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相配(2 / 2)

玄燁剛剛因比試而興奮起來的神態,漸漸又冷了下來,“是得時常操練。滿人不能丟了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本事,荒廢了騎射。朕打算在紫禁城以北,依著草原再建一座圍場。準葛爾部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容若也坐下,知道皇上是想起了僧格丟過來的難題。

曹寅不解,“您不是說準葛爾部落內部

,也都對僧格的殘暴治理不服?這樣的台吉,長不了。”

玄燁:“長不了的是僧格,不是準葛爾部。這個部落本就兵強馬壯,占據的位置也水草豐美,如今也一直向西拓展版圖,必須得聯合蒙古其他部落去打壓才行。”

容若垂下手臂,側過臉來,“所以您更不能容許權臣與蒙古聯姻,還是個不聽話的權臣。”

玄燁握緊了拳頭。

曹寅在二人麵前俯身蹲下,“僧格台吉殘暴,這幾年嫁給他的大妃不是暴斃就是自儘,鼇拜不會嫁女兒過去吧?就算他同意,隻要索額圖反對,遏必隆中立,皇上和太皇太後不同意,這事兒就成不了。他的那些黨羽一力反對,隻不過是看皇上分權給索額圖,黔驢技窮想令皇上難堪一陣罷了!”

容若卻不以為然,若有似無地笑了聲,“鼇拜嫁女去準葛爾部,這事兒定是成不了的。可挽月不一定這樣想,她會對您和她阿瑪都雙雙失望,因為你們皆把她當作爭鬥的棋子。”

玄燁偏過頭來,眸色漆黑,“朕從未表態要同意嫁她去蒙古,甚至極力讚成反對的臣子意見;一直明麵上婉拒,背地裡卻讓黨羽以家國大義逼著同意的人,反而是她阿瑪!怎會對朕失望?”

容若攤了下手掌,語氣閒散悠悠道:“因為您也從來明確斷了此事的可能,隻是一直在等鼇拜一乾人等自己主動拒絕。”

玄燁眉頭緊蹙,深吸一口氣,拳頭在眉心抵了抵,“朕不過想磨上一磨,挫挫鼇拜的銳氣;再者,直接拒絕,讓僧格太過顏麵掃地。欽天監看了,今冬必是寒冬,蒙古多部必定遭受風雪之災,牛羊受凍死,像準葛爾這樣的部落怎會不去掠奪弱小部落?甚至侵擾大清邊境百姓。到時候再安撫平息,談何容易?朕先不表態,讓群臣爭辯,到最後告訴使臣,朕未親政,按輔政大臣與群臣合議論結果,以此拒絕,豈非更合理?”

容若盯著他,揚眉輕笑,“那您的情意還是尚淺。否則一刻也難以容忍,讓她提心吊膽與失望難過。”

玄燁欲言又止,想怒斥納蘭容若的僭越之詞,但又想到這麼些年,他如諍友般直言不諱,是不可多得的朋友。是以心中憋了一口氣,生生將話咽了下去。

曹寅一向護著玄燁,忍不住推了一下容若的肩,“皇上是皇上,不是你這種富貴公子哥兒,哪兒能事事情愛當頭?當然以國事為重了!”

容若沒惱曹寅,也不曾想搭理他,隻對玄燁繼續道:“無非四個法子,一、僧格同意娶旁人;二、僧格暴斃;三、挽月當即嫁人;四、挽月暴斃。”

曹寅聽著不滿,“什麼又是死又是嫁的?那僧格既然單單求娶挽月,顯然是下了決心考慮過的,看中的是她阿瑪,不然隨隨便便一個美人兒哪兒找不著?何必要來京城找?他年富力強沒病沒災的,怎麼可能暴斃?後兩種嘛……”

容若勾唇,向曹寅看去。

曹寅一怔,朝皇上看看,小聲道:“她能嫁什麼人?這麼短的時間,你以為上街上逮一個做新郎就成?”

容若收回手

,笑意含在眼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人家阿瑪位高權重、家中富得流油,本人又貌美,何愁不能在一天之內找著婆家?”

曹寅:“誰敢?那不是刻意跟僧格作對麼?”

容若撇了撇唇,輕輕笑道:“願意的人多著呢!你說馬齊會不會願意?哎,不如嫁給我吧!嫁我合適!我在家沒來的時候,阿瑪還剛剛跟我說過,什麼侄女的女兒都能踢毽子了;今年必定給我定一門親事!年齡上,我十八,挽月十六,郎才女貌正匹配著!”

“匹配什麼?”耳側傳來的聲音低沉冰冷,“你屬蛇,她屬羊,匹配嗎?”

容若斯文坦然,溫柔頷首,故意道:“不衝不刑即可婚配。”

“明珠是工部尚書,與鼇拜成親家,朕不同意!”玄燁譏諷,“你倒是不怕朕覺得你阿瑪結黨營私?”

