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幻影沒有動作,仍歪頭看她,隻眼神變得空茫。透過刀風的間隙,他用那樣空茫的眼神看著她,唇邊笑意不褪,幾乎像個假人。
他沒有躲,甚至抬起手,像要迎接這一刀。
商挽琴的刀,忽然停住了。險而又險,刀鋒已經削下他一縷發絲,卻猛然停滯;因為停得太急,刀勢回彈,她不禁悶哼一聲,嘴裡泛出一絲腥甜味。
“啾……啾啾啾!!!”
這時,從背後傳來一串驚慌的鳥鳴,似乎是一隻被半路拋下的鳥,剛才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追上來。
商挽琴保持著握刀的姿勢,停滯了片刻。接著,她什麼都沒說,隻神色微變,想要收回刀。
從刀劈、刀停,到她想要收刀,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個呼吸。但就在這短短的片刻裡,“幻影”那雙空茫的眼睛陡然亮起,像夜空綻開焰火,沉寂化為流麗。
商挽琴想要收手,但“幻影”倏然出手。他抓住她握刀的手,用力將她拉過來。商挽琴連續戰鬥了十個時辰,已經精疲力竭,居然沒能立刻反應,眼睜睜看著手裡的刀又衝他臉上過去了。
她大驚之下竭力轉開鋒刃,那刀才堪堪擦著青年的臉劃過去。
“你瘋了?!”她脫口罵了句。
他緊握住她的手腕,眼睛更亮,笑容止也止不住,說:“你舍不得殺我。”
看他這副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商挽琴更生氣了。她正想說點什麼,他卻一把抱住她,不管不顧地親過來。
一時間,她分不清那淡淡的鐵鏽味是來自於她自己,還是來自於喬逢雪。她隻知道嘴裡那股腥甜的味道忽然加重,又混入了苦澀的草藥味道。她呼吸時也是這樣的味道;這氣味並不濃鬱,淡淡的卻能不知不覺充斥整個大腦,讓人不知不覺上癮。
上癮——原來她也想念這樣的味道。她的手不知不覺拂過他的鬢發,被那疏鬆如雪的質感驚醒,才忽然發覺了這點想念。
叮鈴……
腰間的追龍鈴搖響,鈴聲古樸清雅。
進入坐忘穀以來,商挽琴已經聽過很多次追龍鈴的鈴聲。
但這一次,她感覺到了什麼,瞳孔猛然縮緊。
她猛地推開喬逢雪,手肘下沉擋在追龍鈴前,但——
已經晚了。
追龍鈴中,陡然冒出一股黑煙。那黑煙源源不絕,轉眼就在半空形成一道人影。人影尚未徹底成型,卻已經奔向喬逢雪,身下黑雲滔滔,仿佛海麵怒吼的波瀾。
轟——
璀璨的光芒一閃而逝。
一道雪花狀的巨大冰牆倉促形成,勉強擋住黑煙的攻擊。當煙塵散去,冰牆後的喬逢雪捂著心口抬起頭,神情恢複了冷靜,唇邊卻溢出一絲發黑的血液。
“咳……咳咳……”
冰牆寸寸破碎,他喉嚨裡冒出壓抑的咳嗽聲。
這時,黑煙才終於化為完整的人形。玄色長袍、長發披散的男人,戴著黑底紅紋的詭異麵具,一雙眼睛跳躍如地獄之火,抬手抵住冰牆的中心。
“喬逢雪。?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吞天叫出這個名字,一字一句。他聲音裡沒了往日的愉悅,沒了那種故作的輕鬆或時不時的高高在上,隻如一粒粒冰雹砸下來,是又冷又硬的三個字。
——你xxxx的吞天!果然坑她,追龍鈴有問題!
商挽琴在心裡罵了一句,抬腿就想往前走。
“鬼羽,你彆動。”吞天的聲音輕柔了一些,但還是冷,冷得帶了點扭曲,咬牙切齒似的,“你殺不了他,我來。”
哢哢哢……
冰牆不斷破碎。
喬逢雪直起身,揩了揩唇邊的血,盯著吞天,忽然笑起來。他說:“怎麼,你也喜歡音音?”
商挽琴一瞬間驚悚至極,心想喬逢雪突然說什麼鬼東西,他還不如說吞天熱愛異裝癖平時是個女裝大佬半夜會起來跳肚皮舞,還稍微更可信那麼一點點。
看,吞天背影不動如山,但周身鬼氣倏然洶湧狠戾,顯然也是被這猜測氣壞了。對他來說,大概就是指著冰庫裡凍了十年的魚說“你暗戀它”一樣侮辱人?
吞天什麼話都沒說,但周身鬼氣已經齊齊撞了上去!
冰牆倏然破碎,但喬逢雪的軟玉劍已經交織成網。網中有冰雪飄灑,凍結鬼氣,甚至反過來試圖侵蝕吞天。
僵持之際,喬逢雪對著吞天,笑說:“可惜你再喜歡音音也沒用,音音心中隻有我,你看,她連力量都與我同源,模樣也相似。”
“……豎子敢爾!”
吞天氣得都破音,頭發都快豎起來了。他抬手一揮,手中鬼氣化為十八般兵器模樣,燒著暗紅的火焰,猛地咬上冰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被我說中,氣急敗壞了?”喬逢雪卻更笑,抬手抓住軟玉劍。鋒利的劍刃割破手掌,流出的血液化為薄紅的霧氣,散入冰雪之中。刹那,冰雪更盛,再次凍結鬼氣。
“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玉壺春的門主笑著,臉上血痕未乾,眼睛裡燒著奇異的光,“音音和我婚禮已成,她便是我過了門的妻子,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覬覦她?”
哢擦。
這一次,是被凍結的鬼氣裂開的聲音。
笑聲響起。先是悶著的、輕微的笑,很快變成放聲大笑。
砰——!
吞天竟徒手錘碎了一塊冰雪。他笑得喘不過氣,斷斷續續道:“什麼玉壺春門主,不過也是個自欺欺人的蠢貨!婚禮?妻子?逢場作戲,你還當了真!”
“鬼羽是我的徒兒,我親手錘煉、塑造出的徒兒,她會將你一個病懨懨的廢物放在眼中?簡直可笑!”
喬逢雪沒有說話,可笑容變淡了,眼神也淩厲起來。他周身冰雪大盛,軟玉劍如遊龍飛出,直指吞天命門。
吞天也不甘示弱,大笑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