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天早上醒來,她的門外都會多出一些東西。有時是一些零嘴,有時是一把鮮花,有時是一樣小玩具。每次,還會附贈一些芝麻糖。
商挽琴知道是誰送的。
她把芝麻糖喂給芝麻糖,將其他東西收回房間門,分門彆類地放好。鮮花做成乾花,大一些的就插在花瓶裡,小的可以拿來做書簽。
芝麻糖隔三差五加餐,漸漸圓潤,變成了一隻肥啾。
商挽琴開始憂心忡忡:“再這樣下去,你不會得糖尿病和高血壓吧?”
“……啾?”銀色肥啾歪頭,可愛眨眼。
商挽琴一默,伸手推開它,冷酷道:“裝可愛也沒用。今天開始減肥。”
“……啾!”
她扭頭告訴程鏡花:“鏡花,以後給芝麻糖的芝麻糖取消了。”
程鏡花看看肥啾,先是猶豫和舍不得,然後大驚:“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
商挽琴嘴角一抽:“還能有誰啊。”
程鏡花呆呆片刻,突然扭頭拋開:“我去吃午飯了!”
一溜煙就不見了。
這是她們少有的不在一起的時候。程鏡花會去玉壺春的大食堂吃飯,商挽琴則留在院子裡,和喬逢雪一起吃。一方麵,她還在堅持自己的金針試毒,就算被喬逢雪含蓄說她不必如此,她也還是堅持。另一方麵嘛……不得不說,給門主開的小灶就是更美味。
她曾試圖邀請程鏡花一起用飯,被對方瘋狂搖頭、惶恐又堅定地拒絕。隻有在這個時候,商挽琴才會察覺到玉壺春中微妙的上下級關係,大概這也算一種階級?
這天吃午飯的時候,喬逢雪忽然說:“聽說最近你和千絲樓關係很好。”
他看來是鐵了心要稱呼程鏡花為“千絲樓”了。
“表兄就不能直接叫人名字嗎,你明明都喊江雪寒的名字。”商挽琴也照例抱怨一句,挾走了一塊最大的糖醋排骨,哼,她原本是打算留給他的,現在沒門了,“我和鏡花相處得是不錯。”
“唔,”他喝了一口天麻鴿子湯,抿下那口藥味的湯汁,也像沉澱了一些思緒,才略有含糊地說,“雖說是我讓千絲樓來保護你……”
商挽琴敏感地抬頭:“嗯?”
他看著她:“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們走得太近。”
她蹙眉:“什麼意思?”
喬逢雪索性直言:“千絲樓告訴了你她的經曆,你也該知道,她體內存有惡鬼的血肉。師父曾交待我,不要與千絲樓交心,也不要讓其他人與她交心。交心動情,動情就容易引發惡念,從而喚醒鬼氣。”
商挽琴靜靜看著他。
這份靜默讓他蹙一蹙眉尖:“表妹?”
商挽琴突然埋頭,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扒飯,並且一口氣吃空了大半盤糖醋排骨。接著她筷子一放,猛一站起來:“我吃好了謝謝表兄一直以來照顧我還請我吃飯但我思來想去這樣不太好所以今後我還是去吃玉壺春的大鍋飯吧!”
說完就走。
“表妹,等等。”
啪嗒一聲,他的筷子也放下來。那道聲音柔和一如往常。
“你為何不悅?”
商挽琴回過頭,認真說:“第一我不喜歡你這樣對待下屬,鏡花比江雪寒可愛多了,你卻寧肯對江雪寒更好。第二我從來不接受任何‘因為惡鬼如此可怕所以我們要做違背本心之事’的做法,否則今天我不會站在這裡。”
“第三。”
她深吸一口氣。
“表兄,就算你真是我親兄長,誰說你就可以隨便打聽我和彆人說的話了?鏡花跟我說了什麼,你為什麼要知道?”
他看著她,神情沒有大的波動,但眼神卻變深了。他忽然說:“表妹曾經說過,我有我的想法和感受。”
她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一句,而她自己都要愣一下,才想起這是當初在翠屏山地洞中,她拚命安慰他時說出的話。
商挽琴板著臉:“沒錯,可我也有我的想法和感受!如果換換位置,是表兄在鏡花的處境,是表兄被人說身懷惡鬼、不得深交,我也會生氣並且拒絕接受的!”
說完,她噔噔噔跑了。
喬逢雪想叫住她,嗓子卻一陣癢,不由自主咳嗽起來。等咳完了抬頭一看,何止背影,根本是一點動靜都沒了。
他側頭,看見一隻銀色小鳥坐在桌上,還很茫然地望著門外,嘴邊沾著飯粒。
他突然輕笑一聲,拿起一根筷子,用握的那一頭輕輕一戳小鳥:“瞧,她走得急,連你都忘了。”
“……啾啾啾!” 銀色肥啾倏然回神,張開翅膀飛起來。
喬逢雪看著它,說:“芝麻糖,過來。”
但小鳥隻畏縮似地後退,眼睛東看西看,不肯看他。
還想說什麼,又聽外頭噔噔噔一陣響。她旋風一樣出現,衝進來一把捉住小鳥,轉身又跑了。
這一回,他沒開口叫她,因為知道叫了也沒用。
再看看眼前的菜,糖醋排骨沒剩幾塊,炒小河蝦、韭菜炒蛋、魚丸湯還剩不少,都是她喜歡吃的,平時都會吃得乾乾淨淨,美其名曰“浪費可恥”。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忽然輕哼一聲,側臉撐頭。
“和誰都比和我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