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玥想勸阻,顧意菀笑看著她輕輕搖頭。
霧玥將話了咽了下去,兩人說了許久的話,直到仲九來叩門。
“公主,天色不早了。”
霧玥看了眼已經沉黑的天色,依依不舍的拉著顧意菀說:“我該回去了。”
顧意菀站起身,“我與你一起出去吧,還沒謝過皇上的救命之恩。”
謝鶩行站在月門處等著霧玥。
顧意菀與霧玥一起出去,看到謝鶩行的容貌不由得愣住,短暫的震驚過後又恢複如常,總之其他都與她無關。
他於她隻是救命恩人,算上當初假死逃出宮,他救了她兩次。
顧意菀走上前朝著謝鶩行欠身行禮,“皇上的恩情,顧意菀沒齒難忘。”
謝鶩行沒有開口,算是受了她的禮。
牽起霧玥的手,“走吧。”
霧玥萬般不舍的緊緊望著顧意菀,“你若是要走了,一定提前告訴我。”
謝鶩行聞言難得多問了一句,“顧姑娘要離開。”
“是。”顧意菀沒有隱瞞,“我想去找陳泠,打算不日就動身。”
謝鶩行卻道:“再等等罷。”
對上顧意菀困惑的目光,
謝鶩行隻淡淡說:“就當留下陪陪公主,你也養養身子。”
霧玥雖然奇怪謝鶩行的做法,但她也想顧意菀留下來,茫茫人海,她去哪裡找陳泠呢?
於是也道:“是啊,你等身子好些再走也不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顧意菀眸中閃過猶豫掙紮,即不好違背謝鶩行的意思,也舍不得霧玥,於是點點頭,“好。”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霧玥心中仍沉甸甸的,情緒低迷,“也不知道陳泠是不是還活著。”
“菀菀如此急著找他,他一定要活著才醒。”霧玥說著兀自點點頭,抬眸巴巴望著謝鶩行,“沒準他也在千方百計的找菀菀。”
謝鶩行淺淺嗯了聲,撫著她的發,讓她考到自己懷裡。
遠睇的眸光透出莫測,陳泠當然沒有死,他留下顧意菀,一來為了小公主,二來就是為了陳泠。
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把顧意菀找回去了。
*
謝鶩行下發賜封起義軍的詔書八百裡加急送到顯州,到的即位詔書還要早半日。
“威山候,還不接旨謝恩。”
趙銘看著麵前官員手中的明黃色聖旨,久久沒有動作,謝鶩行起兵攻下皇城的速度太快,乃至於他們還沒收到消息,天下就已經易了主。
仁宣帝之子還活著,原來姓遲的不是要送謝家後人上皇位,而是真正的名正言順的皇子。
傳旨的官員見他不動,又道:“皇上知道侯爺為匡複大鄴貢獻良多,所以第一時間便下旨賜封。”
他看向趙銘身後的孫猛等人,“包括幾位壯士,皇上也有令,讓諸位隨趙侯爺一同進宮受封賞。”
孫猛血性衝動,跨前一步,趙銘一把攔住他,朝官員道:“大人舟車勞頓,不如先去歇息休整一下。”
趙銘不說接旨也不說不接,讓人請了官員下去。
孫猛看著走遠的人,沉聲道:“大哥。”
趙銘擺手,“一會兒在說。”
內堂。
孫猛握著拳砸桌,“大哥我是真不甘心。”
若今天登基的是謝家人,他一定二話不說就反,可偏偏是仁宣皇帝的遺腹子,孫猛咬牙,“姓遲的分明是不信任我們,所以一直瞞著,又要我們衝鋒陷陣。”
趙銘沉擰的眉,同樣臉色鐵青難看,孫銘的話無疑也在刺激的著他,是降是反,隻在一念之間。
一陣緩慢不穩的腳步聲傳來,趙銘一下抬頭看向門口,“陳先生來了。”
一個兩腿看似有疾,著儒衫的男子從門口進來。
趙銘立刻請他坐下,“此事陳先生如何看。”
被稱作陳先生的男子淡淡道:“領旨。”
“領旨?”趙銘沉下眸色,就像孫猛說的,他怎麼甘心。
陳先生卻道:“將軍忘了當初已何名義起的兵?如今座上皇位的是仁宣帝的血脈,名正言順,而將軍包括所有起義軍本就是大鄴臣民,若將軍不接這個旨,豈不就成了第二個蕭沛。”
趙銘一言不發返身坐到太師椅上,陳先生又道:“起義軍集結在一起本就是為了匡複鄴朝,現在大業以定,還有多少將士願意再打?方才我過來,半數將士都群情激蕩,說是打勝利了功。”
果然陳先生話落,趙銘也聽到了外麵將士激動的談話聲,他握緊拳頭,眸色動搖。
陳先生接著道:“而且自從打到顯州,我們就遲遲再難攻過去,現在皇上又多了月夷的兵力支持,趙將軍覺得勝算還剩多少。”
