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2 / 2)

那孩子和其他乞兒不一樣,雖然也狼狽,臉蛋卻乾乾淨淨。他滿臉是笑,卻沒有太多討好的意味,反而一片喜氣洋洋,藏著某種堅定的自尊。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個討喜的小乞丐,也並不是每次都能順利討來東西的。

“去去去!誰要把福氣分給你這麼個小乞丐!滾一邊去!”

那大娘體型富態,穿得也不錯,似乎來自大戶人家。她長得和藹,看上去好說話,這會兒卻臉色一變,顯出十足的嫌惡與刻薄。

她不僅罵了幾句,還作勢要踢人。

那孩子臉色一白,想要躲開,但那張瘦弱的臉分明寫著“大病初愈”幾個字,還寫了“吃不飽”幾個字,行動難免遲鈍,眼看就要結結實實挨上一腳。他實在躲不過,隻能緊緊

閉上眼。

砰——!

短暫的安靜後,孩子遲疑著睜眼。

他看見一襲深青色的毛鬥篷,那毛皮油潤生光、厚實溫暖,一看就價值不菲。被它包裹著的是一名年輕女子,她粉黛不施,一頭長發編成辮子垂在身側,臉邊幾縷碎發,襯得她模樣愈發秀麗溫婉,一雙眼睛卻透著股凜然的氣勢。

她站在他麵前,神色淡淡,而剛才的大娘卻趴在地上,“哎喲喂”地叫,扭頭罵道:“沒長眼?怎麼走路的!隨便撞我,你知道我是誰?”

“撞你就撞你,還由得你多嘴了?”女子唇角一挑,笑吟吟道,“你要再多罵兩句,便能去黃泉問問我是誰了,你信是不信?”

她那麼輕言細語,笑得還好看,卻莫名透出股森冷的味道,令四周看熱鬨的人脖子一縮,也令那罵罵咧咧的大娘臉色發白。

孩子愣愣地看著。

他看見那大娘爬起來,捂著腿,一臉怨恨卻又不敢作聲地走了。他看見那裹著鬥篷的女子輕蔑一笑,又彎腰來看他。

“喂。”她說,神情還是帶笑,卻透出一股格外的認真,“像你這樣的人,不該過這種日子。”

孩子倏然抿唇。他垂下眼,很快又抬眼看她,目光是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他輕聲說:“沒人該過這樣的日子。可是,我又能過什麼日子呢?”

語氣中透著淡淡的茫然。

商挽琴聽出了這點茫然。

她目光移動,看向天空。雪雲沉沉,遮著天空,也像遮著天道。她心想,天道準不準她這樣做呢?這樣好了,她在心裡數三聲,要是沒一道落雷劈死她,就算天道默許。

一。

好,數完了。沒有落雷,天道準了。

商挽琴伸出手,認真說:“也許,你可以過一種和我一起生活的日子。”

孩童微微睜大了眼睛,短暫的吃驚後,他的神情化為深深的警惕:“你是拍花子的?!”

商挽琴噗嗤一笑,故意臉一沉:“對啊,我是拍花子的,我來拐你了,你喊啊,喊破喉嚨看誰來救你?”

孩童更加瞪圓了眼睛,小心地往後挪了挪,目光在她身上移動,像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假。

當商挽琴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跟小孩子開玩笑的時候,孩童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是個瘦弱的孩子,沒有那種嬌養出的圓潤富貴的可愛,但那靈秀的模樣擋也擋不住,一笑竟有生輝之感。

“我知道了,姐姐不是壞人。”他點點頭,很老道的樣子,“但是,我隻是個小乞兒,不能拖累姐姐。”

商挽琴一怔。

孩子歪頭看著她,安慰道:“沒關係,姐姐不用擔心我,我能過下去的。”

商挽琴有些笑不出來了。

忽然,她眉頭一蹙,板起臉道:“叫你一起就一起,小孩子家家,哪兒來這麼多鬼心眼?”

說著,她手一伸,將那孩子抱起來,用鬥篷將他一裹,就大步流星往家走。孩子大吃一驚

,不禁掙紮幾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四周也有不明所以的好心人,見狀想來阻止。

商挽琴都板著臉說:“這是我家孩子,帶回去管教!我家就在煙袋巷第七家,誰有疑問就儘管來看!”

她眼中含著某種怒意,逼退了人們柔弱的好心。她緊緊箍著掙紮的孩子,一直到他慢慢停下掙紮,卻還直挺挺地僵在她懷裡。

走了一會兒,他還是那麼直挺挺地僵著,雙手撐在他們之間,努力讓自己彆挨著她。

商挽琴忽然停下腳步,瞪他:“你乾嘛?嫌棄我挨著你是吧?”

