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諸葛(大修文) 修文,大修(2 / 2)

“都好都好!你與皇上之間共同經曆的事情越多,他將來屬意於你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想到這裡,鼇拜也流露出些微讚許之意,“不過,上午皇上用太祖之弓射箭,在蒙古諸多部落之間絲毫沒有落下乘,揚我大清天威,阿瑪還是很替太祖、太宗、世祖他們感到欣慰。倘若哪日你真入主了宮廷,阿瑪也是會為你高興的。去吧,該怎麼做,你就照常去做!”

挽月看了看鼇拜,心底雖還有些惴惴不安,卻也隻好暫且不論。

門被從裡頭推開,挽月正欲轉身離去,忽而,鼇拜像察覺了什麼似的,從背後叫住了挽月道:“等等!”

挽月不明就裡,轉過身去,“阿瑪還有何事?”

鼇拜打量了女兒一通,最後目光落在了她衣襟盤扣處係著的一隻荷包之上,狐疑著問道:“阿瑪聞你方才開門風吹進來時,身上似乎有異香,可是從此物之上傳出?”

挽月順著鼇拜目光所觸及看去,恍然大悟,“這是淑寧郡主賞賜給我的荷包,內裡有草藥,說是能驅蚊蟲。南苑山林多蟲子也多,我便戴上了。”

鼇拜笑笑,“郡主真是有心了。阿瑪明天也要狩獵,可否送給阿瑪一用?”

挽月隻覺有一絲稀奇,並沒有多想,將荷包解下來後,遞了上來,“那就給阿瑪用,我明兒再朝郡主討要一隻便是。”

鼇拜接過荷包端詳了一陣,同挽月道:“還是先不要跟郡主要了,免得讓人覺得你貪得無厭。剛進宮,還是謙虛謹慎些好。往後若是郡主對你有什麼關照,你也同阿瑪說說,宮裡事複雜,阿瑪怕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挽月不疑有他,同鼇拜道彆,“那就多謝阿瑪關心了,阿瑪您先休息。女兒告退。”

“嗯,去吧。”

從鼇拜住所裡出來,南星趕忙迎了上來,遞上一件披風,一麵悉心替挽月係好。“小姐怎麼同老爺說了那麼久?”

“等等再走。”挽月卻沒有立即準備回留芳閣,而是帶著南星躲到了一旁的涼亭之中。

約莫片刻,她便瞧見納穆福從住所裡匆匆地出來了,又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納穆福重又歸來,身後還跟著鼇拜的忠實黨羽班布爾善。

挽月心道:看來自己方才的試探是有必要的,僧格開出的條件,不是對鼇拜沒有吸引力。假若等到僧格自己去同鼇拜他們商議,恐怕就要板上釘釘了。

隻是這件事沒那麼容易如僧格想得那般一蹴而就,就算鼇拜同意,康熙也不會同意。本就是一個權臣,豈能坐視其女與更大的威脅聯姻?她沒想到自己也會成為權力爭鬥中的一環。

挽月淡淡地彎了彎嘴角,執棋之人同時也是棋子,不到最後,誰能曉得誰輸誰贏?

“南星,我們走吧。”

涼亭間,主仆一前一後從假山上走下,夜色涼,月光如牛乳般傾斜而下,鋪在南苑的山林草原間。

朝臣們的行宮住所臨近草地巡營駐紮之地,挽月一路走過,忽而聞到一陣濃鬱的烤肉香味。想來也是這些兵士嘴饞,白日裡打了獵物,晚間便在草地上自己烤炙。

“聽了半天,你們說的那位嶽先生,到底何許人也?”

挽月一愣,忽而駐足。透過樹林掩映,一團篝火在深藍色的夜幕下晃動,有個人影圍坐在篝火周圍,火上夾著木頭,正在炙烤什麼動物的肉。

原來是他們個!

挽月忍俊不禁,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容若聽得興致勃勃,一邊分著烤羊腿,一邊問曹寅道:“我說連日裡見你,怎麼回回都是嘴角咧到耳朵根兒。虧得我原還懷疑你是瞧上哪位姑娘家了,少年懷思,所以才傻樂成這副模樣。哎呀,乞巧節在什刹海邊許的願還真靈啊!我怎麼沒這好運氣?弄了半天,你是又乾起了你賺錢的勾當!”

曹寅聽了容若的話,很是不以為然,“哎,你還真說準了。知道小爺那天在蓮花燈上寫下的願望是什麼嗎?就是讓我找到一個,能帶我發財、富甲天下的女子。從此以後,我曹寅就跟著飛黃騰達了。”

玄燁在一旁蹙了蹙眉,“飛黃騰達?難道你想飛黃騰達,不應當是靠著朕嗎?何時,想要靠一個女子了?”

曹寅“嘿嘿”笑笑,“奴才當然這輩子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了。可是,皇上您日理萬機,總也不能罩著奴才一輩子?奴才也得學會自己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到時候好砍下來給您當棟梁之才不是?”