“而將軍隻要接了旨,便能受天下百姓的讚頌愛戴,就如謝將一樣。”陳先生又看向眾人,“想必皇上不會,也不敢怠慢我們任何一個。”
趙銘闔眸長歎,“我再考慮考慮。”
“現在就接旨。”陳先生卻言辭執意,“如今局勢已定,若將軍再遲疑,將來傳了風聲到皇上耳中,反而遺下病灶隔閡。”
趙銘也明白形勢嚴峻,他沉默許久,終是抬眼看向陳先生,“先生予我有救命之恩,我信先生。”
*
七月廿三,趙銘、孫猛等人皆一同入京麵聖聽封。
退出金鑾殿,孫猛跟在趙銘身後嘀咕,“皇上坐的老遠,隔著旒冕我也看不清,怎麼總覺得有些眼熟。”
陳先生在旁隨隨道:“皇上是仁宣帝之子,自然樣貌也會相似,所以才眼熟罷。”
孫猛低頭想了想,“約莫是。”
仲九從一旁走了過來,“皇上為侯爺和幾位大人安排了行宮住處,奴才這就安排馬車送你們過去稍作歇息,夜裡還有宮宴。”
走過金水橋,幾人依次上了馬車,隻有陳先生留了下來,他看向同樣沒走的仲九,“有勞公公帶我去見皇上。”
……
禦書房內,霧玥被謝鶩行強拉著,陪他批閱那些成堆的奏折,起初還有些興致,漸漸就隻感乏味,想走他又不讓,窩在他眼裡開始眼皮子打架。
昏昏欲睡間,隱約聽見仲九進來通傳。
又聽謝鶩行道:“宣。”
霧玥睜開眼睛,昏沉沉的眸子一下亮了,“有人來了?那我先出去。”
謝鶩行拉住她的手腕,“公主還是再留一會兒。”
霧玥是一刻都待不住了,“你們商談正事,我在這不合適。”
謝鶩行聞言也沒有強留,鬆開她的腕子,“也好。”
霧玥眸色一喜,朝殿外走去,繞過玉屏,恰撞見走進來的官員。
霧玥隻注意到他走路瘸著腳,還在想是哪個官員,就聽來人道:“見過公主。”
略微熟悉的聲音讓霧玥微微一愣,繼而抬眸。
一張久違卻熟悉的臉映入眼簾,霧玥看著他久久回不過神,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咬了咬唇,嘗到痛意才驚聲道:“陳太醫!”
陳泠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讓人唏噓的滄桑,“一彆許久,看到公主一切甚好,陳某寬心。”
霧玥緊緊看著他點頭,陳泠沒有死,他回來了!若是菀菀知道了,
一定高興!
“公主還在,不是急著走麼?”
謝鶩行慢悠悠的聲音傳來,霧玥臉上轟的一哂。
陳泠朝她微微頷首,錯走到了殿中。
霧玥想著反正是謝鶩行瞞著自己在先,也厚著臉皮跟進去。
謝鶩行朝自己投來目光,她就裝沒看見。
陳泠掀袍朝著謝鶩行跪下,“陳某不負皇上之命,鬥膽敢問皇上,可護住了陳某之妻。”
謝鶩行輕啟唇,正要說話,瞥見泛紅著眼小幅度點頭的小公主,也不在拐彎抹角,“她很好。”
陳泠重重叩首:“多謝皇上。”
霧玥看著他低伏的背脊,又看向他的傷腿,眼睛酸的更厲害,他是醫者卻沒能醫好自己的腿,那傷得該有多重。
她忍不住開口,“菀菀一直在等你。”
陳泠扣在地麵的指緊緊按下。
謝鶩行讓他起來,“方才你在殿上拒絕了賜官,考慮好了。”
陳泠頷首,“陳某隻求帶著妻子離開,從此山高水長,一生相伴。”
謝鶩行幾不可見的動了動眸光。
*
陳泠與顧意菀離開的這天,霧玥和賀蘭綰一同來送行。
兩人站在城樓上望下去,朝著離去的背影不停揮手告彆,陳泠縱然走路不穩,卻將顧意菀攬得極緊。
她確信他一定會照顧好菀菀。
陳泠扶著顧意菀走到馬車旁,兩人雙雙朝著城樓望去。
霧玥怕他們看不見,上前兩步撲到城牆上,踮起腳揮手,直到他們坐上馬車,車輪揚起的塵沙擋住視線,她才慢慢將手放下,眸光也變得暗淡。
肩頭被攬住的當下,霧玥就將自己偎進了來人的懷裡,即便不抬頭看,她也知道是誰,悶聲訥訥問:“你怎麼來了?”
謝鶩行沒有回答,而是道:“我會永遠在公主身邊。”
輕緩簡短的字句敲在霧玥心頭,漫在心間的落寞和沮喪被一點點驅散,再由謝鶩行來強勢填滿屬於他的所有。
她抬起眼,視線一下就被卷進了那雙深綣濃沉的漆眸之中,而眸中映滿的皆是她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也是同樣,無論這天下如何變換,他們都會在彼此身邊。
“所以公主不用難過。”謝鶩行仿佛會讀她的心,將她心中所想緩緩道出,“無論誰離開,我都會永遠陪著公主。”
也隻有他。
從出生降落到這人世間的那刻,他們就已經被命運緊緊綁住,揉摻在一起。
再也無法分開。!