孩子盯著她。因為年紀小,又瘦,他的眼睛顯得格外大,一對琥珀棕的眼瞳濕漉漉的,清澈、機靈又不失沉穩。

“乾嘛不說話?”商挽琴還處於莫名的氣怒中。

孩子慢慢搖頭,有點局促地笑笑,小聲說:“姐姐,我身上臟,就彆挨著你了吧。”

雪下得更大,也更急了。它們在風裡打著旋撲來,爭先恐後地咬住孩子的腦袋。他在雪裡呼出白色的氣,儘量小聲地吸吸鼻子,模樣愈發靦腆,卻又透出某種堅持。

商挽琴原本是兩隻手抱著他的,現在,她麵無表情地騰出右手,按住孩子的腦袋,使勁往自己懷裡一按!

孩童哪兒鬥得過她的力氣?直接撲進了她懷裡。他一下驚慌起來,掙紮卻掙紮不過,反而被更用力地按在懷裡。

商挽琴拽拽鬥篷,把他裹得更嚴實,將腦袋也裹好。

“人小鬼大,心思這麼多!我家孩子禁止心眼兒太多,容易長不高,變成小矮子!”

她繼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姐姐……”

“反抗沒用!”

“可是……”

“沒有可是!”

許久的沉默,直到就快到家門口,孩童才成功將腦袋拱出來。他的頭發變得更亂蓬蓬,襯得那張俊秀的小臉也有些可笑了。

但他表情非常認真。

“姐姐,你到底看中我什麼呢?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姐姐一定是看中我什麼吧……?”

他竭力鎮定,尾音還是流露出一點惶恐和茫然。

商挽琴嘴唇動了動:“我……”

她其實說了一些話,而且是真話。但正因為是真話,她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冥冥中的天道依舊注視著她,禁止她透露關於未來的信息,哪怕一星半點。

她執著地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她隻能放棄。

“……我叫白芷。”商挽琴揚起笑容,輕快地說,“其實,我是一個挺厲害的驅鬼人。驅鬼人,你知道嗎?”

“驅鬼人?”孩子眼睛一亮,使勁點點頭。

商挽琴笑眯眯道:“我四處遊曆,是為了找一個天資合適的學生,傳承我的衣缽。我有很特彆的本事,看一眼就知道誰合適、誰不合適。方才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所以,你願不願意隨我一起讀書、寫字,學習武功和法術,將來成為一名響當當

的驅鬼人?”

那孩子沉默了很久。

直到很後來的時候,商挽琴也不知道,當時他到底想了些什麼。她嘗試問過他,他總推脫說忘記了,可那神秘微笑的模樣,帶著點羞澀和遮掩,分明在無聲地告訴她,他沒有忘記,他隻是不想說。

而這時,她隻看見孩子的沉默,和那一雙明亮清澈的棕色眼睛。她不覺忐忑起來,思考如果他拒絕,她該怎麼辦?要不打暈了再打包帶走——能行嗎?

好在,孩子露出一個笑容。這是一個安靜的、略帶羞澀的笑。他一邊笑著,一邊試著靠過來,將臉輕輕貼在她頸側。那雙小小的手環著她的脖子,很輕很輕,像生怕驚擾了什麼。

“好的,白芷姐姐。”他的聲音也很輕,像在對一個夢說話,“我叫阿雪,是旁人這麼叫的,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喬逢雪。喬是南有喬木的喬,逢是相逢的逢,雪就是現在飄的雪。”

商挽琴想說:我知道。

她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來自何處,也知道他會去往何處。她知道他將一步步走向什麼樣的命運,知道他會遇見誰,知道他會如何堅持正直而終至一敗塗地,知道他會如何跋涉過漫長的兩世,而抵達同一個終點。

她真的很想將這一切告訴他,讓他避免未來的命運。她想牽著他,往命運的反方向奔去,而且絕不回頭。

但她也知道,她做不到。她連說出自己的名字都做不到,遑論更多的其他。

終於,麵對幼年的他,商挽琴微笑起來。

“好的,逢雪。”她輕拍他的背,柔聲說,“走吧,我們回家。”

*

“老師。”

“叫姐姐。”

“老師。”

“叫姐姐。”

“老師。”

“……叫姐姐!”

