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見老人家打水困難,才提出建造轆轤。這是為了他才想到的東西。”
王離循聲望去,呐呐不言。
若換了其他人這麼駁他的麵子,他定是要記仇,但那是仙人。
微生雪沒有看他,而是走到嬴政的麵前,表明她的態度。
因為她知道,這裡真正做主的人是誰。
嬴政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倏然笑了,“既是道友所求,政自當應許。”
“墨戈。”
“在。”
“召集此鄉的木匠,一齊學習。”視線掃過搖搖欲塌的支架,又道,“若有改進,當賞。”
“是。”
微生雪投桃報李,慢吞吞吐出一句話:“你聽說過龍骨水車嗎?”
話音剛落,齊刷刷一排腦袋轉過來。
一雙雙行色各異的眼睛中寫著同一詞:想要!
嬴政鬆開扶著劍的手,伸手一引:“道友,我們回營地細說。”
-----
在走過來的路上,微生雪就觀察過周圍的環境了。這裡依山傍水,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繞行而過,水流水深都合適,完全可以滿足水車的安裝條件。
雖然需要調試的地方不少,但在墨家的黑科技加持下,都不是問題。不過為了順利,微生雪還特地畫了一張幸運符給墨戈帶著。
為了這水車的落成,原計劃次日啟程的車隊需要在此多停留一段時間,嬴政下令在單父縣落腳,順便召見此地縣令了解當地情況。
微生雪把這事換成自己熟悉的說法——大領導來單父縣突擊檢查。
單父縣令戰戰兢兢地向陛下彙報了工作情況,最後還引薦了本地的方士,想討好一下大領導,說不定能在陛下那裡留個微末印象,說不定這官位還能動一動。
畢竟,皇帝陛下為求長生寵信方士,全天下都知道,聽說對那些方士予取予求,連朝中重臣都要避其鋒芒。
若是以前,這自然是投其所好。
但現在嘛。
在場的大臣一個個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實在沒東西看的就看著自己衣袖上的繡紋,總之齊齊沉默,堅決不開口。
原本誌得意滿的縣令就在這一片詭異的沉默中,越來越慌,越來越慌。
難道他的消息有錯?陛下不喜歡方士了?
不對啊,前幾天傳來的消息,還說她現在格外寵信一個呢,還堅信她是仙女!
話分兩頭,且不說搬起石頭打自己腳的單父縣令。
微生雪最近一直在單父縣中到處跑,前兩天在這裡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姑娘,這幾天時不時就去找她。
“娥姁,我又來啦。”
院中還沒車輪高的女童聽到這句熟悉的話,已經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匆忙出門相迎了,她甚至連手上寫的筆畫都不曾停頓一瞬,直到最後一筆收尾,她才放下筆,看向自來熟地走進她房間的人。
“見過仙師。”她雙手交疊,躬身一拜。
“啊呀,小娥姁,你好像個老古板哦。”微生雪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孩童臉蛋特有的嫩滑手感傳來,讓她忍不住又捏了捏,再捏捏。
等她鬆開手,女童白嫩的臉蛋已經紅彤彤一片。麵對對方控訴的目光,微生雪心虛地笑著,用靈力揉了揉她的臉,消去了紅印。
又討好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看,我剛做的拚圖,送給你。”
娥姁也並非真的生氣。
作為家中長女,自幼背負著父母的厚望,從小循規蹈矩,一舉一動都符合禮法,隻是少了很多樂趣。
難得遇到一個會包容她、會帶著她一起玩鬨的大姐姐,就忍不住想使使小性子,撒撒嬌。
微生雪一拿出禮物哄她,小姑娘連原本的一點小彆扭也立刻被拋之腦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乖乖等著她的講解。
“你看啊,這是底圖……”
娥姁很聰明。
在前幾天她給縣中的小孩們展示“創造彩虹”小遊戲時,其他人都在懵懵懂懂地歡呼鼓掌,隻有她在看過兩遍後認真思考,並且成功複製出“彩虹”。
很簡單的遊戲,含一口水在嘴裡,對著太陽噴,水霧中會出現彩虹。
但她是唯一一個做出彩虹後,還會追問原理的人,並且根據了解到的原理,製作了一個小噴壺,可謂是學以致用、舉一反三的小天才。
她樂意學,微生雪也願意教。
在停留在單父縣的這段時間裡,娥姁如海綿一般吸收著無數第一次聽見的知識,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世界。
離開單父縣的前一天,微生雪如往常一樣來到娥姁家。
但今天小姑娘卻心不在焉,見她這樣,微生雪也停下了講述,牽著她走到院中。
牆角一叢野花開得正好,她揮揮手,采下一朵,黃色的花瓣如傘旋開,開得寂靜又張揚。
靈力在之間流過,為這朵花附上一層薄薄的防護膜。
微生雪蹲下身,將這朵花放到娥姁的手中,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朵花就是我的臨彆贈禮了,願你如它一般,永遠絢爛蓬勃。”
娥姁雙手合攏,將那朵花護在胸口,狠狠點頭。
“阿姊!”她追到門口,第一次失禮地大聲喊叫,“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已經走出一段路的微生雪回頭,臉上是如初見時純粹笑意。
一陣風吹過,送來輕柔的話語:
“緣分未了,自有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