容若一拍大腿,“呀,忘了這茬兒!那的確不能!”他立馬指了指曹寅,旋即笑道:“我想到個合適人選,諫亭嘛!你今年也十八!而且你們家是包衣,你阿瑪雖做江寧織造,但那不是官職。挽月若是嫁給你,就能跟著一起去蘇州了,那是她舅舅家,從小長大的地方,她一定歡喜!你們倆平日裡‘小碗子’、‘小槽子’叫得親熱得很,關係很好嘛!”

曹寅看到玄燁打量自己的眼神裡帶了一絲琢磨,幾乎要指著容若的鼻子破口大罵:“好個錘子呀!納蘭性德!你丫休要害我!誰跟她關係好了!”他漲紅了臉,突然間結巴起來,“她她她……不是我喜歡的型兒!我喜歡圓臉,喜慶一些的,最好笨一點的。不信你問皇上!皇上您是懂奴才的!”

容若嗤笑,自言自語倒了他一句:“皇上懂你什麼!”

曹寅苦笑著,每回自己遇上納蘭容若,總歸沒好事!他忽然靈機一動,“皇上,要不您娶她嘍!僧格怎敢跟天子搶親?”

玄燁沉著臉,自然知道容若是在故意說話激他。

他轉過臉來,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對納蘭容若道:“你怎知朕沒有為她做什麼?”他站起身,頓足回首,動了動嘴唇,聲音幾不可聞,“你說的那四樣之一,朕在得知的第一日就做了。”

曹寅未聽得真切,容若卻領會到了,心下不由大驚,皇上要殺了僧格?是暗殺麼?想到今日聽阿瑪說的蘇克薩哈遇刺,多半也是鑾儀衛所為。他忽然發覺,皇上是如此殺伐果決的一位君主,這是他平時仁善背後的另一麵。

他重新披上大裘,走出門去,抬頭仰望屋簷外的一方天空,心道:朕是不會讓她有一絲可能受傷害,更不可能讓她離開朕!

墨色的背影消失在習武堂門外,屋簷下隻剩容若和曹寅二人。

容若輕歎了口氣,拍了拍曹寅的肩,“這幾日,你我二人要多費心跑腿了。”

曹寅不解:“為何?”

容若一笑,“你且等著吧!”

挽月重又回到宮中,告了幾日假,畢竟身份也是伴讀,不好一直在家裡。再說了,在家閉門不出,哪能知道那個人的心思?

她到儲秀宮,剛進院子,

便見薑蓮、錦春那幾人麵露不屑,並不與之打招呼。唯有昔日裡玩得好的陳佳吟和馬令宜還都來找她。

馬令宜同她道:“挽月姐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怎麼才回來?我都想死你了!”

陳佳吟知曉她剛從外頭進來,一定見到了那幾個人的臉色,“彆理她們!她們現在都去巴結赫舍裡雲初了。都是見風使舵的小人!”

挽月淡淡笑笑,世人一向捧高踩低。如今人人都知曉,輔政大臣中如今索額圖與鼇拜平分秋色,皇上的意圖已經很明顯,往後赫舍裡氏一族才是值得攀附的。一時間,連赫舍裡雲初都跟著人緣好了,也是常理。

而她,可能要嫁到蒙古;就算不嫁,曾被僧格求娶,名聲也不好聽,入宮可能大大低了。

“沒事,我從來不在意這些。我是來陪格格念書的,儘本分就行。”微笑綻放唇邊,挽月心道,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她的確隻是要儘伴讀的本分即可。她越氣定神閒,有人就越著急。

勤懋殿,有人摸了摸腦門,又擦了擦長眉,“曹寅!”

“奴才在!”

玄燁抬首,“她回來了?”

“誰?”

玄燁皺眉,流露一絲不滿,重又蘸了蘸筆墨,奮筆疾書起來。走的時候還曉得過來回稟一聲,回來的時候悄默默的,一聲不吭,當真寡情!難不成真被容若說著了,生氣了?

曹寅反應過來,趕忙垂首,“奴才這就去探探!”

“等等!”

曹寅剛跑到門口,就聽得背後之人一喚。

“給她拿些平日裡愛吃的去!不要選性寒涼的,選些溫平的、驅寒的。”玄燁心裡尋思,上回她在萬佛堂染了風寒,也不知道回家養沒養好。末了不忘叮囑了曹寅一句,道:“不要說是朕讓你去的。”

“奴才明白!”曹寅剛要跑,忽而在門口停下,轉過身來,“皇上,要不奴才給您換點彆的?她會不會又說這招兒不新鮮?”

玄燁一怔,想起了前陣子她說的那話。頓時一口氣又頂了上來,沉默了片刻,重又堅定對曹寅吩咐:“不用!朕又不是對她使招數!”一想起容若走時,對他說的話,他更是煩悶,那小子竟然同他說:機關算儘的感情難以善終。合著就他一人兒活得純粹是吧?真站著說話腰不疼!讓他來當這個皇帝試試看!一定跟南唐李後主一般、天天一江春水向東流!

曹寅那邊應道:“是,是心意!”

可玄燁轉念又想:是不是也可以稍微用點招兒?兵不厭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