商挽琴拍桌了。

對麵的小孩兒一縮脖子,乖乖繼續寫大字,看似害怕,其實臉上憋著點笑。

商挽琴鬱悶地抱起雙手。

喬逢雪不是一個調皮搗蛋、很難帶的孩子。恰恰相反,大部分時候他都很乖,讓讀書就讀書,讓寫字就寫字,不用教就能做到沉心靜氣。

可他倔。

在他認定的事情上,他是九頭牛都拉不回的犟驢。比如稱呼,他認定了她是老師,就絕不肯叫姐姐。又比如,商挽琴讓他安心在這裡住下,他問能不能帶他的朋友一起來住,商挽琴一口回絕,他就鐵了心要回破廟住,說好兄弟必須同甘共苦。

“什麼好兄弟?那就是個滿肚子算計的小人!他還想賣了你呢!”——這些話,商挽琴無法說出口。

可她也無法對喬逢雪生氣。

這小孩兒年紀不大,情緒卻穩定驚人。他固然是頭倔驢,表現得卻又柔和:他堅持自己的稱呼,卻隻是笑著一遍遍叫她老師,一雙琥珀棕的眼睛溫柔可愛,像在陽光裡塗了蜜糖;他堅持每天都回破廟住,卻願意潔淨身體、認真梳洗,早晚都端端正正跟她問好。

每次他一笑,眉目就透出未來的影子,商挽琴就會想起,多少年後他坐在玉壺春的窗邊,清瘦的身軀披著厚厚的裘衣,也是這樣溫柔地笑著,卻懷著絕不動搖的心意。

她就忍不住地想,算了,隨他吧,他高興就好。

倔強之外,他也早早流露出了聰明的一麵。最開始相處的時候,他還會小心翼翼地觀察她,言行舉止都顯得局促,摸不準究竟該怎麼做,但很快,他就變得自在起來,悠然地讀書、寫字、晨練,也悠然地犯倔。這人仿佛完全摸準了,商挽琴對他是很縱容的,他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的確聰明,學什麼都快,還能舉一反三,問出一大堆問題。商挽琴對傳統讀書人的那一套並不熟悉,很快就舉手投降,說:“我隻管你認字,還有驅鬼相關的知識,你要是好奇彆的,我就送你去私塾好了。”

幼年的喬逢雪眨著眼睛,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有些遺憾地搖頭。他端端正正坐好,乖巧地說:“我隻想跟著老師學習,好好繼承老師的衣缽。”

商挽琴盯他片刻,伸手在他臉頰上一擰。經過一段時間的好吃好喝,他已經長了不少肉,像個白淨的包子了,擰起來手感不錯。

“老師……!”他有點抗拒,但還是一動不動,很乖地讓她擰。

“嘴真甜。難道我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商挽琴笑著收回手。

“力所能及,必不能辭。”喬逢雪認真道。

“那麼,叫姐姐。”

“……老師。”

商挽琴抱起雙臂:“還有,和你那群破廟裡的‘兄弟’絕交了,彆再來往。”

喬逢雪一下不說話了。他擰起小小的眉頭,露出煩惱的模樣,半晌才低下頭,用沉默代替拒絕。

商挽琴早有預料,也懶得生氣,隻使勁揉揉他的腦袋,就站起身,準備出門。

“老師……其他人也就罷了,可老師為什麼不喜歡淩大哥?”

在她身後,喬逢雪忽然發出了疑問。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類似的問題,但這是第一次明確指向淩言冰。

商挽琴步伐一頓,回頭時挑起眉毛:“我是不喜歡他們所有人。”

小小的喬逢雪還是蹙著小小的眉頭,小大人似地,用一種無奈的神情望著她。這稚嫩的神情,與多年後的他隱隱重疊。

“其他人也就罷了。”他重複這句話,“他們對我不懷好意,在外也熱衷欺淩弱小,這些我都知道。可老師,淩大哥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商挽琴問。

“淩大哥救了我,一直照顧我,不許旁人欺負我。他是個好人。現在他做事不大對,是因為他沒有我的運氣,不曾得人教導,不明白很多道理。”喬逢雪說得非常認真,也非常誠懇,“如果淩大哥也能一起讀書寫字,學習本事,他必然和今日不同。”

商挽琴忽然明白了。她問:“你想讓我教淩言冰?”

喬逢雪略吸了一口氣,流露出一點緊張。他更加坐正了身體,接著

伏下身,認認真真行了一個大禮。

“淩大哥有恩於我,我發誓報答。如今,我有幸遇見老師,吃飽穿暖,還能讀書習武,可淩大哥還在街頭受苦,我……我實在不忍。”

他伏在地上,不肯起身。

“我不能強迫老師按我的想法做事。我隻想好好求老師一次,給淩大哥一個機會,他必能成器!”