“切!”玄燁和容若異口同聲,鄙夷地白了曹寅一眼。“你真是油嘴滑舌地比這烤羊腿上的油還冒得多。”

曹寅一邊撕咬,吃得滿嘴流油,一邊不計較地同容若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喜歡銅臭味,那還用銀子買你那堆破紙破書做什麼?我不一樣,我識時務,銀子不是最好的,但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瞧你摳門兒樣,當初我找你借銀子,你都不借。”

不提還好,提到了容若便好奇上了,“我倒納悶兒,你當初獅子大開口找我借那麼多,後來到底找誰借到了?還入了那麼多的股?誰這麼有錢還這麼傻?願意心甘情願能上你的當?你可彆把人銀子給弄沒了,回頭人家上門來找你要債,剁你一條胳膊腿兒的。”

“額 ……”曹寅不由自主地朝玄燁看了兩眼。隻聽得玄燁在那邊重重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道:“這羊肉有些鹹了似的。你們吃著呢?”

曹寅知道,皇上不想讓旁人知道他用自己內帑的銀子做事,看來明珠雖也管著內帑,但並未將此事同兒子說起一丁點。不過也是自然嘛,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這種事情,皇上不願意說,當然連自家親眷也是不能透露的。

於是便心領神會,同容若打著哈哈,“反正是京城有錢人,有錢的大員外多了,還能你都認識?”

容若輕輕嘲道:“富得流油且慷慨又傻的人,我隻認得一個,便是馬齊。是他借給你的?”

玄燁不自覺地瞪了容若一眼,像是踩到了誰的貓尾巴,將手中的羊腿繞過容若,從背後分了一大塊給曹寅。

容若感到氣氛忽然有點微妙,皇上怎麼突然對曹寅那麼好了?還不大待見他似的。他方才說什麼了?

“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嶽先生是誰。”

“我也不知道!”曹寅同玄燁大笑道,“我每回見麵,都是和一個小女子,看樣子並不是幕後東家,充其量就是一個跑腿做事的丫鬟。聽她那口吻,這位嶽先生必定四五十歲上下,江南人士,在江湖教九流之中也人脈甚廣。應當還兼具俠義之氣,看不慣市麵上這些富商大官壟斷的事情,所以才在京城出手,並大肆放話,不懼鼇拜的強權,勢必打壓囂張氣焰。”

挽月躲在樹林一旁,聽得忍不住掩口笑笑。還四五十歲、江湖人士、俠義之氣,若非躲著,她當真就要笑得前仰後合。等到真知道的那天,定要嚇他們一跳,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容若嘖了一聲,“那人這麼大手筆,當真不怕鼇拜的勢力?鼇拜也就任由他去這麼乾?未免也太小瞧鼇拜了。他的勢力可是遍布京城的。而且布莊可不是小生意,就算產業眾多,被咬了一大塊肉,恐怕也難以容忍吧?”

那二人正說在興頭之上,聽得容若的分析,頓時如兜頭一盆涼水,很是掃興。

玄燁淡淡道:“葉克蘇去查了,姓嶽的頗有手段。並非一開始就釜底抽薪,而是一點一點降。朕正好此次也想借此人打壓一下鼇拜盤踞京中勢力,敲山震虎一番。是以也囑咐了葉克蘇關照鑾儀衛和順天府的人,倘若鼇拜派人去生事,他們多少護著雲繡坊一點。葉克蘇辦事,朕是放心的。而且鼇拜手下產業眾多,布莊隻是其中一部分。而且也已經分給了他的幾個子女。”

容若若有所思,想到了之前聽到的一個傳聞:“聽說,布莊的大頭都在瓜爾佳挽月手中,是鼇拜給她的陪嫁,你們這樣做,豈不是叫人家姑娘賠掉嫁妝本?仁義嗎?”

曹寅:“仁義啊!”

玄燁:“不仁義!”

這回兩個人雖異口同聲但不同話,說罷玄燁瞥了曹寅一眼,心道:那論不要臉麵,還是你要實在多了。

曹寅眨眨眼,“有點不仁義。”

玄燁頓了頓,說一句話道:“朕……往後可以給她指婚一戶好人家,就挑最富的。”

容若彆過臉去笑,轉而回頭胳膊肘子捅了捅曹寅打趣道:“咱京城誰最富?”

曹寅啃著羊肉,含含糊糊道:“最富?馬齊?”

容若眼一瞪,心道:你真作死!眼瞎呀?旋即衝曹寅右邊的人努了努嘴,曹寅慌忙改口道:“噢噢,馬齊算個屁,不就是在山西替皇家挖著煤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哪天不高興,隨時都可以收了他們家的產業。不如就分給我吧!”

玄燁沒好氣道:“你屬耗子的呀?逮著縫就鑽!馬齊他阿瑪是戶部尚書,山西煤窯的事你就彆惦記了,派你過去挖煤倒是能允。”

曹寅委屈地抽搭抽搭鼻子,“奴才一心一意忠心不二的,不是瞅您今兒心裡不大痛快麼?”

玄燁瞥了他一眼道:“朕幾時不痛快了?今兒讓準格爾部落的人沒占到上風,反而壓了一下囂張氣焰,朕痛快得很。”

容若喝了一口酒,也不言語,隻在心裡腹誹:渾身上下嘴最硬!

卻聽得玄燁朗聲道:“偷聽牆根,非君子所為,何不大大方方地站出來?”

樹木後頭,悄悄探出了一張俏生的臉,篝火的紅光耀得人心馳神往。

“挽月給皇上請安、給容大爺、曹大爺請安!皇上萬福!”挽月盈盈福身一拜,心下卻忍俊不禁:還真是你們個臭皮匠,也想賽過我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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