、鄙夷銀錢銅臭味,可這些文人官員哪個不摻和行商事?

不然靠朝廷那點俸祿,怎麼養活一大家子?是以很多大家閨秀陪嫁中,都是田產和鋪子。

馬齊道:“您家是往沿江沿海一帶,我家往蜀中、徽州。”

挽月忽然豎起耳朵,“你家在蜀中也有生意?”

“嗯!”

挽月摸了摸鬢角,心裡思忖道:她想起那日在天衣閣遇見的少年曹寅,他是康熙伴讀,自小一起長大,關係匪淺。曹家後來去江南一帶做江寧織造去了,等於是替皇上守著最富裕地方的錢袋子。曹寅對各家布料價都了如指掌,說明也在做此事,還是個行家……

一個念頭飛快在挽月心中織了起來。

“月兒。”馬齊望著挽月,道:“再過幾日便是七夕,這是你頭一回來京城吧!京城每逢七夕可熱鬨了,什刹海那有燈會,還會放燈許願。你會來麼?”

少年目光灼灼,在期待對麵的少女給他一個應允的答複,七夕意義非凡,前日回家後,阿瑪又把他叫到書房叮囑了一番,額娘也勸說了。可他就是一眼就喜歡上挽月了呀!相守,不應當同心愛的人在一輩子麼?他不要阿瑪額娘口中的其他更好女子,這一個他看進了眼裡、種到了心裡,便再難拔出來了。彆的人也都成了門外客。

若她也如自己這般心思,那他必定義無反顧、奉陪到底,哪怕需要斬斷荊棘。

馬齊生怕從挽月的口中再說出婉拒,微微垂下眼眸,“樂薇,你也會去的對吧?”

“噢,是啊,我肯定去。到時候全京城的年輕男子女子都會出來。”

風聲瀟瀟,矮子鬆枝丫晃動得更加厲害。

靜默了半晌,挽月合上了棋盒蓋子,淺笑道:“如果不是一兩個人,有很多人同去的話,我應當會去湊湊熱鬨吧!”

馬齊從凳子上蹭地站起,“好!我到時候一定多邀些朋友來!月兒、樂薇,你們一定要來啊!”到時候,他把達福、葉克蘇全都喊上!容若家住的鴉兒胡同不就離什刹海也很近?再讓他們把各自的好友也帶來!

每每看見馬齊,挽月都不敢看他對她笑,他人太好了,對她太好,生怕會辜負這滿腔熱情。她心煩意亂地將棋盒蓋子打開,胡亂地將棋盤上的棋子抓了一把都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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