商挽琴看他片刻,輕輕歎了口氣。她走過去,輕柔卻也強硬地扶起他,又按著他的肩,直視他的眼睛,說:“不。”

這孩子抿著嘴唇,強忍著,卻止不住地失落。

商挽琴摸摸他的臉頰,聲音更溫柔了些:“逢雪,答應我,永遠不要為了其他人折腰,不要為了他人損傷你自己。名譽也好,自尊也好,更切身的利益也好,統統都不要。”

她小心地選擇著語句。還好,她順利地說出了這些話。

幼年的喬逢雪緩緩眨著眼。他固然聰明絕頂,卻還是不太能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可他認真聽著。

“活在這世上並不容易,要顧好自己已經很難。你瞧,你覺得我厲害不厲害?”

這次,喬逢雪立即做出回答:“厲害!”

商挽琴一笑:“可就算我這麼厲害,也經曆了很多挫折,沒怎麼照顧好自己。現在我稍微有點餘裕,也隻能再多照顧一個你。若我勉強自己再照顧旁人,很可能弄巧成拙,連自己都護不住。”

“——那絕不可以!”喬逢雪脫口而出,神情焦急起來,“當然是以老師的安全為第一!我,是我錯了,我讓老師為難了,老師罰我吧!”

商挽琴滿意點頭,笑眯眯道:“好啦,話題就此結束,老師我出門驅鬼賺錢去了,你是要跟我一起,還是待在屋裡烤火念書?”

“我可以一起跟去?”他到底是個孩子,一下就被新鮮事奪去心神,驚喜地睜大眼,“我要一起去!一起去!”

“嗯嗯,因為你學得很快嘛,拳腳也像點模樣了呢。”商挽琴不吝誇讚,心想多學點功夫好,破廟裡誰敢打主意賣了你,你就把他往死裡揍。

她抓了件新製的厚實外套,給喬逢雪嚴嚴實實穿上,再戴個帽子,將耳朵也密密遮住。商挽琴做著這些,又悄悄感歎,覺得帶孩子可真麻煩,就算麵對小時候的喬逢雪,她都覺得麻煩,更不說彆人了。看來她一點都不喜歡孩子,今後是絕不可能自己生的,除非喬逢雪能生孩子,那她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下……

正胡思亂想,幼年的喬逢雪再次出聲。

“老師。”

“叫姐姐。”商挽琴本能地說了一句,才問,“怎麼?”

“剛才老師說的道理……”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是不是就是書上寫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不,完全不是。”商挽琴嘴角一抽,連連擺手,“無論多達,最好都獨善其身比較好!”省得你閒著沒事當聖人!她腹誹。自然,這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孩兒露出深思的模樣。他向來是個極有主

見的人,絕不肯全盤接受旁人的看法,哪怕他現在隻有八、九歲,也不例外。

他想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腦袋裡轉著什麼。商挽琴以為這事過去了,一手牽著他,一手捂在嘴邊,不住呼著熱氣,慢悠悠走在街上。冬天已經過去了,初春的寒意卻毫不遜色,與南方溫軟的春天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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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手裡的孩子忽然抬起頭。

“老師。”

“叫姐姐。”

喬逢雪熟門熟路地跳過她的反駁,顧自說:“可我不想成為那樣。”

“哪樣?”

“就是老師說的,無論多麼厲害,也依舊獨善其身的人。”

商挽琴沉默下來。

喬逢雪卻露出笑容。他仰著臉,笑容映著陽光,仿佛北方缺失的一點初春之色,全都盛在他眼裡,化為一片天真與熱忱。

“我想要成為能讓彆人過得更好的人!”他說,眼睛愈發明亮,像天上的星星,“就像老師讓我過得更好一樣,我也想讓彆人過得更好!”

好一會兒,商挽琴才嘀咕說:“你可以隻讓我過得更好。”

她聲音很小,但喬逢雪耳朵尖一動,聽得一清二楚,便急忙說:“我一定也讓老師過得更好,先讓老師過得更好——讓老師過得最好!”

“知道啦,知道啦。”商挽琴敷衍地拍拍他,“聽說很多人小時候都雄心壯誌呢,可長大成人後就會因為受挫太多,變成灰心喪氣、冷眼旁觀世界變化的人。你可千萬要……”

“我不會變成那樣!”幼年的喬逢雪堅決說道,眼神異常認真,宛如發下對自己的誓言,“老師,我絕不會成為灰心喪氣、冷眼旁觀的人!”

商挽琴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後,她輕輕地、無奈地歎氣。

“可我隻希望,你千萬要成為那樣的人啊。”

——雖然我也知道,你必然要走過一世的坎坷,才能徹底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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